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领李钧霆心里有些不祥的感觉。皇上和吕先生一致认为攻心为上,只围不攻,静等六郎自己投降才是上上策,皇上的意思是如果用强,那样并不能真正收服六郎这匹桀骜不驯的千里野马。
又等了一刻钟,天色完全黑了,枯草中飘动的“白花”也看不清楚了,四周万籁俱寂,只有远处隐隐传来几声野狼的嚎叫,显得黑夜更加清冷。李钧霆实在坐不住了,站起来,牵过战马,准备冲上山岗,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公鸭嗓:“陛下驾到!”李钧霆回头一看,黄落伞盖下,一百多铁盾内卫的扈从下,皇上披着一件裘皮大氅,身旁跟着身着蜀锦棉袍的吕蒙正。他们身边的太监手里捧着一个很大的朱漆食盒,尽管盖着盖子,阵阵扑鼻的肉香,酒香仍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到将士们一连错愕,吕蒙正代为解释:“陛下隆恩浩荡,求贤若渴,堪比古之圣贤,今天圣上要亲自为六少帅送晚饭。。。大家闪一闪。”
“陛下也太仁厚了,这杨景架子忒也大了些,有什么了不起,竟然抗旨!”“是啊,皇上这样哪有为君的尊严了,他把这么多御林军耍在这里,还要皇上亲自送晚饭!哪有一点臣子之道!”鹊起的议论声皇帝都听到了,看见亲随大臣们面有不快,他微微一笑,对议论声不予置评,只淡淡地说:“为国求贤,朕愿意不辞辛苦”缓步朝山上走去。
卫士们簇拥着皇上爬上山岗,太监们高声宣唱:“陛下驾到!六将军,陛下亲赐御宴。”公鸭嗓音在空旷的山岗趁着夜色回响,没有人答话,众人又走了几步,忽然远处一声尖厉的嚎叫,吓了皇帝一行人一大跳。
空谷里不知是狼还是熊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大家走了几步,突然皇帝身边的一个亲随大臣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朝着地上飞起一脚:“哪来的破石头。。。”话没说完,后半句咽了下去,灯笼的朦胧光晕和晚霞的余光中,一个僵硬的身影映入众人的眼帘:
破烂不堪的布衣已经不能蔽体,浅麦色的皮肤上露出纵横交错的暗红。蓬乱的黑发半遮着一对笔直的剑眉,紧闭的双睛,浓密修长的睫毛,连眨动都没有,苍白如纸的脸色配上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型和紧闭的眼睛嘴巴,分明是一块白玉雕像,这“雕像”倒在地上,身子周围散落着几只巨大的脚印,看来就是野熊也对这“非活物”毫无兴趣。
“是。。。杨景!”众侍卫七手八脚把仆卧地上的六郎翻过来,“已经断气了,身上也凉透了。”
皇帝叹了口气,掩饰不住的失望:“真的没救了?”“陛下,人都凉了。。。”皇帝没说什么,挥挥手,扭头径自下山。吕蒙正也叹了口气:“唉,带回去吧,好歹也要给老将军夫妻看上一眼。”早有小校用一捆破芦席将六郎尸身包裹了,抗在肩上,一同下山。
皇帝的行宫没有京城的气派,进了院落,皇帝拉拉裘皮大氅,急忙进入带有暖炉的正房。守卫们也跟进来,那个扛着六郎尸身的小校四下望望,只有茅厕旁边的马棚看着合适,便把芦席望茅厕和马棚相接的墙角一扔。掸掸衣服,小声嘀咕:真晦气,今天当了一回扛死人的。。
马棚边上皇帝的御用猎狗,嗅嗅鼻子,不客气地冲上来,用爪子扒开破芦席,不停地撕扯本来就破得大洞压小洞的烂衣,不一会儿,就把一身破布扒得精光,长长的冒着热气的舌头,上上下下舔着皮肤上那些干涸的陈血,似乎在考量这块死肉是否可口。
皇帝回到行宫,早有小太监上来帮助脱下雕裘大氅,捧过手炉,“父皇,这是此地特产银杏茶,保肝健脾”皇帝接过来饮了,长长出了口气,说道:“杨景的尸身放在何处了?”
“父皇,您真打算把个死人带回京城,这一路上,晦气不说,要是臭了,让大伙儿怎么受得了?”赵恒扶着皇帝坐下。皇帝斜睨了赵恒一眼:“蠢材,杨景小你两岁,可惜投错了胎,若是生在帝王家,这大辽大宋还不都是他囊中之物?此人文韬武略,样样杰出。。你不好生学习,还想出糟不可言的办法羞辱他。。。你这样的废物,连赵德芳的一半也比不上,还不退下!”
赵恒满脸通红地往外走,迎面差点和一个人撞上,皇帝看见,忙说:“吕爱卿,你来得正好,朕。。”吕蒙正脸色凝重:“陛下,在汴京监国的八王千岁有六百里加急密报,大辽皇后萧绰,亲自督军,元帅耶律休哥统兵二十万,猛攻紫荆关。。”“什么?”皇帝心头大震。。。这个时候如不调兵,契丹将长驱直入,若调兵遣将,自己微服在外,兵权旁落赵德芳,这不是。。想到这里,急忙吩咐:“吕爱卿,我们立刻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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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尽处飞渔火
更新时间2008…12…29 13:36:43 字数:1943
一身戎装的皇帝不耐烦等着太监们去牵马,径直朝马厩走去,还没走到马厩,皇帝看到眼前的景象,立刻停住了,他默默地注视着,马厩旁边一群狗见有人来,呼拉一声,四散而去。几乎赤裸的一个人体映入皇帝的眼帘,蜷曲在地的是一个瘦弱不堪的身子,脸白得如纸,散开的短发凌乱地飘在额前,嘴角上挂着陈旧的血痕。浑身上下斑斑点点,或脓血或黑痂。。可以说是遍体鳞伤。皇帝像是吃了个死苍蝇样的恶心,他说不出什么地方觉得没趣,烦躁不安地在来回度步。眼前这身体的主人,就是当年策马横枪,万千敌阵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青年将军,就是那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不世奇才,南征,保卫汴京,永清防线,力敌大鹏翼,绵山救驾,吐尔基山大捷,一幕一幕,皇帝沉吟半晌,没有说话。在绵山,在土尔基山,想到那两次的危险,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个英挺飘逸,身手矫健的影子,明亮坚定,给人以踏实感觉的眸子在面前忽隐忽现。“延昭!这次还得用你的永清防线!”皇帝竟然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殿下,您看,那个朱郎中已经说过,人冻僵了不能确定一定没救了,得先暖和起来,才能再看。。。陛下已经赦了六将军的罪,那个叛国投敌的罪名本来就是子虚乌有,莫说六将军大功无数,就是个平民百姓,人命关天,也还是该让朱郎中再试试”“吕状元,我可告诉你说,这杨景现在是不是叛国钦犯,还未曾定论,你可要把自己摘清楚了!那个贼囚有什么了不起,父皇怎么说也是三顾茅庐,他不知好歹!”说完话,赵恒一甩袍袖走了。。。皇帝看见吕蒙正走来,不紧不慢地说:“呈功,延昭真的还有救?传朕旨意给郎中们,只要治好他,朕黄金和官爵绝不吝惜!”
一个老太监皱着眉头抱着六郎僵硬冰冷的身体从马棚走出来,一边吆喝着哄着那些尾追的猎狗们,到了耳房,把六郎裸露的尸身朝着土炕上一摔,嘟囔着:“腥臭腥臭的。。好腌臜”说完急匆匆赶往伙房去换衣服。“夏公公,你好大力气噢,这么大个的死人你都抱得动!”门口伺候的小太监喜子讨好地叫道。“那死鬼个儿挺高,可是不重,就只有一把骨头儿。。。”
皇帝看着他们的背影发愣,突然有小黄门进来禀报:“陛下,八千岁六百里加急。。”皇帝赶紧接过来,打开一看,大意是说,辽兵猛攻紫荆关,他急调守在永清一带的杨延平,杨延广兄弟二人进驻紫荆关,如今杨延广的大宋神鹰军已经抵达,和叩关的土金秀部短兵相接,土金秀部见是延广神鹰军的旗号,立刻后撤三十里,暂时没有再攻城。八王在信中除了请皇帝回京调兵,还把报告了细节,原来土金秀用羽箭射上紫荆关一封信,信中坦承自己曾和化名穆云汉的杨延昭对阵,不但大败,还险被生擒,但蒙杨六将军手下留情,未加伤害,土金秀说当时为了报恩,曾焚香对佛发誓,以后不和杨六将军对阵,如果遇上杨家其他人,则退避三舍。
皇帝看完八王的信,随手递给吕蒙正和汝南王郑印,自己从信囊里又取出另一封信,才发现这是二郎杨晟杨延广托八王转给皇帝和六郎的,信中大意是说他十分想念惦记六郎,而如今永清防线还有很大一部分有问题,又没有了工事图纸,只好独自揣摩,十分艰难,急切盼望六郎前来协助。。。最后,问及六郎的伤势。
皇帝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把信递给身边的吕蒙正,轻声问:“吕爱卿,你看怎么办。。我们去看看延昭。。”
吕蒙正和郑印的眼眶都湿润了,看着六郎布满新旧伤痕和血痂的躯体,在小太监笨重的马刷下被温水清洗,想起那个白衣白马银枪的青年将领,在场的人不禁人人唏嘘,几个郎中按住双腿,不停地伸展双臂,望着渐渐起伏的胸膛,吕蒙正急切地问:“还有救?”朱郎中抹一把汗,点点头说:“人还没死透,不过是不是能救回来,还要看以后。。。”朱郎中的助手小童问道:“这头发上沾了血痂,很难弄干净,师傅。。不如。。”朱郎中果断地点点头:“把毛发都剃干净,用皂角水冲洗三遍。”
朱郎中停了一下,盯着六郎苍白但是仍然英俊的面颊,突然说:“把有血污的头发剪短就好。。。”
装饰着旌旗幡帐的官船把宁静的曲江池划出一道笔直的白线,两岸的枫树大部分没了叶子,只有零零落落的几片孤单地挂在秃枝上随风飘荡。官船后面的粗大铁索连着一只不大的乌篷船,看上去就像给官船装锱重的。
一阵冷风吹过。枝丫乱颤,阴霾的天空中絮絮扬扬地飘落八角形的雪花,让视野立刻变短,数十丈外的河面尽是飞落的吴盐,不见一艘船只。河岸两边星星点点泊着几只摆渡船,显得这条宽大的官船格外引人注目。两岸秀美的骊山此刻已经银装素裹,树木上挂着晶莹的冰挂,而远处高耸入云的秦岭山脉则在冬日的肃杀中更显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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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尽处飞鱼火2
更新时间2009…3…4 8:02:45 字数:1705
装饰着旌旗幡帐的官船把宁静的曲江池划出一道笔直的白线,两岸的枫树大部分没了叶子,只有零零落落的几片孤单地挂在秃枝上随风飘荡。一阵冷风吹过。枝丫乱颤,阴霾的天空中絮絮扬扬地飘落八角形的雪花,让视野立刻变短,数十丈外的河面尽是飞落的吴盐,不见一艘船只。河岸两边星星点点泊着几只摆渡船,显得这条宽大的官船格外引人注目。两岸秀美的骊山此刻已经银装素裹,树木上挂着晶莹的冰挂,而远处高耸入云的秦岭山脉则在冬日的肃杀中更显威仪。
一双美目注视着缓缓移动的官船,幽幽地叹了口气。抬手擦去掉落入云秀发上的雪花,素白的银狐斗篷裹着妙曼的身姿转身从露台上回到屋里,透过硕大的红木雕花窗棱继续观看曲江中游弋的官船。“小姐,天气冷,我们回暖阁吧。。。”“采荷,你说六郎真会在那艘官船上?”“小姐,您不信奴婢的信儿,难道连萍姐姐也不信?她几时误传过?”“唉。。。怎么搞成这样。。。”美人叹气,拉起银狐斗篷的风帽遮住眉眼,“小姐。。您不知,据说那杨六郎只要震动稍微大点儿,就会吐血。。。他们选择水路就是为了平稳。。宋官家早就起旱路回到汴京了,现在押船的是汝南王郑印,还有那个酸不溜丢的新科状元吕蒙正。”
吕蒙正缓步度出船舱,迎面凛冽的北风让他清醒,看着朦朦胧胧银白色的河面,再看远山近岭的粉妆玉砌。似乎心情轻松了许多。六郎病势严重,朱郎中今早来报,已经无法喂进任何药物,甚至连米汤也喂不进去。。皇帝不停的催促更让他分外焦虑,今早又来了官家旨意,要杨六郎火速回京,帮助完善永清防线。。吕蒙正想起和传旨钦差韦修的对话,心里还十分不痛快。
“吕大人,命他们扬起满帆,全速回京”“这。。怕是不妥,六将军身体吃不消,只要船速稍快,震动一大,他就。。大口吐血。。”
“哼,他杨景是个练武之人,据说还功力绝顶,几下鞭子就能废了?我看他是成心装样儿,趁我大宋内忧外患,不想为国为君为民分忧。。借此机会,要挟陛下!”韦修气哼哼地边走边说,走到舱口,忽然回过身来:“吕大人,还有一样儿,你要当心了,这杨景私通大辽之事,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也不决是空穴来风。。。”
吕蒙正想到这里,心头不禁添了一丝而担忧,日前也隐隐听说,六郎帮助佘御勋退了萧关的辽兵,而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