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仪的笑脸僵住了。
6
有没搞错?!他刚英雄救美耶!月影竟然还是不鸟他?
心有不甘的西门仪一路跟在心目中的月影身後,由热闹的市集,去到僻静的街道。
「月影姑娘等等啊。」一路上西门仪说尽好话,也换不到美人一个眼神。
「走慢点好不好?。」
「听在下说几句话吧?」
「只要一会儿就好。」
「月影」
「你给我站住!」西门仪焉地暴喝一声。
前面的人儿总算停下了。
西门仪长长吁了口气,回复风度翩翩,柔声道:「月影姑娘,你还在为寿宴的事而责怪在下吗?那天在下只因职责在身,才不得而冒犯姑娘,事後已後悔不已了。」深深一揖。
「」没反应。
西门仪抬眼偷看,美人眼中怨怼甚深,还夹杂著丝丝自怜自伤的情怀,不似只是因为那天的误会。
沈吟片刻,忽然灵光一现。
「月影姑娘不会以为是在下把你,呃,把你不爱说话一事宣扬开去吧?」
「」认真的眼神。
「冤啊!我岂会做出这等事!」西门仪跳起来。
「」疑惑。
「在下发誓,若西门仪有泄露半句,保佑我」嘴巴被柔软的手指封住了。
「」
「你信我了么?」西门仪笑嘻嘻的,正想一握美人的柔荑,但却被轻巧躲开。
以为美人又要发怒,西门仪急急扯著他的衣角。
「别走,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目光似在鼓励他。
那天的事对不起,请你不要再生气,我们交个朋友好吗?
这句『话』西门仪以手语『说』出。亦如愿地看到星眸中震骇之色。
「怎样?『说』得还流利么?你看得懂我『说』什么吧?人家已经学了半个月了。」
为什么?手语。
西门仪也想以手语回答,但无奈还是学术未精,唯有挠挠头脑,尴尬地笑了一下。
「因为我想跟你沟通,不想仰赖他人传译。」
为什么?还是那个手势。
「不要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有很多事根本没有为什么。」
星亮的眼眸泛起笑意。
轻纱下,日影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笑。
西门仪已经深陷网中,不枉他在市集演了一场闹剧。
这晚之後,二人开始密切来往。
西门仪每天日间都会带著日影,或者应该说带著他心中的月影四处游玩。每个晚上也不厌其烦地来到映月楼陪伴他工作。
渐渐,日影开始明白,为什么西门仪声名狼藉,是出了名的花蝴蝶,但女人们无论是闺阁千金,还是青楼女子,甚是江湖侠女,对他依然趋之若鹜。即使明知是灯蛾扑火,还是前仆後继。
西门仪,这个男人彷佛天生是女人克星,又好像是上天生出来爱护女人的。在他眼中,无论老弱贫病,还是年轻貌美身份尊贵,只要是女人,就应该被怜爱珍惜。西门仪从不对女人提高嗓门,永远充满耐性,挂著温柔的笑容,说尽幽默风趣的甜言蜜语。甘心情愿为女性效劳,不介意认低伏小,懂得逗人开心。
这样的一个西门仪,让人就算明知他是无心,依然情难自禁。那若他是有意讨好,还有谁可以抗拒?
「月影姑娘,今晚城西有个花灯晚会,希望姑娘不嫌,让在下有幸充当一回护花使者?」浅浅的笑。能把耀眼的西门仪带在身边,再虚荣的人都应感到满足。
「月影月影,且把工作放到一边,我们到湖畔放烟火。」调皮的笑。
「影儿影儿,今晚让广邀好友,大肆庆祝吧。嗯?庆祝什么?庆祝我们幸福地活著,我遇上你,你遇上我啊。你说对不对?」懒洋洋的笑。
有传言,世上没人能抗拒西门仪的笑,即使你是他的敌人,也无法讨厌这个热情扬溢的男子。日影也不讨厌他,只是他不得不一而再拒绝他
「影儿影儿,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的脸?」桌上杯盘狼藉,西门仪带著七分醉意,笑得憨然。
「」也许在我功成那一日,亦可能在我败亡那一天,但若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让你看到。
「我日日夜夜都在想,这纱之下是怎样一张绝色的脸。」修长的手指隔著层层叠叠的纱,轻轻摸索著日影有刀削般分明的轮廓。西门仪撒娇似的笑:「我知道你长得很好看,这是花花公子的直觉,嘻嘻嘻让我看看嘛,看一眼就好。」
「」你若看到,只会失望得死去。
「影儿,你知道可望而不可即的痛苦么?你什么时候才会愿意为我解下脸纱?」
从来没人可以连续拒绝西门公子三次。日影幽幽叹了口气,转过目光望向眼窗外的雨後横虹。半晌,忽然醮了些酒水,在桌上写道:
哪一天你为我召来七色彩虹,捞起水中明月,射下天上太阳,影儿自当为你解下脸纱。
倏地,醉眼骇然圆睁。
西门仪的酒意全给吓醒了。
7
自那天之後,西门公子就没再来了,他不会是被影主你的条件吓跑了吧。」阿奴惆然望著窗外。
日影正盘膝打坐,对下属的怨言恍若未闻。
「要是西门公子以後再也不来,那怎么办?」
日影牵牵嘴角,他不担心。西门仪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失踪多天大概是想法子去了吧。可是他提出的条件又岂是人力所能办到的?西门仪想必也是白忙一场。不过也好,这一来他当会安份一段日子,不再提出令人为难的要求。
可是阿奴不明究竟,不住叹气道:「唉这十天少了他,映月楼寂寞多了。」
「影主,你也不想想办法」
「影主,难道你就由他去吗?失去他也不要紧吗?」
「阿奴」日影缓缓睁眼睛,肃然问:「你还记得你的身份么?」
阿奴大骇,连忙下跪道:「阿奴多嘴,阿奴知罪,请影主责罚。」
「你还没回答我。你的身份是什么?来中原的目标为何?还有西门仪对我们来说是什么?」
「阿奴是族子民,影主座下的护法。来中原是为了执行使命,助影主复国,为咱们族人报仇。」阿奴凛然回答。
「很好那西门仪呢?他在你心目中是什么?」
「呃西门公子他、他是咱们执行任务的工具。」低头。
「你记得就好。」日影扶起阿奴,柔声说:「我知道西门仪很讨人喜欢,你喜欢他也是难怪。可是一件工具就是一件工具,像一把斧头,一柄刀。人可以爱惜工具,可以小心利用它,但万万不可对它产生特殊感情,你明白么?」
「阿奴明白,西门公子就像一柄锁匙,替咱们打开复仇之门,咱们跟他注定不能成为朋友。」
「嗯,你说得对。」日影微微一笑。若是爱上了一柄锁匙,那也实在太可笑了,是不是?
「影主?」阿奴抬眼,看到主子的笑容有些古怪。
正当她想问又不敢问之际,一团白影焉地从窗户闯进他们的绣阁。
「咦?是鸽子?好可爱哟。」阿奴低呼。
一只长著红眼睛的鸽子停在桌子上,正扁著它圆圆的脑袋打量日影主仆。
「难道是西门公子派来的?」阿奴想去捉它,可是鸽子很是灵巧。只见它扑扑翅膀腾身而起,轻松避过捕捉,落在日影臂上。
一人一鸟四目交投,鸽子朝日影点点头,又低头喙了喙自己脚上的小竹筒。
好有灵性的鸟!日影惊异地解下竹筒,展开内里的信笺。
明日晌午十里亭一聚,仪自当实践承诺,为卿捞月射日,唤出彩虹。
嗄?日影瞠目结舌。
不、不是吧?谁来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约定的时刻很快来临了,日影忐忑赴会。无论西门仪信中所说是真是假,他总要来看个究竟。
不过不可能是真的吧?西门仪只故意语出惊人,哄著他玩吧。可是万一不、不、不,不可能的。
「影儿。」当他出神时,西门仪已经来到他身畔三呎。
「影儿,伸出手来。」西门仪露出狡黠的笑容。
伸手?
「伸手来接著彩虹呀。」
日影迟疑地摊开手心,焉地光茫一闪,皓白如玉的掌上映出一道七色彩光,恰似小小的天虹。
这是怎么回事?日影骇然抬头。只见西门仪向著大阳,高举著右手。神奇地,七色幻彩就从他指缝迸射而出。嗯,再看真点,他手上好像拿著些什么。
就在日影怔忡间,彩虹消失了,西门仪含笑把一块凉凉的硬物放在他手心。
是一块晶莹剔透,打磨成立方状的石头?但怎会有透明的石头?
「这是从遥远国度进贡来的冰晶奇石,阳光透过它就会幻化成彩光。有了它,以後只要你高兴,我们每天也能召来彩虹啊。嘻嘻怎样?本公子算是过关了吧,呵呵」
看著西门仪得意到欠扁的笑脸,日影咬牙。
你别得意,还有两关呢。手语。
「当然当然,我们这就去捞月。」
月亮?现在还是晌午,哪儿来的月亮?
日落西山,夜幕悄然降下。
二人乘著马车,出了扬州城,辗转来到一偏僻的山头。
「奔波半天,你累了么?」西门仪柔声问。
日影摇头,看著眼前郁郁苍苍的高山。
这是什么地方?
西门仪笑而不答,驱车登上崎岖的山道。到了山腰,二人才弃车徒步而行。
你要带我到哪里?日影眉头。
「快到了。」西门仪燃点起火棒,拨开山壁上的藤蔓,露出一个洞口。
进去一看,日影才发现这原来不是山洞,而是山腹里的一条通道,只不知通到什么地方去。
走过转转折折的窄道,日影感到地势往上陡峭,通道支线甚多,极容易迷失。想到若迷失在山腹之中,日影不禁打个寒颤。幸好这时出口已经隐约在望了。
出了洞口,眼前豁然开朗。
没想到山腹通道的出口竟是一片凸出的平台。平台位於山肩,往下看是千呎悬崖,上方是视野广阔的天空。方圆不过十馀丈的平台上,竟然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湖边长满盛开的小野花,一侧还竖立著一块奇特的大石,
大石高七呎宽五呎,外形恰似对半剖开的鸡蛋。最奇怪之处是巨石的外皮粗糙,但平滑那一面却质地细密,光滑如镜,能映照出二人绰绰身影。
日影好奇一摸,不禁大吃一惊。这竟是一块翡翠的原石?未经琢磨的玉外形看起来像普通石头,可是这么大的一块也确实罕见,而且当初是谁把它可剖开的呢?看切口如此平整,不像是天然而为啊。
沉吟之际,西门仪突然轻声说:「月亮出来了。」
日影闻声抬头,果见明月当空,月亮又圆又大,彷佛伸手可及。
族是崇拜月亮的民族,日影的感受自是深刻。
西门仪看著他到感动的目光,温柔地说:「我试验了很久,就这个时分的月色最漂亮。你看,还有这水中月,我们就捞起它好吗?」
湖面平滑,把天上的明月清晰倒影出来。看看天上的明月,再看看水面几可乱真的影像。日影忽然想起童年时,族中每月均会举行的跳月大会。在那和平的时代,大家一起沐浴在月亮的银光下,围著圣湖又唱又跳。那时圣湖也会出现月亮的倒影,看起来就好像有两个月亮後来,因为杨朗,因为凤骁,因为战争,他的国破了,家也毁了,就连最爱他的姐姐也死於非命
眼眶焉地一热,泪水悄然落入湖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影儿,你怎么了?不舒服么?」西门仪惊问。
日影摇头拭泪,捡起树枝划地写道:景色漂亮得令人伤感。
「如此良晨美境,有什么值得伤感呢?」
日影只好写道:景致虽美,可惜镜花水月终虚幻。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又何需执著。假的东西只要喜欢,又何防当它是真的?谎言只要一辈不拆穿,就是真话。有时候,假的东西比真的更加美好。」西门仪微微一笑,目光说不出的温柔。
日影黯然,心中叹息:只是世上又岂有永不拆穿的谎言,永不破灭的幻象?
乐天的西门公子转眼已经抛开愁绪,忙於为捞月作准备。日影也被他勾好奇心。
「见过江湖中玩蛇人么?他们就是由这么一支笛子,把竹篓里的蛇引出。」西门仪从随身包袱中掏出一支紫竹笛,得意洋洋地说:「今晚,本公子也要演奏一曲,把水中明月引上来。」
这怎可能。日影轻笑摇头。却见西门仪一本正经地把笛子凑到唇边,轻轻一吹,笛声响彻山谷。
紫竹笛音质高昂肃杀,有别於一般笛子的婉转悠扬,听起来带有浓浓的异国风情。而西门仪演奏的竟也不是普遍的江南小调,而是揉合了中原乐章和西域旋律,重新编写的不知名乐曲。
这曲子让日影既想起遥远的故乡,亦想起他温柔的母妃,那个出身中原,却远嫁到西域的母亲,平日最爱的就是为他唱江南小调中原,其实也算是他的家乡。
西门仪吹奏了一曲又一曲,日影思潮起伏,浑不知时间过去。直至西门仪柔声叫唤他,他才如梦初醒。
「月亮已经捞起来了。」
什么?日影吃了一惊,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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