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想起他!心底最深处的隐痛提醒着她,要忘记,既选择了背井离乡,就要忘记……
就只是,为何不在他身边时,任何一点触动便让她想起过往想起他,仿佛,世间一切皆成了他呢?
“还什么?”他等着她的回答,却已发现她乌眸深处渐聚拢的忧思,这忧思和谁有关?是昨晚她念着的名字吗?南陵璿……会是他吗?她与他是何关系?真不希望是自己猜到的那种……
“还……”她乌溜溜的眼珠一转,俏丽莞然,“还自己酿过酒,这望江楼最好的酒是什么?”
堙他知她不愿再说,酒却是他一大好,当下不再多话,只让小二好酒好菜地上来。
待酒过一半,望江楼另一角却传来吵闹声,原来有人吃霸王餐,小二揪住了不放。
云初见望过去,吃霸王餐这人一身锦绣,戴了宽边的斗笠,边缘垂下黑纱帘子,瞧这样子不似吃霸王餐之人。
细听他和小二的争执,那人一口京城口音,原来是在街上被偷儿偷走了钱袋……
小二这类事见得多,自然不信他,“哄谁呢你?若人人像你这样,我们这店还开不开了?瞧你这打扮,人模人样的,也想赖账啊!真是什么人都有!”
那人似乎很愤怒,捏了拳,手背青筋暴起,一字一句地强调,“我没有吃霸王餐!”
小二很是张狂,斜眼飘着他,“既没吃,就拿钱来啊!”
“我……”那人便语结了,大有一文钱难道英雄汉之态。
小二冷哼了数声,最后道,“本店概不赊欠,看在公子是外地人的份上,这样吧,公子身上有什么贵重东西的话就拿出来抵押,有了银子再来赎好了!”
那人衣着光鲜,想必定有什么配饰,但云初见细看,却只发现他腰间的佩玉,那人的手正好握在玉佩着分明是舍不得。
云初见知道,这玉佩通常是身份的象征,有钱人家每每添了新丁,便会置一块玉,玉上刻上孩子的名字,这玉便会伴孩子一生了,比如,南陵璿给她的那块就是这样,只不过,被他收回去了……
果然,那人握紧了玉,冷道,“要玉没有,要命一条!我既承诺了会给你送来,就一定会!你不信我!”
听着这纯正的京城口音,云初见莫名对此人产生了同情,许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吧,她何尝又不是身无分文来到此地,只是自己运气比他好,得到封家的收留……
“封公子,请问我可否预领这月工钱?”她求助的目光投向封之虞。
封之虞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她想干什么,笑了笑,“不用预领,这点钱还是难不倒我!”于是对小二招了招手,“别吵了,这位公子的帐记我头上,拿着!不用找了!”
风之虞扔过去一块银子,约摸五两,小二赶紧接住。
封家在杭州算得上首富,封家少爷更是名声在外,小二得了钱,又见他开口,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对吃霸王餐那人的态度都好起来了,改成爷,“这位爷,慢用,还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那人对小二的势利眼嗤之以鼻,转身朝他们走来。
只听当啷一声,那人将玉甩在云初见面前,依旧是冷冷的声音,“今日颜面丢尽,让姑娘见笑,这玉押在你这,银子我定会送来,届时再将玉还我!”
“喂!可是……我不要!”云初见手中拿着玉想还给他,然他离去得比风还快,她只有坐下来,细细端详这玉。
“芮?”她轻轻念着玉上刻的字。
封之虞原本不在意,听她念到这个字,眉端马上一跳,飞快地在玉上扫了一眼,脸色微变……
她没有发现封之虞的异常,把玉收了起来,只觉这人应该是懂武的,否则,明明是封之虞提出的给他付账,他却偏偏把玉给她收藏,想是听见了她和风之虞的话。如此七尺男儿,却被一顿饭的银子给为难,心里既同情,又愤怒,不过,这说明此人人品不坏,虽有武艺,却不欺人,怒的却是小二的狗眼看人低,想来想去,心中愤愤不平,决计戏弄小二一番。
于是对风之虞道,“风公子,借下钱袋,待会儿还你。”
风之虞不知何故,但仍取下钱袋递给了她。
她招手叫来小二,指着桌上尚未动过的兔肉道,“这个多少钱?”
小二陪着笑脸,“五两银子,姑娘。”
“那其他的呢?”她手指在其它几样小菜和酒壶上划过。
“这些加起来一共五两五!”小二算了算,回到。
“那好!”云初见微微一笑,从钱袋里找出一两银子,“那我付五十文给你,剩下的五十文不用找了,给你当赏钱吧!公子,我们走!”
第九章何似鹣鲽总相随5
小二却挡住他们,抓了抓头,“不对啊!姑娘,一共应该是十两五。”
云初见暗暗好笑,指着兔肉问,“我可曾说过,这个葱爆兔肉不要,换成其他菜?你们可曾答应?”
小二连连点头,“有有!是小的忘记了!”可是马上又摇头,“不不不!还是不对啊!姑娘,那也该五两五啊!”
云初见更乐了,把兔肉捧到他面前,“这些小菜和酒是我用兔肉换的啊,兔肉五两,不是就抵掉五两吗?那只要付给你五十文就够了,还多给你五十文呢!”
就小二接过兔肉,一脸茫然,“不对啊,姑娘,这兔肉也没给钱啊!”
“可是,我没要你的兔肉啊!这不完璧归赵了吗?”云初见莞尔一笑,把钱袋扔还给风之虞,“风公子,我们走吧!”
小二放下兔肉,苦着脸,十个手指头纠结在一起了也没弄清这是什么回事……
堙封之虞哈哈大笑,从钱袋里再数了十两银子出来,扔给他,“下作的东西!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不要狗眼看人低了!”
小二捧着银子,对眼前这一幕还是没有想明白……
一路,封之虞都在笑,并戏谑,如果云初见去做生意,一定是包赚不赔的!
云初见被他笑得难为情,不由瞪他,“为什么最后要给小二银子,这种人就该得到教训!”
封之虞笑而不语。回去后,他竟然把这个笑话讲给封老板和封夫人听,封夫人更乐了,抓着云初见的手直问昨晚怎么回事。
云初见不知怎么答,编了谎话,“云儿自由有此怪病,求医无数,也无效呢!”
封夫人脸露怜悯,“可惜了,不然……”她目光看了眼封之虞,大意是不然便许给封之虞。
封老板见状,立刻喝止封夫人,“夫人!不可!”
气氛一度尴尬,云初见察言观色,也知这封家二老的意思,只道封老板嫌弃自己来历不明,一身孓然,不适合做封家儿媳,遂不当一回事,一笑了之,暗叹这样也好,省了烦忧。
自此,她便在封府安定下来,安安分分呆在厨房做她的小厨娘,无任何异状发生,望江楼偶遇的男子,原本说要用银子来换玉的,也未见来,倒是她,没事的时候,把玉拿出来摆弄,越来越发现,这玉的外形和花纹都和南陵璿那块十分相似,只是刻字不同而已。
封之虞每日必来厨房报道,看她做菜,有时还给她帮忙,为此,封老板曾训过他,他亦不以为然,每每弄得云初见很难堪。
这日,云初见正在拣菜,封之虞喜滋滋跑了来,让她不要再做饭了,跟他去看新生的貂宝宝。
云初见先是吃了一惊,“你还养貂?”
“是啊!”封之虞的眼神里对她流露出不满,“我不是一直让你跟我去看我养的动物吗,你不肯!今天你一定得去,那小雪貂实在是太可爱了!你不去我可要扣你工钱!”
云初见一笑,又来这招!平时不欲与他有过多接触,是因为她知男女有别,她亦是有夫之妇,怎可与男子过于亲近?不过,今日这雪貂勾起了她的兴趣,她那只叫璿的貂儿啊……
“好!我去!”她擦了擦手,跟着封之虞去了后院。
封之虞果真有很大一个院子专门养各种动物,她最爱的小雪貂才出生,软绵绵的,站不起,眼睛都还睁不开呢!
她喜欢得甚至不敢碰它,只围着它转圈拍手。封之虞鲜少看见她这么欢喜的样子,多数时候,她眸子里总含着或深或浅的忧虑,却不知,她的忧虑为谁,欢喜又为谁,仅仅只为这貂吗?
“你喜欢,就送给你!”他感到自己的心,因她的笑容而漫起了涟漪。甚至突然产生一个想法,别说只貂,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或许自己也会冲动地去摘。
“真的吗?”她喜不自胜,“那我下月工钱不要好了,算付貂钱!”
他怎会要她的钱,好笑地看着她,“哪用那许多钱?你知我爹给你开多少银子一个月?你可是天价厨师,比御厨还贵!”
“是吗?”她怀疑地看着他,心生一个想法,“我的工钱真的很多吗?那够不够买一块玉?”她完全是以感激之心留在封家的,是以从来没和封老板谈过工钱的事。
“够!完全够!你想买什么都可以!”他笑答,心内却不甚愉快,他知道爹为什么处处照顾她,甚至不许他接近她,只因为那个人。不过,他可不管,富贵权利,在他眼里皆如浮云,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就是他!
“那好!你帮我去找一块玉,送给貂儿的,给它系在脖子上,呵呵,上面要刻一个字!”她轻笑,如浮云,飘渺而哀伤。
“刻何字?”他问,心中却有一个预感。
“嗯……刻个璿字!你会写吗?”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
他也笑了,有些失落,“会!当然会!”心叹,果然是他…
“嗯!那谢谢你了!我做饭去了!这只貂儿叫璿璿了!属于我了!”她笑得那么单纯,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一无所有……
望着她清瘦的背影,他被一种叫做“心疼”的东西划痛,她的笑容看起来如此纯真,可若真的幸福,怎会独自一人跑到杭州来?怎么好好在他身边?
他的人生,只有两个字——坦荡。活得坦荡,爱,也要爱得坦荡!管她罗敷有夫,管她疾病缠身,爱了,就要让她知道!
第九章何似鹣鲽总相随6
不觉又是一月,云初见每晚望着一日比一日趋向圆满的月,心尖发颤,那个痛苦的日子又要来临了
这段时间,封之虞却莫名失踪了。自从把那个刻着“璿”字的玉交给她,他便消失了
这日晚上,她早早把所有的事情做好,便回到她的房间,连福儿也被她驱逐出去,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窗外,月白如皎,间或,淡淡的黑雾薄纱般轻飘而过,诡异的气息让人心生恐惧
她闭上眼,已经感觉到恶魔的种子在她体内萌芽,一声轻哼,她捏紧了拳头
就骤然,“砰”的一声,门被撞开,她惊讶地睁开眼,福儿闯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
“何事?福儿?”她忍着逐渐潮涌的痛,轻问,额头已渗出微微汗意。
福儿扶住桌子,气喘吁吁,“小姐,王爷来了!”
堙她如雷轰顶,顾不得毒发,倏然起身,甚至来不及收拾,只提了“璿璿”住的锦袋,拉着福儿的手就往外跑,“快!快走!”
“小姐”
福儿的话还没说完,门口便被一抹白影堵住,随之响起阴森的声音,“想走到哪里去?”
“啪嗒”,云初见手中的锦袋掉落在地,抬头,引入眼帘的是南陵璿阴沉的脸,俊美如斯,寒冷如斯
“我只是想出去喝水”她情不自禁后退。
“哦?喝水从京城喝到杭州来了?”他冷哼,眸光搜寻着目标。
小雪貂被摔着,从锦袋里爬出来,吱吱乱叫。
“什么东西?”他皱起眉。
她挤了挤眼睛,轻道,“璿璿,别闹!”
“璿璿?”他提高了声调。他身后,独孤舞忍俊不禁,扑哧一笑。
她脸色渐红,抱起“璿璿”,轻抚它柔软光滑的毛,却因疼痛的高涨,控制不了力道,掐疼了它,它再度尖叫,从它手上跳落,刚好落进他怀里。
他留意到它脖子上挂着的玉牌,分明刻着一个璿字,可他只能装作没看见
初时,他有些恼怒,皇子的名讳岂可胡乱使用?身为丞相千金,连这点都不清楚吗?可是,小雪貂在他掌心里轻蹭,柔软的毛仿佛拂过他心尖一样,他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她养过一只貂,名字叫做
他当时追问,叫做什么,她却没有回答,难道也叫璿?
她为什么要把她最爱的动物取名叫璿呢?没嫁给他之前是,嫁给他之后也是,难道自两年前那一次相遇,她也牢记自己了吗?这个想法让他心潮澎湃
然而,她这是怎么了?脸色煞白?眉目扭曲?手按住腹部,腰弯得直不起来
糟糕!毒发了!
“初儿!”他不由轻唤她名字,轮椅向前,靠近她。
这一声轻柔的呼唤,击碎了她的坚忍。人在没有依靠的时候总是能坚强地度过每一关,可是,一旦有了依靠,所谓的坚强之盾便会被击穿。尽管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依靠,可那声温柔,却是她梦寐以求却不敢憧憬的,他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叫过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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