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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一看见穿着破旧的粗使奴仆衣服, 光着头,蹲在地上的六郎,茗香觉得天地都凝固了,好像一闷棍打在她的胸口上,让她张大了嘴却喘不过气来。。。
茗香愣了片刻,咬紧下嘴唇,勉强没有哭出声来,沉默了一会儿,她轻轻地说:“露儿姐姐,你先回去吧,我家那个哑巴小厮很害羞,只有没生人,他才肯写字交谈,我奉了夫人命令来问他离开杨府的原因,也许会涉及我们府上的隐秘私事,还请姐姐原谅。” 露儿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很懂规矩,话说到这份上,再不走开就是不识相了,于是她轻拍茗香的肩膀:“茗香,你们聊完到东花厅找我就行了。” 说罢,款款离去。。。
“婢子叩见六爷!” 茗香一见露儿走远,立刻双膝往下倒,泣不成声,六少爷也自然而然叫成了六爷! 六郎一把拉住,低声说:“茗香,别这样,别人会看见” 茗香抽泣着说:“六少爷,你。。你。。吃了多少苦,我还以为再也。。再也见不到。。苍天有眼, 你。。还。。好吧?”
六郎笑笑不答,轻拂茗香的肩头,柔声说:“傻丫头,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 茗香抽泣着说:“六少爷,我们人人都惦记着你,夫人每天晚上都到佛堂去替你祷告。。” 黑暗中,茗香恍惚看到六郎的光头,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震惊异常,她掏出火摺,打着照亮,六郎见了,一把夺过,扔在地上,用脚踩息。 茗香不解道:“六少爷。。这是。。” 六郎拉起她的手,说:“茗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要是不嫌弃,到我住处去讲” 茗香手被六郎的大手攥住,心里一阵阵突突乱跳,脑袋里嗡地一声,身体跟着六郎移动,至于向哪里走,怎么走的,她完全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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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6…8…25 21:40:00 字数:2274
七拐八拐,六郎带着茗香来到他自己的住处, 小耳房黑着灯,六郎的同屋,那个五大三粗的矮黑汉子,绰号叫王三麻子,一般不到二更不回来,经常是晚饭后找其他下人斗纸牌,玩蛐蛐,耍蟋蟀,喝得醉气熏熏才睡觉。 六郎拉着茗香进了屋,掩上房门,点着一根白蜡,放在破木桌子上,四下看看,只有一张凳子,上面有那汉子的大泥脚印。六郎先用一张废纸擦过,还是很脏,他又撩起衣襟,努力地擦擦,然后孩子气地笑笑,挤挤眼睛:“茗香,你。。这身衣服今天回去就会换掉的,对吧?请坐” 接着又翻腾着自己仅有的一只茶缸兼漱口缸,左看右看,放下,又拿起粗瓷饭碗,看看,拿不定主意,回头问:“茗香,你口渴么? 我的瓦罐里还有些凉开水,不过。。我可没有待客的茶杯。 只有我自己用的饭碗,你不会嫌脏吧?” 茗香从一进屋就打量了这间斗室,然后呆呆地凝神望着六郎的一举一动
六郎在昭圃的日子虽然不像其他府里的公子哥那样奢华,可天波府毕竟也是个御赐府第,杨业好歹也是一品武将,六郎再怎么不在意吃穿,也不会这样。。。茗香环顾这间典型的最下级粗使用人的住房,又打量着多日不见的六郎,一身皱皱巴巴的短衣短裤,都是粗麻布做的,肩上老挑扁担的地方已经磨破了,前胸的扣袢掉了一个,露出敞开的胸口,原来白皙的脖颈胸口现在被太阳晒得呈现淡古铜色, 瘦削的身体看得出突出的锁骨和肋骨,还有触目惊心的一道道淡淡的鞭痕。。。茗香看得鼻酸,忍不住哽咽:“六少爷。。您。。受了这么多苦,婢子。。婢子真想去替您” 六郎脸上开朗一笑:“茗香,竟说傻话,家里人都好吗? 哥哥们, 还有小七,八妹。。真想他们。。” “那。。六少爷您,随我回府吧?我们悄悄走后角门,老爷不会发现。” 茗香脸上闪现出一阵压抑的激动。 “不,茗香,你不明白。。我是没脸回天波府了。。。我让娘和兄弟们丢尽了脸,让爹在庙堂之上无法见人。。。”六郎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 “那。。六少爷你。。难道不想见见郡主殿下,她从过年到现在,一直呆在昭圃,精神都有点恍惚。。常常说看见你了,和你刚刚说过话。。” “竹竹!”六郎只叫得一声,就说不下去了。。茗香后悔说了郡主的事,连忙转移话题:“六少爷,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点火照明?”
六郎说:“我在那些罐子里加了硫磺烟硝,那些罐子收集了从沤肥池里发出的湿泽气体,如遇明火,立刻会爆炸!” “啊,六少爷,你是在制作霹雳火弹?”六郎笑道:“茗香,看不出你这么个温柔的女孩子,居然也看(武经总要)?”茗香不好意思“六少爷,我是伺候老爷夫人读书时顺便看到的”六郎接着说:“(武经总要》卷十二中的“霹雷火球”,其制作方法是“用于竹西三节,径一寸半无罐裂rV
者,存节勿透。用薄瓷如铁钱三十片,和火yao三四斤,裹竹为球。两头留竹寸许,球外加傅药。”这个做法太麻烦了,而且很贵,一个火球少说也得五十两银子,上次汴京保卫战,我们就是没有足够的火器,否则早就退了辽兵。我有一回听人说粪肥池里发出的气体遇火会燃烧,就想试试用这些湿泽气来做火弹,以前收集不到很浓的气体,最后用排油集气法才弄到很浓的满罐气,刚才我加了硫磺烟硝,想呆会儿找个偏僻荒郊试试,如果成功,这每个装满湿泽沼气的罐子就像一颗颗霹雳火球,等我们有了足够多,可以灭敌百万。。。”听了六郎的解释,茗香笑颜如花,说:“六少爷,你太棒了,老爷夫人知道了,肯定高兴!诺,你先吃点我给你带来的东西,然后就和我一起回家,好不?”这时,六郎才注意到茗香身后还背着个小包袱,茗香打开来,里面是四色点心,都是他爱吃的,糯米团子,蟹肉小包,付皮蒸卷和鲜虾粉饺。六郎一见,顿觉饥肠辘辘,也不顾及茗香在跟前,冲着她傻傻地笑,伸手抓起,往嘴里一塞,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茗香温柔一笑,从包里掏出湿巾,拉过六郎的手仔细擦擦,又递给他一双筷子,然后静静地站在一边,抿着嘴笑。。。
等六郎风卷残云般吃完,茗香正准备去烧点水来, 房门一响, 走进来的是露儿,甫一进门, 露儿就大叫:“茗香你还真在这里!”随即看向六郎,眯着眼打量了六郎两眼,裂开小嘴,半调侃地对茗香说:“茗香, 我就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跟到这里来,哈哈,原来你们俩。。嘻嘻, 是不是原来就是相好的?不过姐姐佩服你的眼力, 挑了这么个漂亮的小白脸儿, 这身段举止就像个大家公子,恐怕穿丝着缎地一打扮,也不比杨家的那些个公子们差!”
六郎听到这里,急着想解释,却说不出话来,回头看茗香,更是粉颈低垂,红云满面。。六郎心里一怔。。正想说话,就听外面几声轰然巨响,惊天动地,屋内的三个人顿时一呆,紧接着,外面一阵大乱,脚步声纷沓而至,“快,后花园起火啦”、,“快救火!” 六郎一愣之下,拉起茗香就冲出门去。。
到了外面,就见驸马府的后半截火光冲天,把天空都映红了,大人小孩儿,哭骂叫喊,乱作一团,六郎径直朝火光的地方跑去,一路同去的还有一众院公,佣人,侍卫,家将。。
到了后院,六郎心里凉了半截,正像他害怕的那样,后院火势最旺的就是自己存放“霹雳火球”的地方,火烧得太旺,加上冬天天干物燥,北风强劲, 把周围几处小点的宅院全都烧着了,突然,一个骇人的声音响起:“快去救老爷,老爷被困在南跨院了!”
大伙儿冲到南跨院,大火已经把院子整个包围了,烈焰腾空,火龙乱窜,热气翻滚,几个冲进去的家将,不是被烧了头发就是被燎了胡须,被烟灰呛得睁不开眼,剧咳连连。。只得退了出来, 闻讯赶到的长公主望着大火连连跺脚,看着不断退下来的家丁发急道:“快救老爷呀,救出老爷者赏银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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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6…8…26 20:14:00 字数:2144
火势随着西北大风,越烧越猛,大有势不可挡的味道,长公主心里明白,时间一长,烟灰布满的火场中自然呼吸受阻,那驸马就是不被烧死也是凶多吉少, 情急之下,长公主大喊:“救出老爷者,已婚者我曹家奉养终身,未婚者可以娶大小姐为妻”。 公主冲着众家丁喊叫,此刻六郎刚好赶到, 没听清长公主在喊什么,但从她焦急的神情中,可以断定,南跨院中有人,六郎顾不得细问,回手抓了一个小厮手中的水桶,一把夺过,兜头浇下去,然后扯下湿漉漉的上衣,堵住口鼻,纵身冲向火海。。。
来到近前,六郎打量了一下那火舌乱窜的大门,根本无法冲进去,虽然两条腿用劲猛了还隐隐作痛,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挺身拔地而起, 身子在空中腾起两丈余高, 像一只舒展的大雁,飘过火苗的顶端,跳进了院子,六郎下落的途中一眼瞟见小院子的四面墙有三面都是火苗,唯独最高的西墙还没烧到,他调整身子,看准西墙下一处长着矮ju花的园圃准确地落下去,知道两条腿不能和地面硬接触, 便用臀部着地, 待他坐在地上,一阵钻心刺痛才让他好生后悔,不过对于练武之人来说,两腿的价值实在是太大了。。。
六郎狼狈地站起身,顾不得疼痛就四下寻找院子中的人,就见老曹彬正站在西墙根下双手抠着墙运气,曹彬气力不够,已经试着蹦了几次,双手够不着墙垛就掉下来了。 六郎抬头看看那院墙,心中暗想,就是他自己把轻功全力施为,也爬不到顶上,怎么办? 一眼瞥见曹彬身上啰里啰唆地穿戴,立刻有了主意,他对曹彬说:“曹公,快,脱掉衣服,拧成绳索,” 曹彬正在犯愁,蓦地听见六郎的声音喜出望外,急忙道:“六少帅, 又是你,真是老夫救命福星” 说罢,迫不及待地将身上所有长衣脱下,和六郎一起拧起绳子,衣服连着衣服,到最后还是差一点,六郎便脱下自己的长裤结了上去。 两个人都光着上身,只着短裤。 六郎把衣绳往一棵槐树上一搭,身子凭空荡起,就像荡秋千一样,借助摇摆的力量,嗖地一声荡到高墙上,用双腿夹住墙垛,转身坐在墙垛上, 放下衣绳, 供曹彬揪住, 曹彬也是武将出身,虽然老了,享惯了荣华富贵,仍旧有些身手,抓住绳子,加上六郎的用力拉拽, 也顺利攀上墙垛, 两人向外一看,才明白为什么这西墙这么高。
原来西墙下面就不是公主府的地盘了, 这面墙是公主府临街的墙,所以建得格外地高。六郎将衣绳穿过墙角上的吻兽, 身体轻盈地顺绳滑下,又帮助曹彬也滑了下来,可惜他笨手笨脚,身体又重, 竟然在快落地是扯断了最下边的衣服,摔了个屁蹲儿,曹彬恼恨地看看自己手上的尺把长的碎衣,见是六郎的那条质地很差的破裤子,不好发作,断后的衣绳失去下坠之力,立刻回缩,掉进院子里了。 两人无法,只好瑟缩着寻找回府的路径,这时却发现他们迷路了,四周黑暗一片,过了一条小弄,似乎就是个民宅。。
这会儿,顾不得再找府门,曹彬和六郎都想进那个民宅暖和暖和,正月的子夜北风吹在两个只着贴身短裤的人身上,鸡皮疙瘩一层接着一层。 到了院子跟前,望见院子里有个小楼,看来还是个殷实的小康之家,楼上隐约还有灯火和欢声笑语。。。六郎曹彬相视一笑,心中暗喜,太好了,主人还没有睡觉! 敲开了院门, 一个中年男人打量着曹彬和六郎,见他们身上只有一件裤头, 冷冷问道:“你们找谁?” 曹彬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我们。。是。。您们的邻居。。想进来暖和暖和。。我们家失火。。” 那个男人斜楞着眼看了看曹彬和六郎,用鼻子哼了一声,一偏头,努嘴示意旁边的耳房:“你们俩先在哪儿呆会儿,待我去请示主母” 曹彬和六郎两人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