东华一听他的话,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在哪听来的我的名字?”虽然她一向不在意世俗的看法,但女孩子的闺名轻易不能被别人知道,这一点她还是懂的。
花信卿心中道:“果然‘她’叫东年。”
东华见花信卿不回答,便又道:“问你话呢,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脸上因为羞恼而发红。
花信卿道:“听别人说起的。”
“胡说!别人说起我们姐妹,也只会说东家大姐和东家小大姐,怎么会提到名字?”东华的脾气虽然好了很多,但毕竟仍旧比东年要刁蛮一些。
花信卿见她误解了自己的话,以为自己是听县中人所说,也不解释,只又道:“东小姑娘,其实我这次是心中有点困惑不解的地方,想着小姑娘与你姐姐情谊甚深,或许能稍解在下的疑惑也说不定,这才过来相询。”
东华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什么心中居然隐隐有些失落感。
花信卿见她没说话,便将自己刚刚在东年院中说让父母提婚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道:“在下是极为诚心说出这番话,却不知令姐为何觉得受了在下羞辱,在下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还望东小姑娘能为在下解惑。”
东华听完花信卿的话,嘴越张越大,吃惊道:“你向我姐求婚?”
花信卿点点头,道:“在下以前很少与女孩子接触,对女儿家心事所知不多,也不大清楚所谓情动到底是何模样。但在下昨天夜里听令姐咳了一夜,心中很是疼惜,想来这便是别人口中的‘动心’罢?只是那袪病之法,较为特殊,若是用于异性身上,则必为夫妻才可。在下既心慕令姐,自然要先行求婚才好为令姐治病。只是为何令姐反而发怒?”
东华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说你是因为喜欢我姐姐,还想与她相守,并且这治病方法有些……有些亲密,要成了亲才可?”
花信卿道:“倒不一定拘泥于成亲之后,先订亲也可以。主要是令姐身体现在已经太过虚弱,如果让她拖着病体拜堂,怕是会加重她身体的负担。”
“你既有此心思,怎地不和我姐说全了?”东华问道。
花信卿不解地看着东华。
东华道:“你先是来找我姐姐,说有事相求,待我姐拒绝之后,你才告诉她说可以娶她。或许你自己想得明白,觉得自己是因为喜欢才说出求娶之话,但既然有了先前之事,我姐当然会以为你是因为想我姐帮你做事才勉强娶她。这不就是对我姐的一种侮辱么?幸好我姐脾气好,不过是说了你几句。若是我碰到你这种求亲之人,定会大棒子打了出去。”说着冷笑不止。
花信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令姐以为我提亲仍是因为有求于她才说出此言,难怪会说侮辱了两个人。”
东年道:“难道你不是怕我姐不帮你尽心办事才提的这个办法么?”
花信卿诚恳道:“东小姑娘,不瞒你说,此次我来确实为的就是希望令姐能伸出援手。但是求婚一事与这事绝无关系。我花信卿再不仁不义,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我向令姐求婚,只是因为担心令姐的身体,因为我喜欢她而已。”
他这话一说出来,东华怔怔看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说明白东华暗指点
“你喜欢姐姐?所以才求婚?”东华怔怔道。
花信卿肯定地道:“是的。或许以前花某因为从未经历过,所以不清楚自己的内心。但昨天想了一夜,花某终于想明白了。求她之事,确实花某从内心希望她能伸出援手,毕竟这事十分重大。但是,就求婚本身而言,却与此事毫无关系,只与花某的感情有关。”
东华看了花信卿半天,脸上出现如释重负的表情,笑道:“既然花公子想得这么明白,那去直接跟我姐姐说就好,你跟我说这些,我姐姐仍是不知道啊。难道花公子还希望我去替你说这个媒不成?”
花信卿脸上一红,道:“虽然所知不多,但也知道提亲自然会有真正的媒婆上门。花某只是觉得,姑娘与你姐姐的感情甚驽,想来能帮花某美言几句。”
东华笑道:“花公子此言差矣。但凡女子,如果能听到自己喜欢之人对自己亲口表白,纵然面上是羞的,内心里却总是甜的。花公子有此心,莫不如现在就去将事情一一与我姐分说明白,我姐自然欢喜。只怕花公子到时与我姐成了一家人,反而我这个妹妹变成外人了。”
花信卿松了口气道:“姑娘说哪里话来。你们姐妹情谊之深厚,让人赞叹。”既而又迟疑道:“花某还是先回家去让父母提亲好些罢?“
东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花信卿:“你总得先问过我姐的意思才能定吧?我姐还什么都不清楚,你就叫人上门提亲,你不怕我姐还误会你是因为你有事求她?到时你弄的阵势越大,我姐的怒火就越高。好心办错事没听过吗?”
花信卿一揖道:“姑娘说的有礼,那花某现在就去和你姐姐说。”说着转身离开。
东华怔怔看着花信卿站着的地方,半天没有言语。最后,低笑一声,用手抚了抚脸,喃喃道:“姐,你命真好。不过,你这样的好人,也合该有这样的好命。好羡慕你……你是我姐姐,又对我那般好,我和谁争,也不可能和你争。”说完又呆了半天,这才默默回了屋中,那一直挺直的脊梁似乎瞬间弯了许多。
东年慢慢吃了早饭,漱了口,又将用过的食具全都放到大门下,之后转身进屋。
花信卿已经离开了,想来,自己那般大发脾气,他这种一看就出身良好的公子,肯定会受不了吧?
东年叹一口气,回屋中拿了本书,又坐到院里的椅上。
书翻动没几页,一道阴影投射到书上。
东年疑惑抬头,见到居然是花信卿去而复返。
东年先是一愣,继而之前的火气又涨了起来,站起来就往屋中走。
花信卿并不阻拦,只在她身后道:“东姑娘,在下与女孩子接触不多,对女孩子的心理并不了解。而且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所以并不清楚说什么做什么才对。只是,花某对天发誓,刚刚所说的回家让我父母上门提亲的话,与求姑娘所做的事,并无一丝一毫关系。我求父母提亲,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东年一下子停住了。
花信卿这话,她不是不信。但一个男子对一个少女这般表白,放在哪里都极少见。东年的脸登时烧了起来,心里也不知道是羞是恼,居然说不出话来。
花信卿等了一会儿,见她并不回话。东年背对着他,他看不到东年脸上的表情,只以为她并不相信,便又道:“东姑娘,我昨天在屋顶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我听到你在屋中一直咳嗽,我的心很疼。如果可以,我宁愿以身相代。以前,是我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不知道自己到底对东姑娘是何种感情,这感情到了哪种地步,所以才会不告而别,以为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可是在我回师门后的那段时间,我时时想起你,总是牵挂着不知道你吃好没有,睡好没有,有没有想过我。那时候我才渐渐知道,我大概也喜欢着姑娘。可是我仍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很难相守在一起。而且江湖中事,寻仇极其常见,我也不想连累到姑娘,这才将自己的心意压了下来。直到昨夜之后,我才想明白。希望东姑娘能原谅我的冒昧,明白我的用心。对这份情谊,东姑娘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总该让姑娘知道我的心意才算没有遗憾。”
他说到这里,就见东年忽地又走了起来,飞快进了屋中,“砰”地关上了门。
花信卿这下彻彻底底地愣了。
他相信东年确是喜欢着自己,而照东华所说,他也来这里对东年表白了,为什么东年不给他答复反而又进房关了门?
自己又哪里说错话了?
还是……自己的感觉其实有误么……
一想到这个可能,花信卿突然有种隐约的痛苦感。
她不喜欢自己么?
花信卿站了半晌,房里传出一个细细的声音:“你还在么?”
“啊,在。”花信卿忙道。
房里却又没声音了。
花信卿摸不着头脑,等了一会儿道:“东姑娘?”
“你……你还没吃早饭吧?”东年的声音有些奇怪,虽然仍旧透着温婉,但却多了些别的东西,还有些颤抖的感觉。
似乎,她的心在慌。
心慌?
难道……她进房,是因为害羞?
花信卿猛然想起东华之前对自己说,每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表白,纵然害羞,心里却甜蜜。
是这样么?
花信卿一想到这个,心里那种无措与慌乱便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一种想逗弄的恶趣味。
“东姑娘?在下是还没吃早饭,东姑娘可有什么东西招待在下么?”花信卿的声音很平和,隐约带了一丝笑意。
半晌,就在花信卿以为东年不会再回答时,才听到她的回音:“这里是病人院,哪里还有什么吃了给公子?公子去别处吃罢……吃了再来不迟。”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压得低低的,若不是花信卿自幼习武,耳力过人,怕是就会错过这句了。
东年这话一说,花信卿嘴角不由又扬一分,道:“姑娘现在身体有恙,倒也罢了。只是不知道,日后姑娘病体痊愈之时,在下可有幸吃到姑娘亲手做的饭菜么?”
“你……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快去吃早饭吧。”东年道。
花信卿道:“对于在下的话,姑娘一直没给明确答复,在下如何能放心离开?东姑娘,让在下为你治病,之后在下便会求父母上门提亲,如何?”
打铁要趁热,这个道理,花信卿心里明白得紧。就算东年喜欢自己,他也得在这个时候要东年一句肯定的答复才行。
东年在里面支吾了半天,最后才用蚊子般的声音道:“随你。”
花信卿虽然已经知道东年喜欢自己,但听到她这句话时,心一下子落下来,之后便激烈跳动起来。
她答应自己了。
她喜欢自己。
以后,江湖生涯,不会再一个人孤身仗剑。
会有一个女子伴着他,送他出门,晚上迎他进门,为他端上滚烫的饭菜。
会有一间小屋,为他一直亮着灯,照亮他回家的路。
……
东年在房里呆了半天,听到外面再无声息,想着花信卿大概已经离开,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她轻轻取过桌上的镜子,仔仔细细看着自己在镜中的脸。
虽然铜镜模糊,仍能看到里面的少女两颊绯红,艳若桃花。
自己……原来也很好看……
东年想起花信卿,想起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想起他突如其来的求婚行为和言语,脸不知不觉更红了。
花信卿说那些话,应该是真心的吧?
东年站起身,将镜子倒扣着放在一边,在房里来回走了几圈,只觉得心跳得很急,里面似有一团火在烧一般。
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就算前世与王书礼在一起看书时,也只是觉得王书礼很知礼,很书生气,很喜欢看他。虽然心跳也会加速,但从未如现在一般跳得这么急,跳得几乎烧了起来。
不得不说,现在这个时候,是她自知道自己得痨病以后最开心最甜蜜的时候,不,应该说是她有生以来最甜蜜的时候。
那个优雅风华的男子,那个遇强敌袭来仍旧坚定站在自己面前护着自己的男子,那个一举一动都透着良好教养却坦承对自己说从未与女子有过太近接触的男子,那个武功高强亲口说在回到师门后记挂着自己的男子……他说,他喜欢自己,要向自己提亲……
东年一想到这里,脸也红得像火烧一般。她伸双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尽量镇定一些,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花信卿大概离开了,她出去吹吹风,脸也不会这么红。
门开了。
门外站着的玉树临风的男子,正含笑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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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年的脸一下子通红通红的,道:“你,你不是离开了吗?”
花信卿看到东年的窘样,虽然心里觉得好玩,但也明白不能多逗的道理,便含笑道:“我只是在等你一声确定的话。”
东年心里更羞,反手就要关房门。
花信卿就在这个间隙道:“那我先离开下,等下回来陪你。”说着不等东年回答就离开了。
东年的门关到一半,怔怔地望着空落落的院子出神。虽然花信卿的话让她一直脸红心跳,但现在花信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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