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动辄几十块的毛料面前,真的不够看。
倒不是没碰上过十公斤以内的小料,可他不是赵冬,没开精神力透视的作弊器,不可能逢赌必赢。一次下定决心拿出所有零花买了块他认为极好的原石,却只切出一堆石片后,他被深深的打击了。
再看赵冬,买10块钱的毛料,解开后的料子卖给翡翠商,少则十几,几十,多则上百,回回都涨。回忆那些选料的情景,不得不承认,就算他有阿冬一样的财力买料子,也做不到那样。再一次,他清醒地认识到了两人间的差距,将貌似无所不能的赵冬捧上了心中的神坛。
已经开始学会遮掩心思的顾辉自不可能让赵冬一眼看穿想法,不过认识了这些年,相互间的了解还是有的,赵冬猜得出他想下场试手,不过囊中羞涩。所以这段日子赵冬选料时不再单纯地给顾辉讲挑选的要点,而是让他先选,赵冬再从他看中的料子里选。
看中的就买下,没看上的就跟顾辉解说为什么他不看好,自然他不会直言告诉对方他的精神力看到里面没有翠或虽有却不值得买,那是在找死(╰_╯)#
精神力的强大和记忆力的强悍,让毛料上许多不会被人注意或虽注意到却还没和玉肉有无及成色联系起来的印迹在赵冬脑中已有了系统的归类整理,所以能把邵秦亚驳倒,也能把顾辉打发。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暂时还没法把这些印迹形成的原理全部解释出来,于是最近他的书单重点移向了地质学……
这么学了一个多月,顾辉明显感觉到这种教授方式的优势,对赵冬的有心很是感激,只觉这世上,再没有人比阿冬对他更好了,以后一定要报答他!自然,当赵冬打着切涨的毛料有顾辉功劳,想分他钱时,顾辉的反应很是激烈。
可不论顾辉推辞得多坚决,赵冬说了给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别人都看了他和顾辉关系好,顾辉受了他不少好处,却不知道顾辉为他做了多少事。没有顾辉的照顾和协助,就说去然来外人眼中如此简单的事,他就不可能办到。
这具身体在精神力的改造下,很健康很轻盈,却坑爹的不能劳累不能情绪波动过大,不然识海中驯服的精神力会如同脱缰的草泥马,在他脑袋里上演万马奔腾,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疼痛的降临变得很即时,不用再像一年前那样胆战心惊地等待。
赵冬不喜欢欠人东西,尤其是人情,所以他对顾辉很好,好到让很多孩子羡慕,因为顾辉为他做的那些事值得他这样。他早晚要离开买西的,宁可多给些,也不希望走前还在这儿留个债主。顾辉在不在意记不记得他不管,他只要自己问心无愧。
“这块料子虽颜色变化颇大,但整体看来仍呈褐色,细看有鳞,行话叫黄鳝皮,是老场才能出的料。”赵冬指着顾辉挑出的几个料子中最小的一块道,“再看这皮,很是细腻,触手滑润,摸摸它,是不是有种沙子在流动触感?”见顾辉摸了摸后认真地点,又指着皮上几处花纹印迹,“这条黑色蟒带和这处松花,都说明其中可能有绿,再结合这皮的触感,今儿只怕要出高翠了……”
“也是运气好,这么明显会出翠的毛料很少见,我不过是照着你和邵哥教的选而已。”被夸奖的顾辉有些高兴,又有些被称赞的羞涩,摸着细腻毛料,露出一口白牙。
“好了,别谦虚了。”拍了拍少年的手臂,赵冬的笑容有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和微微感动,他知道顾辉并不似他需要翡翠,对翡翠也没那么热爱,能花这么多精力学赌石,不过是为了陪他,所幸技多不压身,这些辛苦不会白费,将来随着翡翠价格的飙升,眼光毒辣的赌石师也会身价倍涨,“老板,先帮我们把这块给解了,照我画的线来。”
“好咧!”因赵冬的到来,多了几十个游客围在自家店铺前的老板答应得颇为响亮,他可没听错,刚翠公子说了,那料子会出高翠,他确信,只要玉肉一切出来,这些人绝对忍不住!
这块料子赵冬早用精神力看过了,西瓜大的毛料,玉肉竟占了一半,冰种满绿,颜色是最正的阳绿,说不上价值连城,却绝对够买西又轰动一下了。要知道他之前在这里赌到的几块冰种玻璃种,论颜色论大小都不能这这块比!
随着机器噪音的消失,传来老板高亢激昂的喊声:“出雾了,白雾!”这才切了两下,等于西瓜开了个顶,居然就已出雾了——所谓雾是翡翠的皮与肉之间的一种过渡的硬玉,白雾说明其内杂质少,“地”干净,也难怪老板这么激动。
老板懂,那些游客却不明白,岩鲁就趁机科普了一下,那群人也跟着一块儿兴奋了起来。对于被人围观赵冬其实也不习惯,但看顾辉似乎更别扭,立马不躲了,小孩子还是要多经历经历啊,怯场什么的要不得。
老板见大伙儿都兴致高昂,经过赵冬的同意后让师傅用擦的一点点磨,既吊胃口,又能少伤点玉肉。不过赵冬画的线太精准,即便师傅放慢了速度,也没几下就见了绿。老板又一马当先,兴奋高呼:“绿了!绿了!”
赵冬满头黑线,绿你妹,眼绿了吧你……
赵冬上前,抄起一捧水泼了上去,果然是高冰种阳绿,莹莹绿影衬着水色,极是动人。圈子里挨得近的看了,是真的眼馋了,虽不太懂翡翠,但这一看就是好货啊!外圈的人听了里圈的惊呼,也挤着想一睹为快。
赵冬见人多,怕出事儿,给老板使了个眼色,老板忙让店里闲着的伙计出来暂代保安工作。不过这些人都是有点身份的,伙计们也不敢来硬的,只能和导游一起好声好气地劝。还好,这些人素质不错,听说这是赌石行的规矩,虽然好奇,也没为难这些小年轻。
能喘气了,赵冬挥手,让解石师傅加快动作,但里面的绿色太过娇艳动人,解石师傅实在不敢大意,愣是磨了二十分钟,才把整块玉肉取出来。放到一边的水盆里,只见盆中水似也被染绿了一团,苒苒绿意,摇曳生姿,美不胜收。
本已退后几步的人全部又冲了上来,争先恐后想一睹高档翡翠的风采,但不等人们议论几句,就听耳边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呵呵,翠公子果真少年英雄,论到赌石,整个然来只怕也无人能出您右,这才多久,竟赌出块高冰阳绿,看这水头,玻璃种也不过如此了吧。”众人寻声看去,是个长相憨厚的高大胖子,笑盈盈的样子,一脸和善,跟个弥勒佛似的。
“蔡叔叔,都说多少次了,别叫我翠公子,很难听的好不好!”赵冬闻言,笑脸不由一垮,“不用问了,我的习惯您也知道,碰到好料子势必要自己玩腻了才会出手,这块品相这么好,我可舍不得立即转手。”
“哎哎哎,翠公子,哦不,阿冬,咱再商量商量,我出8万,哦不,10万,10行不行?”姓蔡的胖子一听,也苦了脸,他蔡家原是然来最老的翡翠商户,祖上几代都是做的玉石生意。如果不是邵秦亚这大妖孽空降到了然来和赵冬这小妖孽看对了眼,不然赵冬那些药渣就是进的蔡家。
不过因为邵秦亚比较懒,只收成品,所以有时候赵冬手里有懒得雕琢的翡翠料就会卖给蔡有才,因此和这蔡胖子关系还不错。听了他的话,一点没动心,只是摇头。
蔡有才咬牙:“10万,这料子琢的手镯我给你留一副。”
赵冬还是摇头:“蔡叔叔,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么着吧,明儿我去您店里。”去店里自然是谈生意,不论原装与否的话,赵冬手里别说冰种,玻璃种都不少。
“……那成,咱明天见,你继续解石,我不打扰了。”蔡有才明白这是赵冬最大的让步了,虽不甘心,也只能点头应下。
这俩说完了,一个转身去其它摊位淘货,一个让老板收好了玉肉,继续解石,反应很是平淡。可围观的反应过来却是炸了锅……
10万啊!
这是10万啊!
100块不到的料子切出的10万啊!
够他们不吃不喝赚83年啊!
就这么一块石头啊,就这么一个孩子啊!
人家居然还不乐意啊!
尼玛这是想闹哪样啊!
然后,这家毛料铺的老板笑疯了……
今天生意真好啊,翠公子果然是财神爷,啊哈哈哈!
18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赵冬和母亲刚被继父赶出家门,净身出户,靠母亲辛苦摆摊维持生计。对比其中宁静美好平和安定,既是一种讽刺,也是一种鞭策,为赵冬指明了努力的方向。
所以在身边孩子各种中二,或各种为赋新词强说愁时,赵冬只是拼了命地埋头学习,如果不是母亲死活不同意,赵冬为了尽早工作,或许都不会上大学。他不求高学历好待遇,他只求母亲少受一点累。
那些年他咬牙坚持,终于买好属于自己的房子,照母亲曾经的描述布置,向她宣布他们有了自己的家。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她便匆匆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甚至还能嗅到淡淡油漆味的家……
每每想起这些,赵冬总忍不住感谢老天把他送回来,即便每月都要像女生来大姨妈一样虚弱几天,偶尔累下激动下还得经受十万匹草泥马的踩踏,但只要老妈过得好,什么都没有关系。
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动动嘴,心情好了琢磨琢磨手中翡翠料,无聊了带着药渣去找邵秦亚换钱,跟他插科打诨胡闹,翻翻特意让老妈从滨江找来的杂书,丢一堆功课操练顾辉,心情不好了就带着顾辉杀向毛料交易区赌石,把所有好料都挑出来解得那些毛料商哭爹喊娘……
而远在滨江的老妈也过得很好,没了他不适时的出现,顺利接手厂报工作。因其中文章立足生活,贴近现实,每期报纸出来都是大卖,在工人群体中影响力很不一般,自然,赵明秀在出版界也混得如鱼得水。去年年底,一直筹备的杂志发行后,很多厂报忠实消费者顺势把注意力转向了杂志,在未经宣传的情况下,杂志同样销量惊人。
今年年初,刚满30岁的赵明秀再次升职,成了宣传科科长,赵冬知道,最多半年,宣传科就会独立出去,那时也就是他和老妈团聚的日子。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满之处,就是厂里大妈大婶们对她的婚事太过关注了。
30岁的女人,还没结婚,连对象都没有,这在女性普遍早婚的90年代实在不可思议。但赵明秀毕竟不是普通女人,之前的一社之长,现在的一科之长,手里管着几十号人,因这几年厂里效益下滑,她所在的宣传科盈利却是抵上了厂里一半效益,也就是说厂里一半人靠她吃饭。
用宣传科那群小年轻的话:不是科长不想结婚,关键是你们也找出个配得上咱赵姐的啊!
这话虽让不少男人心里不舒服,却谁也不敢跳出来反对,那些大妈大婶再想做媒,也被这话噎得不敢开口。只敢偶尔拐弯抹角问一问,还得趁赵明秀笑容多的时候。在儿子的影响下,赵明秀也很认同领导该有领导的样子,生活和工作混为一谈影响威严的说法。所以工作时多是不苟言笑的,以至于那些四五十的自认为有些资历的老员工敢跟谁横,也不敢和她闹,最多背后说两句发泄发泄。
这样的生活,可不就是赵冬一直期盼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吗?
正想着,就见顾辉推门走了进来,逆光而立,看不清神色,直到人在旁边坐下,赵冬才发现他今天有些不对。
“怎么了?眉头皱成这样。”赵冬往边上挪了挪,为顾辉让出更多的地方。身下是绵软的羊毛毯子,本就不冷的冬天,烤着塘火,赶尽空气中湿气,愈发暖和了。
“我阿妈又病了……”顾辉扒拉了下塘灰,良久才沉着声回答。
“上次去然来,医生怎么说?”闻言,赵冬也跟着皱起了眉,“钱还够不够?”
“医生说阿妈肾里长了个东西,所以才会肿得那么厉害,时间……怕是不多了,昨晚上又痛了一夜……”少年说着,红了眼眶,即便再偏心,即便曾经怨恨,到底是母子。看着她被病痛折磨的样子,16岁的少年很是无助,这将是他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而离开的人是他骨肉相连,血脉维系的母亲。
顾辉的凄黯让赵冬叹息,联想到那时的自己,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沉痛憾然,不同的是,赵家阿婶到底还活着,或许还有希望:“我们去找秦亚哥,让他联系车子,这就去省城,省城不行,咱就去滨江,去京都……不管怎样,总要试一试!”
“阿冬……”蓦然抬头,顾辉的眼中似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但片刻后,光亮渐散,阴黯重聚,“可是,我……”
“你之前选了不少好料,有些我没舍得卖出去,也就给不了你分红,等会儿我整理整理都拿去给秦亚哥,你能得不少钱。要是不够,我那里也有些积蓄,先帮你垫着,以后你有钱了还我就是了。”赵冬拍了拍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