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喝道：“凉快凉快”
六郎仍然觉得脸上潮红湿热，心里火往上撞，不由扭头去看身旁的女子， 一个冷艳女子正坐在床角穿衣服，黑衣人三下两下将她捆起来，用布塞住嘴巴。 六郎突然觉得这张脸很熟悉。。但绝对不是竹竹，一惊之下，混沌的脑子有一凉风进入， 他打了个冷战，呆若木鸡， 任凭黑衣人用一条粗绳也将他双臂反绑，跌跌撞撞地被黑衣人拖出寝帐， 此时寝帐周围早已没有一个下人， 长公主规矩甚严， 一众仆人都远远地守在外院墙外， 黑衣人伸手掏出一团麻布塞进六郎的嘴里，拖着他熟练地进了寝帐后面的一个有着穹隆顶的小房子，房间里也是空无一人，靠门的地方摆着睡榻，正中一个莲花瓣状的池子，和山下的浴池一模一样，就是小一号，里面盛满冰凉的清水。 黑衣人不由分说，将六郎连头带脚一把按进凉水池子，嘴里喝道：“凉快凉快”
几口凉水顺着鼻子和堵着嘴巴的破抹布灌进六郎的胃里，把他呛得差点背过气， 忽然浴池中的水一下子全没了，一阵吱吱拗拗声过后，竟然在左侧露出一个暗门，六郎被拖进暗门，门就在背后关上，这是一条很黑的通道，那拖着他的黑衣人摸黑走了很久，听得出他呼呼的气喘声，看来有些疲惫。 忽然眼前一丝儿亮光，原来到了出口，出口是斜向上的， 隐隐约约可以望见天空中明亮的星辰和半轮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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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重逢故人
更新时间2007…3…21 18：18：00 字数：2534
六郎被拖出洞口，首先听到的是一阵阵野狼的嚎叫，伴着夜猫子的哀啼。 他刚才被冷水一浸，现在又被冷风一吹，心中的那股火是没有了，但是头脑还是晕晕的，想不出个头绪。 环顾四周，一簇簇黄绿的鬼火在四散飘荡，周围耸立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坟茔。 六郎想用力摆脱那黑衣人的牵扯，可是却无法运功，稍一运功，就觉得小腹中烈火焚烤，欲罢不能的看见竹竹羞红的粉面。 正在挣扎，黑暗中，那黑衣人将他按跪在一处不大但很精致的墓碑前，接着鼻子被人捏住，嘴里破布被拿掉，一股又苦又涩的汁液被倒进嘴巴。 六郎强咽下这口苦水，觉得肚腹翻腾，哇地一声，吐出来一股散发异香的酒水，这些东西一被吐出，六郎立刻觉得好过许多，脑袋也顿时清醒起来，浑身的燥热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隐约记得自己陪公主饮酒，后来好像见到竹竹？ 一阵冷风吹过，六郎不禁打了个冷战，低头看自己，他大吃一惊，吓出了一身汗，失声喊道：“这。。这是？”一柄寒冷的宝剑抵住六郎的脖颈，黑衣人擦亮了火石，点起来，照亮墓碑，鼻子里冷哼：“要不是看你是着了玫古那蹄子的道，才如此下流， 本姑娘非阉了你给姐姐消气” 六郎借着火光才看清自己跪在一个有汉字的墓碑前，上面竟然是熟悉的笔迹：“爱妻云儿芳魂不朽”是四哥的手书！“啊。。”六郎瞬间明白过来，刚想站起身，肩头被人按住，“给我姐姐磕头赔罪，否则。。别怪姑娘我不留情面”
黑衣人走到六郎面前，用手捏住六郎的肩膀往下就按，突然，他像被什么咬了似的，缩回手，接着又捏住六郎的下巴，将火折高高举到他的面前，“你。。你。。你。。不是延朗？”六郎此刻脸上火一样的灼热，幸好是黑暗中，没好气地说：“你放开我” 那黑衣人撕下面纱， 一张冷得能结冰的美丽面容带着揶揄，她长剑一指，捆缚六郎的绳索断为数节，冰冷的声音：“是杨六公子吧？ 对不住，搅了阁下的好事，想不到以忠勇节义著称的杨家将中还有采花贼！不知刚才这一幕要是被杨业和宋皇看到，作何感想？”
六郎此刻是血往上涌，愤怒，羞愧，惊愕，恼恨一起窜到脑门，尤其是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体，简直无地自容，可是他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砰地一拳击在一棵大树上，随着轰隆的巨响声过后，扑簌簌落下一大片枝丫。 黑衣人看到这里，心里有点害怕，解下自己的黑色外衣左手把它扔给六郎，“为了你四哥的面子，你先把它拿去遮羞” 六郎脸色涨红如血，紧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他已经认出来了，这是当年在凝香楼里惊艳过的颜如玉，曾经搅得京师险些沦丧的大辽鱼肠营统领，那个狠心挟持竹竹的耶律休哥义女，宁远郡主耶律华玉， 当然也是四哥挚爱的周云娘之妹，从小沦落辽邦的周玉娘。 六郎真是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按照内心的冲动，真想上去挥拳擒住这个女人！可是。。就这样出手，六郎的脑袋嗡的一声，再次体会到了那日被按在午朝门前廷杖的心境，他没有觉察，嘴唇已经被他自己的牙齿咬破了。 停了片刻，让心情稍稍平静，总不能再这样站在一个女人面前。 六郎强忍着翻动的气血，俯身捡起地上的黑色外衣，将两只袖子当作腰带，在腰间一系。 就听那黑衣女人说：“既然是六公子，小女子多有得罪了，要知道是你，自然不会前来打搅，走吧，随我找个地方弄身衣服。。。”
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玉娘看着六郎深深埋进臂弯里的头，五指插在浓密的黑发里，她不知怎的，脑海里反复出现凝香楼上那个英俊阳光的大男孩面带微笑地在棋盘上摆出了“如玉”二字，她对他应该是非常憎恨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恨不起来，尽管是他，让偷袭汴京成为泡影，也让她的鱼肠营在大宋土崩瓦解，更让她在大辽地位一落千丈，为什么不能把他当成仇敌？要是两年前，她会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可是。。这两年来的经历，让玉娘变了，变得茫然，变得不知所措，更变得不如以前那么果决。 这个有着“蛇蝎美人”绰号的鱼肠营首领，二十一岁的心中远不似十七岁潜入大宋时那么平静，此刻已经充满了矛盾和彷徨。 “好了，振作一点，什么也没发生，你也没有做对不起柴郡主的事。 别这么拿不起来放不下，不像个成大事的男子汉。 诺，烤暖和了，进屋去喝一口姜汤，免得着凉”玉娘温和的语气中带着责备，就像大姐训斥淘气过了度的小弟。 六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刚才玉娘说的话在他心里像打了个炸雷：“亏你还是延朗的亲弟弟，居然笨到相信玫古的话。。。还敢喝她的酒？她独门的摄魂花酒，里面有大量的鹿血，还有好多诸如牛鞭之类的药材。。。你居然问都不问就喝？”“你是不是有事求她？幸亏我今天听兰草儿说有个长得像延朗的人去了孤烟落日阁。。我就知道不妙。。加上玫古昨天巴巴地向我讨爹爹的那首小令。。本来是为了姐姐在天之灵，不要看见延朗做对不起她的事。。没想到居然是你。。”六郎的羞愧把他击得头晕，有生以来还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忽然想到，孤烟落日阁。。。急忙问：“孤烟落日阁的名字是谁起的？”“当然是玫古自己起的。。”玉娘见六郎终于说话了，心里倒很高兴。 六郎的一颗心往下沉。。。能够起出这样的名字。。。玫古公主真的如她所说。。识汉字不多？
本来就有一身旧伤，加上药酒的折磨，冷水冷风的侵袭，更多的是对重阳等人的担忧和对自己剧烈的恼恨，六郎发起了高烧。 玉娘在依乌吕山腹地的这个秘密山洞，没有别人知道。这里有她所有对中原的记忆，山洞里的布置完完全全是一个南唐内宫的样子。 六郎滞留在这个山洞里，经常迷迷糊糊之中恍若自己回到了中原。白天洞里没人，六郎高热昏迷，经常是喝不上一口水，梦里不断出现喷薄的山泉。 要到深夜，玉娘会带来吃的和煎好的药来给他喝。 过了两天， 他热度减退，勉强能自己支撑着弄点水喝，这天傍晚，玉娘回来的比平日早，带了一包吃的，进了门，看见六郎歪靠着枕头，拥被而坐，对着顶棚发呆。 “怎么啦，这么晚了，还不起床？”玉娘凝神看着六郎英挺而轮廓分明的侧影，脑子里却不断回想着一双忧郁深沉的目光，要是这个坐在床榻上的是。。。四郎。。。那该有多好！ “你先穿这套衣服吧。。”六郎回头看，见玉娘端着一套淡褐色的汉人长袍，双手抖落开，递了过来。六郎心里很吃惊，这件衣服好像是四哥的！但是好久都没见他穿了。 “怎么，难道你只喜欢穿内衣？”听到玉娘不客气地揶揄，六郎无奈地爬起来，穿上了这件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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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风雨一肩
更新时间2007…3…24 12：34：00 字数：3022
六郎回头看，见玉娘端着一套淡褐色的汉人长袍，双手抖落开，递了过来。六郎心里很吃惊，这件衣服好像是四哥的！但是好久都没见他穿了。 “怎么，难道你只喜欢穿内衣？”听到玉娘不客气地揶揄，六郎无奈地爬起来，穿上了这件袍子。玉娘看着那颀长挺拔的背影，如痴如呆，竟然久久说不出话来。 “郡主，你怎么会有我四哥的衣物？”听到六郎的问话，玉娘才猛醒过来
：“哼，六公子真是小看我鱼肠营了，谢蒙能把珍珠衫放到你的柜子里，就不能替我拿件你四哥的衣服？好了，一天没吃东西了吧，过来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玉娘笑着把手里的包袱打开，竟然是一个精致的竹笼，掀开竹笼的盖子，里面是八只香气四溢的烧麦！“从竹竹那里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可惜。。。没有地方弄蟹肉。。。北国干燥，这只小竹笼都有些裂缝了。。肯定蒸不出清淡的竹子香味，这还是南叔以前带给我的。。这里上至皇帝下至奴隶都用手撕肉，完全不懂得食器不仅是用来装吃的的，也是增加美味的办法” 虽然玉娘表情冷漠地说着话，六郎却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份犹豫，一份无奈。
“郡主，你自己在这里处境也不是那么决无忧虑的，你。。就不怕我揭发了你”六郎想了半天。。才问出了这个疑问。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明白了四哥为什么当年明明可以杀死她，却放了她一条生路。。人都是有多面的。。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端上小烧麦的女子，就像个邻家大姐，哪里能想到她是大辽鱼肠营的毒蝎子？是大宋欲杀之而后快的敌人！“六郎，你不会的。。。先不说你去揭发，先暴露了自己，就是对你毫无害处，你也不会去的。” 六郎默不作声，心中暗自惊讶，竟然有人这么了解他。 “害死生命，不是你杨延昭喜欢做的事。我说得对不对？”六郎默然。 只听玉娘又说：“这两天我私下里把你的事都搞清楚了。 玫古在斗兽场里设了伏局，想杀死皇后，那天是你？我没去斗兽场，否则早就把你弄出去了。 你不肯害死无辜的契丹女人和小孩，怎么会去揭发我？ 六郎，恕我直言，你四哥就是心存仁厚，你比他还甚。杨家你们兄弟俩，做个武将真是痛苦。。。最爱惜生命的人却要去战场杀死大量的人。。。”“保家卫国，是每个大宋子民的义务”六郎打断了玉娘的话。 “是啊，辽人蛮荒，他们的文明还是我们千年以前的样子。。在边境烧杀抢掠，那是他们维持部族生存的办法，这些人不懂农耕，不懂桑麻。。。可是。。我们汉人呢。。我们有礼仪之道，有仁人之治，结果又是如何呢？在中原有更多的人懂得如何用比蛮荒之邦更残酷的手段去整治人。。，六郎。听说你尝过匣床和廷杖的滋味。。那个。。不大舒服吧？”六郎不语，半晌才说：“玉姐姐，我知道你心里的痛，李侯爷，周娘娘和云姐姐他们。。确实。。令人扼腕。。我不能说你不应该恨官家。。可是。。。可是。。这是没有法子的事。。天下称王者要是都能为天下计。。恐怕就没有人间的悲欢离合了。。”“六郎，你想为天下人做事，不只是想攀附官家，这是天下之大仁者，可是你这样的人只会头撞南墙，永远受苦。身败名裂。。廷杖的棍子落在你身上时，周围围观的正是你豁出性命保护的百姓！他们在鼓掌叫好，看你的痛苦，赞扬打你的官家，看你被羞辱，颂扬皇上圣明，你不过是给愚民们增加的茶余饭后的笑料，你股上被打飞的血肉最多能让某些聪明人们痛恨奸臣，你难道还值得为这样的百姓，这样的官家去流血？ ”玉娘的脸涨红着，盯着六郎变得惨白的面孔，她知道这是残酷的，鱼肠营当然清楚知道六郎被廷杖时的场景，这些话无疑是揭了六郎的伤疤，让他痛苦难当。 出乎意料，过了片刻，六郎竟然平静地说“人间的美好如果需要鲜血来灌溉，那么从我开始也无妨。。”
玉娘呆住了， 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