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坐在车中,窗虽开着,可鸳儿却一路拉着帘子,便是想向外瞧上两眼也不敢久看,虽说刘大人那车上也有女子,似这大恒国并不限将士领兵出征带着丫头伺候之事,可到底心里没底,这乱轰轰的一片人海,自己老实呆着方是安全的。
抽空翻出王爷前几日穿着的衣裳,那肩胛之处虽打着补丁,却果有些磨损了,怪道自己这两年缝补了那许多,容嬷嬷还一个劲儿的差人往自己那里送衣裳呢。
行军数十日,大军行到一处傍水之地,终要安营扎寨了。
外头的事儿一应不需鸳儿出头,只管呆在车上,耳中听着外头来来去去脚步声、打桩之声。小喜子并小德子二人也没在自己车上,只坐到鸳儿这架马车外头,就似那看着车马的小厮一般。
王爷更是一大早便不见个人,四处巡视监察去了。
“王爷,出来这几日,尚未探得那安柯等部的所在……”刘栓跟在王爷身后,皱着眉头低声讯问着,他此前哪里领过兵打过仗?只当若待打仗之时,派出军队没几日便可遇上敌人,两边拉开架势大战一场便好。可这半多月去了,派出斥候无数,意无一探得敌人所在,不由心中忐忑,生怕莫要领兵出征个一年半载,再连个敌人皆看不到?那可如何是好!
“刘大人可知是此河之名?”王爷并未做答,只抬手指着不远处道。
“这……此乃恒长河,源自西北处雪山深处,穿过草原,汇集数条大小河流,一直贯穿大恒东北方蒙汗国,入北海。”刘大人出征之前便将那地理志读了个通透,又如何难得倒他?
王爷微微颔首:“刘大人果然博学。”
刘大人面上自得一笑,忙又道:“王爷问这河是……”
“此河两缘草肥水美,那大小胡国每年春夏之际,皆会轮番来此放牧。”
刘大人两眼一亮:“王爷的意思是……守株待兔?”
见王爷脸上淡淡,不再多言,刘大人微微点头,却又皱眉问道:“虽说如此,可来此之前曾听人言,西北几大胡国平日里似并不似这些小国般四处迁徙……为何不直捣黄龙?”
“那几处皆在草原深处,虽知大致方位,一来难以寻找,二来我军骑兵虽勇猛,数量却少,若不能一击必中反会打草惊蛇,不如徐徐图之,再施以雷霆一击。”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先占了河边之利,再做定夺为好。
不过半日,主帅大帐支好,鸳儿于车上听着小喜子二人吩咐,才抱着些物件低头钻了出来,待那士卒亲兵将车上之物搬出摆好,方进了仗中。
大帐之中,一进门儿迎面便是一扇屏风,将帐里面儿隔成了两半儿,地上铺着毛毡,两侧摆着座椅等物,屏风前面横着条长几,笔墨纸砚摆放其上,几后放着个座椅,想是主帅之位。
帐篷边上,立着放置盔甲的架子,并摆放刀剑的支架,便再无其它。
转过屏风,后头只有一架起的床,并几个脚凳、箱子,再无其它。这帐里头用那屏风虽隔了,却是前大后小的,想必平日里头若有什么事情总需用着前头。
鸳儿瞧了,忙接过小喜子二人递来的物件,件件收好,又铺好那大床,摆放好茶具等物。
这帐因是新搭的,倒没什么怪味儿,只是里头不大通风,想来进了夏日必不好熬,无奈人已经来了,哪里还能挑挑捡捡的?
接过小德子打来的水,将室内件件家具座椅擦干抹净,便听着外面有人过来,忙屏声宁气的立在屏风后头不敢出声儿。
“……刚刚建好,若还缺着什么,几位将军长官只管吩咐。”
听着前面传来生人的动静,鸳儿再不敢动上半分,只低着头,侧在屏风后头,只怕他们一直进了后面来。
小喜子并小德子垂手站在外面帐边儿,凭那几位爷们打量着大帐之内,似是这番情景见得多了,倒是沉着得很。
“倒还罢了。”王爷左右瞧了瞧,并未向屏风后头走去,身边跟着的众人自也不会进去,只停在外面,纷纷点头。
“王爷说得正是,这出门在外领兵打仗的,很应一切从简才是。”刘大人忙点头,抬手捻了捻胡子梢。
“主帅大帐便如此吧,各位将军且去看看各自帐篷,若缺少了什么吩咐下头快些添置,今日入夜便要用的。”见王爷如此说了,众副将纷纷出了大帐,向各自帐篷走去。
王爷背着手,转过了屏风后面,见已收拾了多半,鸳儿正垂头立在角处不敢吭声。
第二十八章一切从简
“前头时会有人过来;你便在这后头……平日里只怕会闷些。”王爷左右瞧了瞧走了几步;轻声说道。
鸳儿忙摇头道:“无妨。”现下是要打仗;又不是郊游出行?哪里就娇气得那般了?
“平日里闲着无事;叫小喜子他们跟你聊天说话儿便是。”顿了顿,王爷又道,“本王是主帅;倒不必事事亲为;若得了空儿……你且收拾着吧。”说罢,方转身出去,再去四处查询起来。
收拾妥当,天色便已大暗;营中升起炊烟;远远的便可得见,因又临着河畔,倒不用担忧平日吃水用度。
将前两日蘀换下的衣物洗净,鸳儿自交给小喜子二人舀出去晾晒,没多会儿,便传来阵阵饭菜香气,引得人肚中直叫。
头一日安营扎寨,安顿好了,王爷自在这主帐之中摆饭款待,只是军中不得饮酒,晚膳撤罢,便在帐内大桌铺开地图布置起来。
一名唤赵统的将领领命讲解:“现下正值春夏日之交,往年这会儿,距咱们大恒最近的便是安柯同哈那二部,进了夏日,牧草肥美之时还会有其它数部过来。若是得入了秋,咱们边关大小村落一旦秋收,便由那波临汗那部、尼哈部等大小胡国时常骚扰。”
刘大人捻了捻胡子:“王爷的意思可是先将那两只小的收服了?”
王爷微一点头:“先清了那两只小部,那两只部族虽小,可人人善骑射,若让他们上马狂逃,向西进了那草原深处反于我军不利,日久天长恐生变故。”
刘大人忙点头,又道:“不如用那引敌之术?”
赵副将在一旁点头道:“刘副将军所言正是,若不能一举清缴那两只小部,日后必生祸乱,便是用些手段也是应当的。”
王爷听罢众人各抒己见,方开口道:“李飞虎。”
“末将在!”
“命你带人前去探查二部所在。”
“是。”
“周资。”
“下官在。”
……
耳中听着前头那处有一句没一句的声儿,鸳儿只低着头静静用着膳,小喜子并小德子也在后头,只是那二人在左侧那边儿,正挤着两个小脚凳上端着两个大海碗吃着。
三人用过晚饭,听着前头那里似还没商讨完呢,小喜子低声道:“且先把床铺好了可好?”
鸳儿不敢吭声,轻点了点头,起身去收拾床铺。小德子趁机侧着身子溜了出去,让外面备上沐浴使的水。
前面儿直到亥初方散了去,小德子小喜子忙向里头那大桶中倒着水。鸳儿忙起身给王爷除着身上盔甲。
“可闷坏了?”见鸳儿忙着,王爷淡淡问道。
“倒不算闷。”便是在府中也少有能与自己聊天说话儿的,适才不过手脚需得再轻些罢了。
王爷垂着眸子思索了下,忽对身后等着伺候沐浴那二人道:“车里可还有些书册?”
“回爷的话,是有,尚未搬进来。”此前王爷亲口吩咐的,说是不易搬,且战事易变,就暂放到车上便好。
“取那杂记游记的书舀进来些……”话着,又对鸳儿道了声,“闲了,自己便翻翻看,哪里不明白了等爷得了空教你。”
鸳儿愣了下,诧异抬眼瞧了瞧,正对上王爷那垂头瞧着自己的双眼,忙道了声谢。
军中大帐前厅后室,那沐浴用的水桶便在床左侧,恭桶等物也放置那头儿,中间再没隔断,鸳儿除了盔甲等物后忙转了身子,不敢回去过乱瞧乱看,只垂头理着衣物,将那件件皮甲支到架子上面,只当没听着那水声儿。
换过干净衣物,王爷起身坐到床边,待将头发绞得半干后,便伺候王爷睡下,鸳儿方坐在床边揉着腿。
小喜子并小德子二人将桶清理干净,方退到外面,歇息下了,鸳儿足揉了一个时辰的腿,这才起身想要歇息,忽的愣住了。
忙了这一整日,只顾着准备着王爷用的种种物件,心里头一直觉着少了些什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现下这才发现……怎的……竟没有自己睡的地方??
早先于王府中之时,自己便睡在那榻上。便是到了赤松关那数日,也有一张小榻供自己歇息。坐在马车上时,如何放得了床?自不用提。可现在……
抬眼瞧了瞧,王爷一脸平静睡在床上,瞧不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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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想起出征前,王爷曾说过“一切从简”。这从简从的……竟是把自己睡觉的地方给减下去了不成?!
心头一阵郁闷,黑着脸儿撇了床上那位爷一眼,轻手轻脚走到屏风边儿上向外张望,小喜子小德子已是睡了,两人身下垫着张不知什么皮子的毡子,软软的,瞧着就舒服松软,再铺上两层褥子,这会儿竟连呼噜都打起来了!
转头又瞧了眼里头床边儿,在床边儿倒是有块不知什么翻毛皮子,可那皮子上头放了条脚榻,哪里睡得下一个人?那脚榻宽约二寸,长不过二尺,平素只是放脚的地方,坐着都嫌硌的慌!
这里头除那木桶处尚有些地方能团个人,旁处哪还有地方可睡得了人?可那木桶旁便是恭桶……她怎可能睡在恭桶边上!
左右瞧了半晌,也没找着个地方,只好轻叹了口气,搬了个脚踏靠到床脚,勉强倚着睡便罢了。
王爷睡至半夜起夜,醒来时只觉着脚下沉重,坐起来才瞧见,那丫头竟趴在脚边睡了?身下竟还坐着个脚凳!
愣了愣,这才失笑,本想着……却未曾想,自己竟揉着一半的腿便睡着了,忘记吩咐她了。
笑罢轻摇了摇头,起夜回来,便轻轻把那丫头搂了起来,放到大床里面,拉上被子。那柔弱无骨的身子揉在怀里格外舒畅,恨不能就这般将她挤到身上算了,脸轻轻蹭着脸,一个忍不住,便用唇在那细嫩小脸儿上摩挲了数下,竟不忍再挪开,心中一荡,便干脆就这般贴着睡下了。
先是睡得身子酸痛,再睡着,倒是暖了许多,可身上却越睡越重,就好似舀着什么重物儿压着了一般,忍不住的皱眉动了动,却觉着自己似被什么箍住了一般。迷糊了一会儿子,鸳儿猛的睁开了眼睛。
身上这感觉有些熟悉,就跟前几天似的,可……这怎么可能?!
睁开了眼,正瞧见自己侧靠在一人怀里,头顶上还抵着那人的下巴。颈下一臂揽了过去,正环着自己,身上还有一手,也一般的抱住了自己,右腿上被重重的压住了,挣不开来。抬抬头,眼前那下巴不是王爷的又是谁的?!
干巴巴的咽了咽口水,鸳儿只觉着眼前一阵阵发黑,莫非是自己睡着半夜嫌那登子硌人,迷糊之间竟跑到床上来了不成?!王爷若是这会儿醒了……自己若是被当成那爬床的奴才可真真死定了!
怕什么,偏就来什么,王爷似是觉出怀里那小人儿不安份般,先是紧了紧手臂,随后睁开眼来。
一时间,四目相对,王爷只见怀里那丫头睁着一双大大的眸子,两眼中满是惊恐。那对杏核眼中似带着雾气般,忽闪忽闪,长长的睫毛轻轻抖着,那眼皮上面哪还有半分肿胀?想是昨个儿夜里忘用她那小手段了吧?
“王……王爷……我是睡、睡迷了。”头上不住冒着汗,脸上煞白一片,鸳儿连唇上都轻抖着。
忽的想要贴上去,却又怕惊着这丫头,见她这意思,竟是当她自己爬了床?也不想想,若真是她自己睡迷了,怎的可能爬进自己里面去?这孩子还真是……太老实了些。
忍着笑意,王爷板着张脸,可胳膊腿的皆没收回去,只冷冷道:“睡迷了?”
张了张嘴,鸳儿死垂着眼睛,想躲又躲不出去,心里先是急,忽一下又心灰了起来。自己现下这般,管它是如何爬上来的,上了就是上了……若是就这么被王爷彻底厌恶了,那……也算是一了百了,早早打发了出去,指不定还能安生些年呢。
本想逗逗她,忽见她眼中一片黯然,连带着眼圈也有些红了,心中一软,轻凑了过去:“睡迷的连爷把你抱上来都不知道了?”
鸳儿愣了下,似没听明白般的抬眼傻看着王爷。
王爷垂眸子轻嗽一声:“来时匆忙,未曾备下你歇息的地方,是爷疏忽了……打从今儿个起,你就……暂……将就下吧。”
将就?要如何将就?鸳儿不解的眨了几下眼睛,仍未曾明白王爷这是何意。
王爷却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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