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
“进来。”声音略带着些嘶哑,鸳儿自知是那容嬷嬷的声音,忙抬了头,见她站在门口等着自己,这才忙放下了手中的瓢,垂手走了过去。
容嬷嬷转身进了房内,鸳儿只得跟了进去,心中惴惴的进了里间屋子,站到了床边上。
“今日起,你除了打扫这屋子外,便是照看这人……”容嬷嬷顿了顿,“爷极厌年轻女子,爷来时不必你在前面伺候,到院子里的角房歇着便好。卯正吃过早饭你便过来,正午自有人送饭过来于你,晚上不必你在这里伺候,申末自然有人过来替你。”
虽是让自己照看着个麻烦,可既然可以明着回避那位爷,鸳儿心中自是轻松了不少,忙应了声“是”。
容嬷嬷听了,只抬眼盯了她会儿,便又转过身去,告之她如何喂药、如何照顾那病人,平时换药、贴身照顾之事,自有别的太监在,说是让她照顾,却未有太多事需要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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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公紧跟在严王身后,垂着头,半弯着腰身,直到进了秋鸿居中,才见前面那位爷的脚步稍慢了些,忙微微转头,只见不远处的茹柳正拿着把扫帚,身子如风摆柳般的慢慢扫着,忽的抬眼瞧见这一行人,忙垂下头,红着脸儿身子微福了福。
“这些便是皇兄送过来的?”严王声带讥讽,并未多看那茹柳半眼,抬着步子便走向秋鸿居正室。
“是。”张公公忙笑道,“一共送来了五个,只这两个还算本分些,便放到了此处并落雁园。”
“本分?”严王那冰冷的面上,忽的多了一些笑意,只那笑意绝非善意,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嫌弃之色,“这般模样,如何本分得起?”
张公公只垂着头,并不敢接话。
“除落雁园的那个,余下三个皆是院子里那般模样?”
张公公轻笑了下,垂着的头又压低了三分。
严王立在房中,几个小太监忙为其卸□上罩衫:“哼,皇兄好杏目幼女之事,臣子们皆清楚得很呐。”
张公公更不敢搭话,只在心中暗叹:爷的这个脾气……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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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那人神色惨白,想是难受得紧,不时汗水便打湿了衣裳。
鸳儿不必伺候那人更衣,只每过上两三个时辰,便有
内侍过来替那个更衣擦拭,想来便是服侍正经主子也不过如此。
心中纳罕,不知此人到底是那严王的何人?为何众人如此紧张。可眼看着那人生着一张清秀白净的小脸……也莫怪鸳儿往那歪处想啊。
这一日事毕,鸳儿便起身离去,她走前自有旁的公公前来守着那人,只出院门时,又正瞧见那严王带着两个内侍走来,忙垂首避到了一边去,大气不敢出上半声。
待回到了厨房后,只觉着今日在这里用饭之人比平时少了许多,张公公同容嬷嬷皆不在此处。
“鸳儿!”饭后,刚出了那厨房,红玉便忙忙的追了过来,拉着鸳儿轻声问道,“今日……你可见着了什么没有?”
鸳儿心中一紧,忽的心念微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双喜皱着眉头,跟嫱儿边走边说着:“今日茹柳怎神色不对?那一脸的春意儿,就跟见了什么人似的……”
嫱儿掩口娇笑道:“听说今日似是有贵人归来了,想就是瞧见了什么,也是有的。”说着,那一双眼角微挑的狐媚眼儿便向鸳儿身边的红玉扫来了,看罢红玉又瞧见了鸳儿,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珠又是一转,笑着对鸳儿道,“此前听闻茹柳说过,妹妹在的那小院似是跟她在的那处挨着,可有听见什么?”
鸳儿想了想,只垂着眼睛轻声道:“倒未曾瞧见什么,只知今日里来了许多人,适才回来时……那大些的院子里面似是多了些生面孔。”
那小院中只自己一人,若是说了什么被红玉几人知道,容嬷嬷不必问,便知是自己说的。做为一个打工者,鸳儿可不想因为泄密提前被老板炒了。
三女听了,脸上皆是若有所思。
次日晚,因鸳儿正午是在那小院里吃的午饭,傍晚回来时却见那茹柳未曾去吃晚饭,问时才知晓,上午那会儿茹柳肚子疼,连跑了几次如厕,连床都下不来了。
回到了房中,鸳儿想了想,起身去了茹柳那屋,只见她头上发汗,团在被子里面,正瑟瑟抖着。
“怎的了?昨日不还好好的?”见她这般模样,鸳儿心中暗惊,忙上前轻声问道,“给你倒些热水?”
“多谢妹妹……”见来人是鸳儿,那茹柳方才松了口气,眼是恨恨的盯着那半开的窗子,咬着一口银白牙齿,“昨儿晚上,红玉拿来的酥点、嫱儿倒来的好茶、双喜送来的果子……真真是好姐妹!”
鸳儿手上一顿,心中暗叹,怕是连茹柳都不知是着了谁的道吧?
见鸳儿神色正常,似是没听出来般,茹柳一急,拉住她的手,正待
说什么,忽听到旁边门响,忙道:“好妹妹,帮我去看看是谁出来了……”
鸳儿只得起身挨到窗边,侧子身子瞧了瞧,过来低声道:“嫱儿去是嬷嬷那屋……想是去交绣品了吧?”
茹柳一声冷笑,只拉着鸳儿道:“妹妹年纪小,不懂这厉害……唉,若似你这般,倒也落得了个省心……”说着,那眸子只在鸳儿双眼上打了个转儿,接过她递来的水,轻抿了两口。
二人方聊了几句,忽听门响,却是嫱儿笑着进来了。
“茹柳妹妹可好些了?今日忙着嬷嬷交下来的活计,这会子才刚弄完,得了空就过来看看你。”说着,便一脸关切神色坐到了床边,心焦的看着她的脸色,“妹妹这样子,怕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呀!昨日我拿来那花草茶莫不是与妹妹脾胃不合?这可如何了得!”
茹柳脸色微雯,心中诧异,口中只忙道着:“非是姐姐的过错,想是昨夜我睡觉时踢了被子,这西北不比京城那边,一早一晚天冷得紧,哪里是姐姐那茶惹得?”
嫱儿这才松了口气般的拍拍胸口:“若是那茶惹得祸事,害妹妹耽搁了府里的正事,姐姐便是万死也难其咎了。”叹了声气,这才又似是刚想起来般的说道,“适才嬷嬷说了,只让你安心养病,平日里打扫那院落之事已安排他人去做了。”
茹柳立时变色,忙一把抓住嫱儿的手:“嬷嬷派了谁去?!”
嫱儿红唇微挑,笑得面如桃花:“说是已派双喜去了。”
垂首忙忙走过秋鸿居,鸳儿见落雁园中并未多出什么人来,便知那位爷此时不在。自己昨日傍晚走时,便是那位爷过去之时……
晃了晃头,忙把那不切实际的心思抛到了一边,那人病得那般重,怎会……
进了房门,见里面床边有小太监贴身伺候,鸳儿不言不语,只拿着布子打扫房内摆设。里间屋子燃着草药,恐是怕过病气,正忙着,忽然见里面床边那小太监忙站了起来,一脸惊喜的跑出来对鸳儿道:“快!去秋鸿居禀告爷!小千子醒来了!”
微愣了下,见那小太监又嘱咐了一句,便忙忙的回了里间屋子,守到那人床前,鸳儿左右看看,却见此时屋中只有自己,难不成……这是让她去叫那位厌恶女子的严王不成?!
第三章病假
紧咬银牙,鸳儿快步出了院子,向着秋鸿居正室行去。
听闻人已醒来,那严王只披了件袍子,连带子都尚未系好,头发也未梳理,趿着鞋子匆匆向着落雁园行去,根本未曾多看鸳儿半眼。
微松了口气,鸳儿这才跟在后面慢慢向那落雁园行去,还未进院门,远远的便瞧见穿着件湖绿色轻绡长裙的双喜,拿着把扫帚袅袅行来,不时抬眼向正北那几间屋子瞧去,想来人才刚到,并不知那位爷已然出去了。
回了小院,鸳儿便想躲回小屋,却不想一个小太监抬手招呼,让自己把刚熬好的药送进去,不得以,硬着头皮垂首进去。
凝声屏气的进了屋子,耳中只听得一人隐隐道:“……再不能伺候爷了……”
眼角瞧见那位严王坐在床边,正抓着床上那人的手,轻声笑道:“莫乱说话,许大夫一会儿便来给你瞧病,不过是些外伤,军中那般严苛,不一样治得?”那脸上哪还有昨日那股子肃杀?
鸳儿忙垂了首,将那碗药递给房内的一个小太监,自己大气不敢一声,倒着退出了,避回自己那间平素歇的小屋中,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一个内侍带着一个留着胡须约么四五十岁清瘦男人进了院子,鸳儿隔着那扇生着不少缝隙的门窗正瞧了个清楚。这会儿莫说进来了个外人,便是没这许大夫,自己也不愿往那“阎王”面前送死,床上那人脸色惨白,白中又带着一丝蜡黄,鸳儿虽没真正见过那病重之人,却也猜到,此人这病……恐怕不太好。
“许大夫瞧着究竟怎样?”正想着,窗外忽然传来张公公的声音。
鸳儿忙偷眼从缝隙中打量,只见那许大夫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原是外伤,只因身子太弱,再加上这一路颠簸……适才写与王爷的方子……唉。”
张公公自是明白,点点头:“许大夫莫怕,便是……爷绝不会怪罪大夫您的。”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许大夫连连颔首,虽说外面将严王这名声传得十分唬人,可许大夫自在凉城行医起,这王府也是常来的,这位殿下绝非外面传得那般可怖。
送走那许大夫,张公公转回头去,瞧了瞧门口守着的那两个小太监,心中暗叹,往日也就罢了,可如今病的是这小千子……唉,若是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今日那名唤小千子的醒了过来,这位爷竟是一个上午未出这落雁园的大门!连晌午的饭也是在这里用的。
鸳儿更是一个上午没敢出门——这可是容嬷嬷嘱咐的,那位爷厌女子,适才送药叫人已是不
该,更何况如今?没的上去自找不痛快的。
午饭过后,王爷这才出了小院,回到秋鸿居去,鸳儿这才敢出了门,忙收拾着屋里院中,所做之事皆是那粗使丫头的活计,却偏偏没有半分不满或是懈怠。
吃过晚饭,鸳儿刚刚洗漱,正欲上床歇息,忽听有人敲门,忙起身去开。
双喜仍是穿着那身翠绿长裙,只是这会儿天色晚了,外面披了件湖蓝披风,进了屋,只拿眼上上下下扫着鸳儿,看得鸳儿一头雾水,不由得暗自皱眉。
“姐姐找我何事?”鸳儿将双喜让了进来,见她仍是盯着自己,只得开口问道。
双喜冷哼一声,眼睛在鸳儿那略肿的眼皮上扫了眼,这才坐到长凳上,侧着头仰着下巴问道:“你平日是在落雁园里的?”
鸳儿忍着心中不快,淡淡道了声“是”。
“今儿……我见那位爷……”说到那位爷时,双喜压低了声音,又忙起身向窗外张望了两眼,这才又低声道,“那位,似是打你在的那园子里出来的?”
鸳儿一愣,抬眼看了双喜一眼,垂着眸子又应了声“是”。
双喜冷笑了两声,在鸳儿脸上又转了几转:“妹妹和我一同从京城来到这里,姐姐只把你当做自己亲妹妹看待,说句本不应说的,妹妹这般的人儿……若总想着那占了高枝儿的事,怕就是有那个心思也没那福分罢了。到最后,说不定还必连带了自家亲人……”
“姐姐究竟要说什么?”鸳儿平时不欲与双喜四人挣净什么,不过是因自己心思与她四人不同罢了,这才懒得理会。可如今被人当面说这些难听的,她又不真是那没嘴儿的葫芦任人欺负?
双喜被鸳儿问得一噎,愣了愣,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起。
鸳儿冷笑了声:“院中众人该做些什么,要做些什么,皆是嬷嬷安排划定的,姐姐若是有什么想头不如跟嬷嬷去说,不比找我便宜?”言毕,又说到自己,“不过是个粗使的丫头,上不了台面,也不似姐姐们这般经心,想必姐姐说了,嬷嬷也必是愿意的。”
双喜气得站立了起来:“那你怎的不去同嬷嬷说?!”
“我说?”鸳儿不由得失笑了起来,“我不过是个丫头,嬷嬷让做什么便做什么罢了,哪儿还有挑剔活计的?难不成还能嫌苦嫌累的找着嬷嬷去换?”
双喜被鸳儿这话僵得脸色通红,咬牙点头道:“好!往日倒没瞧出来,你竟是个伶牙俐齿的!这话可是你说的!”说罢,一摔门便走了出去。
鸳儿不由轻叹一声:就这般脾气城府,还惦记着
上面那位爷?还是先小心自己的性命长短吧,莫冲过了头。
人才刚刚躺下,便又听到房门响,一回头,竟见那容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面色慌张的双喜。
见鸳儿瞧了过来,双喜立在容嬷嬷身后,只冲自己又是咬牙又是瞪眼的,也不知想说些什么。
鸳儿心中纳闷,忙想站起来说话,却不想她刚要起身,容嬷嬷便行了过来,站在床边道:“莫要起了,听双喜说,你病了?”
病?
鸳儿一愣,这是哪里的话?她不是要找嬷嬷说跟自己换地方的事吗?怎么倒说我病了?
心中纳闷,便向那双喜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