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应了,便出了家门,往“味之斋”的店里走。
走了一小段,东华只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劲,又迟疑走了几步,猛地回头。
身后居然跟着一个小娃娃,走路都还不十分稳当,流着口水,一步几晃地往前走。
虽然那小娃娃长相可爱,但东华看着他不停在吸的那根胖胖的手指,再看看他前襟上沾满的口水,不由有了几分不耐烦。
小娃娃一直向前走,东华怕他撞到自己身上,忙往旁边闪了闪。
哪知道小娃娃走到她身边后,居然停住了,沾满口水的手直接往她衣襟上抓来。
东华忙闪了过去,四周看了看,却没看到哪个人在望着这里。她又仔细瞧了瞧这小娃娃,身上的衣服料子明显都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年纪虽小,脖子上的长命锁项圈什么的全都套着,而且全是金光闪闪的晃人眼。
谁家这么有钱?
谁家这么有钱还把小娃娃打扮得这么阔气?
最最重要的是:谁家这么有钱把小娃娃打扮阔气居然还放他一个人走在街上?不怕别人看到了心起歹念把他绑了?
东华心里念叨着,眼看那小娃娃又伸手来抓自己,她忙又躲开,犹豫着要不要转身跑掉。
虽然这小娃娃有可能遇到坏人,可是既然他自己家里人都不关心,自己也没必要来管这种闲事吧?
东华一直在默默用这类话说服自己,但总是迈不开离去的腿。
最后她一咬牙:“算了,与其在这担心,不如就当做好事积积德吧,希望这份德能报到姐姐身上。”
这样想着,她便再也顾不得那小娃娃口水满身,蹲下身子就抱起他。
小娃娃倒也乖觉,被东华抱起来后,不哭不闹,反而还脸上带了几分笑容来,更添了几分可爱。
东华四周看了看,仍旧看不到似乎哪个人会与这小娃娃有关联,只得转身继续朝“味之斋”走去。
转了两个弯,眼看着快到“味之斋”门口时,东华又皱起了眉头。
身后,似乎又有什么人跟上来了。
这回,不会再碰上另一个口水娃娃吧?
东华心里忖着,眼看前面有个僻静的小巷,忙拐了进去,之后将小娃娃放下。那小娃娃站在地上看着她,微微歪着头,仍旧带了几分憨笑。
东华听得脚步声渐渐接近,便屏息等着。
片刻后,一个身影就出现在巷口。
东华不及细看是什么人,先出手攻过去。
不论是谁,看那身形就不会是小娃娃了,这般跟着自己,怕是没什么好事。
那人轻轻“噫”了一声,居然闪身躲开,东华又攻了几次,都被他轻描淡写地让开了。
东华心里暗惊,自己的拳脚虽然不好,但也是从小练起,在武馆里能胜过她的虽然有,可这样能轻松躲开她攻势的,却还从未出现过。
那人躲了几下之后,似乎渐失了耐心,反手一招,居然从东华的攻势中切入,瞬间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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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反应极快,一发现被制住,脚便向身后踢去,同时张嘴就要大叫。
那人一把捂住东华的嘴,在她身后耳语:“我有事问你,你若答应不喊,我就放开你。”
东华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是在做无用功,只得放弃。
那人又道:“不喊就放了你,如何?”是个男子的声音,说话时热气喷到东华的耳朵上,痒痒的。
东华眼珠一转,道:“好。你放开我罢。”
那男子似乎看出东华的心思,道:“你若是反悔,我下手必不容情。”说着又等了会儿,这才慢慢放开东华。
东华原本打算一被放开就大声叫人,听了男子的威胁,只得作罢。一被放开,她就向前几步拉开了与男子的距离,这才转身细看,边打量边揉着被钳痛的手腕。
眉毛黑亮,眼角微挑,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相貌相当英俊,更难得的是一身优雅气度,虽身着布衣,仍然能轻易便吸引住他人的目光。
“倒生了个好皮囊。”东华心里嘟囔了一句。
这时,她身后那个一直跟着她的小娃娃笑呵呵地迈开小胖腿朝这个男人走去,边走边伸开短短的两只胳膊,做了一个抱抱的动作。
男人蹲下去将小男娃抱了起来。
东华一怔。
看来这小男娃是跟这男人的?说不定他是以为自己是拐卖人口的才会跟着自己?
这样一想,东华心中那些警惕和不悦便淡了些,继而道:“是他主动跟着我。”
男人点点头,道:“我知道。小宝一向有这种怪癖,喜欢粘着自己看中的人。”
那小男娃憨憨地笑着,虽然被男人抱在怀里,居然扭身又朝东华伸手臂做了个抱抱的举动。
东华道:“开始以为是哪家不小心跑出来的娃娃,既然你找到就最好,那我先告辞了。”
那小娃娃身上的衣服料子一看就知道普通人穿不起,这男人的气势也非一般,自己还是离远些的好。
男人脚下微微一动,不知怎么就拦到了东华身前:“姑娘请留步。”
东华眉头微皱:“这位公子可还有什么事么?”
男人道:“只是想向姑娘打听个人。”
“小女子极少出门,于周围人与事所知更是不多,公子若是想打听人,最好还是向街边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打听更好一些。”东华直觉就想远离他。
男人一笑,脸上神色更显柔和,纵然东华心中警惕,仍不由被他这一笑摄了心神。
“在下要打听的那个人,和姑娘有很大联系。”男人轻轻道。
“什么样的人?”东华虽然心里不愿,却知道自己和他功夫相去甚远,况且若只是打听人的话,于自己倒也没什么损害。
“在下要打听的那个人,也是位女子,大概比姑娘大上一些,长相有些相似,姓东……。”
他话未说完,东华心里已经“咯噔”一下,猛地抬头问道:“你是谁?”
男子道:“在下姓花。”
“花信卿?”东华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
花信卿点点头:“姑娘认得在下?”
东华深吸口气,道:“认得倒未必,只是听过你的名字罢了。”
花信卿不语,等着东华的下文。
东华道:“你要打听的那个人,我倒确实知道。”
花信卿一喜:“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东华看看四周,并没人来此,便向前几步,站到花信卿身前,似有什么话对他说。
花信卿因她身量尚小,便微微低下头,想听她到底说什么。
东华突然出手,向花信卿攻去。
花信卿猝不及防,手中又抱着娃娃,狼狈间只得向后跃去,躲开了东华的攻势。
东华不依不饶,跟了上去,连踢带打。
花信卿躲了一会儿,心中也渐渐来了气,觉得这个丫头的刁蛮程度简直快和自己的师妹有一拼,不由喝道:“你有完没完?怎地一见面就打人?”
东华却不理不睬,只一直打个不停。
花信卿又躲了一会儿,实在忍无可忍:“你再胡闹,我可要还手了。”
东华虽然心下恼他,毕竟还明白自己不是花信卿的对手,总算停了手脚,但却蹲到了墙边,背对着他,两肩一耸一耸地,似在哭泣。
花信卿一怔。
自见面以来,一直是这个小姑娘在攻击自己,怎么反而她还哭了,好像自己在欺负她一样?
停了一会儿,东华仍没转过头来,花信卿心中有事,只得走过去道:“小姑娘。”
东华扭了下身子,道:“别和我说话。”声音闷闷地,带着哭腔。
花信卿听她真的哭了,更加摸不清头脑:“小姑娘,刚刚是你一直对在下出手,怎么……。”忽然觉得怀中异动,小宝挣了几下要下去,他急忙将他放到地上。
小宝走到东华身边,满是口水的小胖手伸手朝东华脸上抹去。
东华虽然哭得厉害,仍记着小宝的手一直在嘴里的情景,忙站起身躲开他的手。
小宝也不吵闹,伸出的手换了个方向,抓住了东华的衣襟。
东华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只是脸上仍旧泪水纵横。
花信卿虽然在江湖中成名已久,见多识广,但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却甚少。平时也有女子借故接近于他,大多被他师妹跳出来打发掉了。他虽然对师妹并没别的心思,对她的这种举动也并不反对。
“小姑娘……。”
“住口!姓花的,我告诉你,你害得我姐姐那么惨,最好现在就乖乖滚出我们万县,不然我定叫你后悔!”说着东华转身就跑。
花信卿一怔。
他虽然是悄悄离开,不过仍旧做好了万全准备,将无极宫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才走,所以应该并没有对那个一直照顾他的东小姑娘造成什么伤害才对。
她的那句“害姐姐那么惨”从何而来?
而且,那个小姑娘……原来是她的姐姐啊……
花信卿想了想,弯身抱着小娃娃离开了。
东华冲出小巷,跑了一会儿,心情慢慢静了下来。
花信卿来了。
虽然她知道姐姐一直念着花信卿,而且姐姐生病的事其实很难怪到他头上,但毕竟姐妹情深,仍旧忍不住迁怒于他。
平静下来后,她才想到,如果姐姐看到一直牵挂着的花信卿,心情会不会好些?
这样一想,她就隐隐开始后悔刚刚对花信卿态度恶劣。而且听他的问话,明明也是为姐姐而来。不管他找姐姐的原因是什么,能让姐姐见他一面毕竟是好事。
在街上徘徊了一些,东华硬着头皮往之前的小巷子里走去。
希望花信卿还在原来的地方等着她。
他来找姐姐,自己跑掉了,他应该还会在原地等着自己……的吧?
若真等着自己,那自己再看到他时,会带他去找姐姐。如果他不肯,……就算真的不肯,自己求也要求到他肯。
东华咬咬牙,迈步进了小巷。
小巷里空无一人。
花信卿已经不在了。
东华在巷子中站了半天,一会儿恼怒,一忽儿悔恨,最终仍是悔恨站了上风。她蔫头搭脑地走出巷子,东西也没心思再买,直接走回了家。
小翠见她买东西回来,忙上来想接手。东华却只挥挥手,叫她去忙别的,自己慢慢向后院走去。
要不要告诉姐姐这件事?
姐姐知道花信卿回来了,会高兴么?一定会的吧?
只是,该如何和姐姐解释花信卿没跟她来的事?告诉她花信卿本来是找姐姐结果被自己打跑骂跑了么……
东华站在东年的院墙外,怔怔看着大门好久,最终仍是悄悄走了。
明天,明天会再出去,一定要把花信卿找出来。
东年当然不知道这些,她这一天与之前的这些天没什么不同,自己取了外面备好的脸盆清水,洗漱完后,随意在头上挽了个发式,甚至都没心思在发上簪几朵珠花。封院几天,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镜中那个人影的脸比之以前更加苍白削瘦了。
想到前世见到的那个死于痨病的少年,东年生生打了个冷战。
自己,果然还是怕死的吧?
东年不期然又想起了那个卓然的男子,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生之年,可还能再见他一面么?
洗漱完毕后,像往常一样到院中坐着。和东华说了会儿话,之后她说要做点心给自己,离开了。
东年自然知道这个妹妹不过是在讨自己欢心,替自己解闷。
若果自己最后死于此病,除了爹娘外,伤心的还会有这个妹妹吧?
只是,花信卿会知道么?
他还会想起在这个小小的万县,曾有一个他全身相护着的女子么?
或许……不会了吧……
毕竟,以他的品性,这种以身相护避免伤及无辜的事情,应该没少做过。自己不过是那些被他保护过的人中的一个。
他又怎么会把每个救过的人都一一记住?
东年叹一会儿,念一会儿,再看一会儿书,看着看着,思绪又忍不住落到花信卿身上去。这样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那本书竟然只被翻过几页去,而且东年连翻过去的几页都没有记住内容。
花信卿他……现在在哪里呢?
东年重重地靠在椅子上,将书盖住脸,一声叹息又从书下面流出来。
半晌。
东年感觉身边的情况有些不对头。
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她轻轻拉下书。
院子还是自己的院子,院里的摆设仍旧一如之前。
只是,院中站着一个人。
挺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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