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萧庆之每月的月俸才一百多两,加上爵位的例银也不超过五百两,正宗的养活他自己都不够。反观茶馆,最近一个月的流水算起来。每个月至少是五六千两的收益,所以,某天萧庆之感慨后发现,自己现在差不多是靠老婆养了!
“我怎么觉得你总谋划着把我往灶上推呢,那天我做的粥我又不是没尝,没有比那更难吃的了。”萧庆之一边整理衣裳,一边犯嘀咕。
坐在梳妆台前,玉璧跟头发较着劲,她倒从没有要去侍候萧庆之洗漱更衣的念想:“真正能愉悦人的。只有人心,而不是美食。而且,你下厨我可以指导你嘛!”
嘿嘿……玉璧肯定不承认,她就是想看着萧庆之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样子,感觉,这才是家的样子。
萧庆之倒爽利。一口答应下来,然后两人在厨房里忙了好一会儿,总算煮出碗像样的面来。萧庆之吃了一口,眼神从疑惑转明亮,盯着面条很意外地说:“确实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指导你的是谁。”玉璧一边挑着面条吃,一边心里感慨,指导这位下厨,比自己下厨还累。看来以后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还是别干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才是真理呀。
吃过面条,两人一块去荷花荡,杏花楼的姑娘小伙子们都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这时朝阳还没升起来,天光却是大亮了。三三两两乘一叶小舟向接天碧叶里行去,一人手上捧一个瓮装露水。荷叶露比起其他露水来说要好取得多,轻轻把叶子掀到一侧,在荷叶上凝结成珠的露水就顺着倾斜的叶片滚落瓮里。
萧庆之捧着瓮,拿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荷叶上的露水香气更明显,不过玉璧,这么明显的香气用来沏茶是不是太过了些。”
“那得看沏什么茶,绿茶不行,乌龙可以,白茶不行,普洱可以,黄茶也不行,红茶可以。”
收集好露水回到杏花楼,玉璧率先就给萧庆之沏了一壶安县乌龙,用的是最普通的茶种,沏出来的茶发之幽香,清韵无尘,萧庆之一边喝一边点头。
喝罢,放下茶杯,萧庆之忽然想起桩事来:“江南每年都有斗茶会,吴州从没得过斗茶会称过王,你要是去了,杏花楼又能添块金漆牌匾。近十几年来,斗茶会的茶王称号一直被楚州烟雨楼占着,一直不曾旁落过,你要是能得着,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坐着数银子。”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不过我在京城都听说过烟雨楼,看来点子很硬。斗茶会怎么个斗法,是斗茶叶还是斗沏茶的手艺?”要是前者,玉璧觉得自己还是歇菜吧,除非淳庆帝借她茶叶。如果要是后者嘛,那她真敢上去试试深浅。
“都斗,每一会的茶王都有两个,一个给茶叶,一个给茶馆。如果想去斗茶会,得先有茶场主给你供茶叶,每一年都会指定斗茶的种类,今年巧了是乌龙。”别的萧庆之不好说,但要说乌龙的话,他能确定自家小玉璧沏的乌龙,天下无双。
托着腮琢磨,玉璧皱眉说:“巧什么,我虽然喝过那么多安县的茶叶,可和安县的茶场主一点也不熟,难道我能去个信到宫里,让陛下给我介绍几个安县的茶场主么!”
伸手给自己倒杯茶,萧庆之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说:“这事找我就行了,不过,你还是得拿出点能耐来,毕竟利益之下无人情。再过几天,各地的茶场主都会赶到吴州来,到时候想见茶场主还不容易,不过要让他们心甘情愿把茶叶提供给你就不容易了。烟雨楼那边,只要他们点头,那些茶场主,万两黄金都肯双手奉上,然后把茶叶奉上。杏花楼还不行,杏花楼没有这样的影响,你的名声在江南也万万及不上烟雨楼的李双儿。”
听名字像是个姑娘,玉璧轻“嗯”一声,问道:“烟雨楼也是个女东家?”
“是东主千金,比你好像大几岁。”
是男是女不重要,玉璧又想起个问题:“上贡御茶的茶园会有人来供茶吗?”
萧庆之摇头说:“做茶王就是为了能晋级成贡茶,那便能身价倍增,能上贡的茶园一般不会再供出茶来品评。我倒觉得茶对你来说不重要,先想想用什么水吧。”
水?玉璧还是觉得雪水更适合沏安县乌龙:“雪水吧,到时候沏正山岩茶,正山岩茶能杀得住雪水的冷冽,也只有雪水才能把正山岩茶那股子韵味衬托出来。”
“雪水都还在侯府花园里埋着,现在去取只能赶上斗茶会,赶不上几天后时间。要不这样,吴州附近都没有雪水,我让人去给你寻访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高山冷泉。”萧庆之说完让俭书把官服取来,他该去衙署升班了。
萧庆之走后,玉璧也没动,她现在特怀念待在茶叶房的时候,一堆一堆的好茶摆在眼前任取任尝,压根不用担心没茶可用,也不用考虑价格贵贱。现在可好,什么都得操心!
“芍药,你去看看谢东主今天有没有过来。”自从在杏花楼里喝了露水茶,谢春江就很不务正业,很不像一店之主的天天到杏花楼来喝茶,还必点露水茶。
玉璧是想,谢春江在吴州这么多年,对吴州的环境和斗茶会肯定都很熟悉,先问清楚章程,然后好想法子。没办法,江南的茶馆竞争太激烈,如果不是杏花楼最近日日有新鲜,只怕早难以维持这么好的生意了。
茶王的金漆牌匾对她来说,确实有诱惑力。
更重要的是,她确实感觉到了生存压力,萧庆之这个只管花钱不管挣的家伙。万一哪天,萧张氏抽风抽到极限,萧庆之没了爵位,田地农庄都跟他没关系的时候,而他又不像现在这么得皇恩浩荡,那他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当然,开茶馆不仅仅只是茶馆这么简单,茶馆里向来是这个时代信息量最大,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萧庆之身在官场,水深火热,总有一天会需要这样的消息门路。
“夫人,谢东主在楼下就坐,要请他上来么?”
“不用,我下去,今天余先生还有评书吗?”余从海到吴州后,竟喜欢上了这地方,他肺不好,嗓子容易干,江南天气湿润,咳嗽的毛病再也没犯过,所以余从海现在就算长驻杏花楼了。杏花楼现在主要的叫座原因,其实也是因为余从海。
“回夫人,上午下午各有一场。”
“记得给余先生上杨桃茶。”
“杨桃茶是什么茶?”谢春江耳朵总是这么尖,每回说点什么都能听得着。
“严格来说不是茶,杨桃拿糖腌渍起来,沏红茶的时候放一点,老要有嗓子的人吃着好。”这里宫里御医给的方子,从前偶尔沏给淳庆帝喝,玉璧就记下了。话说,这些养生茶,她是真记得不少。
嗯?养生茶!
算茶吗?勉强算吧。
玉璧在想,如果斗茶会上,她给乌龙茶里添蜂蜜柠檬,会不会被抽死。
第七十八章我还不知道陛下的底限在哪里
谢春江其人,虽然不说是茶痴,但也绝对是个爱茶的。所以玉璧一说斗茶会,他就表示出极大的敬仰来。
接过玉璧“亲手”沏的茶,谢春江一边感慨着好茶,一边感慨着玉璧的敢做敢想:“萧夫人,不瞒你说,在江南当地,等闲的茶馆可不敢上斗茶会去讨没趣。整个吴州城里,也只有三家参加过斗茶会,其中两家已经不做了,余下的一家就是张家的照水茶馆,要不是萧夫人,只怕照水茶馆如今也没了。”
“这么不吉利?”玉璧咂舌,她原以为是个人人都争先恐后参加的盛会,没想到这有门道。
只见谢春江摇头,说道:“不能说不吉利,斗茶会上做不做茶王是不打紧的,可不做茶王也要分等级,那两家评出来只得了七等和八等,哪还有脸面在吴州地界上混下去。就算那两家想做下去,只怕也没人肯去了。士廷兄家的照水茶馆倒还好,年年都参加了,不是三等就是四等,在吴州已经可以算是翘楚了。”
墨竹馆和照水茶馆在没有杏花楼之前,是吴州城里生意最好的两家茶楼,有了杏花楼后就是三国鼎立。玉璧虽然常听茶客们说杏花楼的茶好,可听得更多的是点心好,环境好之类的话,被谢春江一说,心里就没底了:“斗茶会的水有这么深,谢东主,你稍坐,我去沏壶茶,你先帮我把把关,看看到斗茶会上能不能得个好一些的等级。”
闻言,谢春江眯眼。指了指面前的杯子说:“萧夫人,你不是说这是你亲手沏的吗?”
嘿然一声笑,玉璧递给谢春江一个不尴不尬的眼神,说道:“谢东主稍待。”
不多会儿。玉璧就沏了茶来,是用吴州城外一处山泉沏的乌龙茶,茶叶还是她从京城带来的。是宫里头淳庆帝赏下来的茶叶。一端进来,谢春江鼻子就动了动,轻“咦”一声说:“这茶的香气不同凡响,可不是寻常市上能买到的茶叶。”
“谢东主且饮。”玉璧把茶递到谢春江面前。
谢春江端起来便浅啜一口,然后就没话了,就像被施了冰冻术一样,连眼珠子都没了转动。直到玉璧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他才有了动静:“这是御茶吧,萧夫人的身份看来也不寻常,萧……莫非是京城萧家,那可是大族。”
“不是嫡系,是旁支。”萧梁确实不是嫡系。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云州经营茶场,也不会被人背地里说“泥腿子”。
“萧夫人,如果你能拿这样的茶叶去斗茶会,茶王虽说不大可能,二三等是没问题的。”谢春江瞬间仰望了,不是因为萧家是大族,而是因为玉璧的茶确实沏得好,好得能去参加斗茶会了。
此后几天里,安县的茶场主慢慢聚焦到吴州城里。吴州城里又开始见人街头巷尾谈茶。吴州之所以能年年承办斗茶会,完全是因为这个时代里的茶圣出自吴州,否则凭吴州那几家茶馆的水平,远够不上承办斗茶会的水准。
萧庆之跟她说,这几天正在筛选茶场主,等过几天选好的了人再约到杏花楼来聚会。这段时间萧庆之很忙。可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天晚上除了能看到他回来吃饭睡觉,基本上白天见不着人影。
这天上午,玉璧在杏花楼里转了一圈,正打算上西市那茶叶市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茶叶,走过一雅间时,忽然见里边有好些个服色不像寻常百姓的人在门外杵着,看起来像是侍卫。
“俭书,那边是什么人来喝茶,侍卫把守得这么严实。”玉璧问道。
俭书本来正在柜台后边的小屋子里整理账本,见自家夫人来问,就抬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回夫人,好像是几位官员,看着倒不像吴州的,应该是江南道的官员。”
“江南道的官员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江南道也不能直接插手过问地方的事吗?”玉璧还记得江南道道台姚清甫是淳庆帝信任的左膀右臂,按说这样敏感的时候,就算是姚清甫也应该懂得避嫌,否则,这勺脏水谁沾上都讨不着好。
“夫人,我的意思是,是江南道内某地方的官员,江南道的官员如何会来。江南道的官员如无道台手信,不得擅离道台衙门,不能擅出衙门驻地。姚大人要是派人来吴州,会先跟爷通气儿,不能直接就这么派人来,不合规矩。”俭书说完继续埋头整理账本,心里感叹,好好的文士,直接成了账房先生,自家侯爷真是太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了。
但玉璧是个持有怀疑精神的人,她觉得凡事,一定要自己听过看过才算,光说说顶什么事。所以她脚步一转,又回到楼上去,虽然理科学得不好,但想听听隔壁在讲什么的方法还是有的。
到那些官员隔壁的雅间里坐了一会儿,那些侍卫不再过来后,玉璧才整个人贴在墙上:“萧子云实在是欺人太甚,他真当吴州是京城天子脚下么,这里可没有陛下和太子罩着他。”
“不要急,凡事总得慢慢来,再说,他帮我们斩去一些枯枝朽木也是好事。吴州府做事太蠢,也不打听清楚了就敢在白天动手,一群没脑子的蠢东西。他萧子云是武科会试的榜眼,如果不是当年有长公主之事,是板上订钉状元之才,随便几个剑客就能杀死他,他萧子云早死了不知道几百遍。”
“大人那边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位官员说话有些迟疑,听起来满怀担忧。
“大人自然是向着你们的,同在江南为官,大人当然会护着自己人。你们且放心,萧子云折腾不了几时了,自会有人来收拾他。”
听到这里,玉璧觉得被这些人称作“大人”的人才是重中之中,如果这位“大人”要做什么,整个江南的官员可能都会听指挥。如此一来,答案似乎就呼之欲出了,在江南还有谁有这么大能耐,除了姚清甫不作第二人想。
“陛下,这就是您所谓的忠臣信臣,还说什么在江南有姚清甫做靠山,只管放心去做。我看这回,最终要了您未来社稷良臣小命的就是您的忠臣信臣。”玉璧又有些疑惑,这样重大的事怎么也不该随便找家茶馆来商量,应该是家中院子里的密室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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