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城将从猎场捡回来的纸片拼齐后对着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他单手撑着下巴满脸深思之色,他的记性极好,虽然没有到过目不忘的阶段,却也几乎看过一遍的东西大多都能记住,此时觉得这字迹熟悉,一时半会却又愣是想不起来,心里不自觉的就有了几分烦躁。
红霜端着茶点进了书房,见他看着那拼好的残字发呆,当下微笑道:“相公,公事重要,身体也极为重要,你一早便在拼这个东西,一直没有吃东西,如此身体又如何受得了?”
苏连城微微一笑道:“你比我娘还要麻烦几分。”他的话是这样说,眼里却是满满的笑意,那有些烦郁的心也因为美人的温情而抚平。
红霜抿唇微笑道:“人言妻子就是半个娘,我自然要好生照顾好你。”
苏连城闻言眼里有一抹愧色,他轻声道:“叔叔反对我娶你为正妻,这事得再等等,等他的气消掉一些之后,我再带你回杭城,求我爹同意娶你为正妻。”
红霜微笑道:“只要能呆在相公的身边便好,我不在意名份之事。”她心里却忍不住想骂:嘴里说爱惨了我,却还不是放不下你的荣华富贵,往后只怕是看到心动的女子就将我给忘得干干净净了!男人从来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银子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有银子在手,我又岂会如此对你委曲求全?
苏连城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愧意更重,见她的眉眼里俱是温柔,就如同当年的巧巧一般,他的心里的疑虑又淡了一些,不管红霜是不是巧巧,又或者这里面还有其它的什么事情,只要她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那便比什么都好了。
他轻声道:“巧巧,有你在身边真好。”
红霜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那张纸后道:“这人也真是狂,这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她以前原本是不识字的,某人为了让她能入得了苏连城的眼,曾经疯狂的训她习文断字,她原本又是个极聪明的人,只短短一年的时间,竟将汉字认了个大概,还背会了三百多首古诗,又能看一些诗词歌赋,只是终究是速学之人,又错过了最佳的学习时间,她的文是看的极好,可是字却写的极丑。
苏连城轻轻点了点头道:“他有狂的资本啊!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说的话自然也就难听了些。”
他平日的事情也会对红霜说上一两句,红霜知道他如今领了招安副使之职,也知道这字甚是关健,当下微微皱着眉道:“只是这字我怎么瞅着极为眼熟,啊,对了,是花街街头代人写信的王司书的字!”
苏连城愣了一下后道:“谁是王司书?”
“这个王司书常年在花街写信,以前我有姐妹曾托他写信,可是又嫌他写的字太草了些不好认,为这件事情两人还当街对骂过,你说你是以写信为生的,自然要是客人的要求为主,怎么就能如此霸道呢?因为他的态度不好,所以找他写信的人并不是太多。只是他也奇怪,纵然摊子上没有生意,也不肯学别人写一手规矩漂亮的正楷字。”红霜说到那个王司书她还有一肚子的怒气。
其实她嘴里说的和人吵架之人,根本就不是她的什么姐妹,而是她自己,当时她看上了一个书香世家的公子,用心浑身解数将那人迷的神魂颠倒,后来两个私通书信,她自认为自己的字拿不出手,听人说王司书的字写的好,于是便去求字。不料那王司书竟用龙飞凤舞的字写了她要的情书,她觉得一个女子的字若是写成那样就实在是太假了,她当即让王司书重写,不料那竟是一个倔强的主,拼写也不重写。而那公子刚好提前到花街来寻她,看到了两人吵架的情景,将她的真面目认清,从而和她一刀两断,坏了她做高门贵夫人的美梦。
苏连城听到她的话先是一愕,恍惚中记起他到西京后第一次见到巧巧的情景,当时他在街头问了一个男子是不否见巧巧路过,反而被那男子奚落一番的情景,当时巷子里一片幽暗,当时他曾见到那男子的案前放着一张纸,纸上有一些字迹,之前这一直觉得那字迹眼熟,此番红霜一提醒,他便猛然想了起来。
他暗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万知楼行事周密,也许他能从这一次的事情中发现一丝蛛丝马迹来。
他当下茶点也顾不得吃了,对红霜道了句:“巧巧,你真是我的福星,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说罢,匆匆忙忙的让人备了马车便朝花街奔了过去,只是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又去后部衙门里找崔文滔借了五十个精兵随他一同前往。
他到达的时候,果然见那里摆着一个“替人写信”的摊子,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汉子正坐在柳树下。
苏连城走过去将那封粘好的信放到那汉子的面前道:“这信是你写的吗?”
“是我写的。”那汉子看了一眼那封信道:“我代人定惟,有问题吗?”那汉子看了一眼那些官差,知道今日出事了。
苏连城冷笑一声道:“既然是你写的,那就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那汉子怒道:“我代人写字又有什么错呢?这青天白日的难道还想要冤狱不成?”
“冤狱?”苏连城冷笑道:“也不全是,只要你告诉本官银面阎罗是谁,本官自会给你一条活路。”
那汉子愣了一下后道:“银面阎罗是谁?”
“你就接着装吧!”苏连城大手一挥道:“来人啦,带下去!”
那汉子一惊,又哪里肯就范,当下一掀书摊,操起案下的一对笔便朝苏连城攻了过去。原来他用来写字的笔是分两头的,一头是武器,另一头却是用来写字的,这番一遇到危险,便直接取出来用了,以求能够逃脱。
那汉子若是不反抗,若是一直一口否认这件事情,苏连城在审讯一番之后也许便会将他放了,可是他这一动武,就彻底暴露了身份,那些官差早已得到苏连城的吩咐,将那汉子团团围了起来,那汉子的武功原本只是个三流角色,又哪里敌得过兵部衙门里的官差,几个回合下来,便已被生擒。
苏连城看了他一眼道:“先带回去,然后再细细审问,怕是能审出一些事情来!”
万知楼的另一个线人正打算来集情报,却见到那汉子被人擒走,当即隐入墙角,待到官差走了之后他忙回去给苗冬青报信。
苗冬青听到那线人的汇报之后,知道出事了,当即将消息传给了安子迁请他示下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并立即通知各分舵更改万知楼的密令,然后再令各分舵小心行事。
安子迁一刻钟之后便已收到了苗冬青加急的密报,心里一时间也有了万千的疑问,后想起苏连城极为出众的记忆力之后,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当即将让圆荷将许晓玉叫来后吩咐道:“王司书被抓进了兵部的衙门,他虽然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可是却清楚的知道万知楼暗线分布的方式,你现在立刻传消息给苗冬青,让他立刻更改所有线人的联络方式,那些常和王司书联系的线人全部都避避风头。然后再将消息传给乐辰景,就告诉他王司书知道谁是银面阎罗。”
许晓玉愣了一下后道:“公子,为何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世子?世子和你之间原本就有一些恩怨,若是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对王司书严刑拷问的。”
“王司书并不知道我是银面阎罗,可是只要他耐不住刑就会说出相应的线索,那些线索只要被苏连城知道了,他很快就能猜出我就是银面阎罗。而那些线索与其被苏连城知道,倒不如被乐辰景知道。乐辰景虽然恼我,却也会以大局为重。”安子迁有些无可奈何的道。
“我们可以闯进兵部衙门去救人。”许晓玉看着他道。
“不成,不能去。”安子迁微微一思索后道:“此时的兵部衙门必定是天罗地网,我们去了只会白白牺牲,我不能为了一个王司书让更多的兄弟冒险。”
许晓玉愣了一下后道:“公子是想弃王司书呢?”
“如何别无他法。”安子迁轻叹了一口气。
许晓玉微微一思索,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当下轻咬了咬唇之后道:“我这便去安排一应事情。”
安子迁轻轻点头,许晓玉走出几步后又转过身道:“公主觉得苏连城还有留下的必要吗?”
安子迁的眸光微深,对她轻轻摆了摆手,却没有再说话,她的眸光深了些,长叹一口气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许晓玉才一走,安子迁便又收到了另一封苗冬青的线报,这封线报比刚才好封线报发的要早一些,只是那封线报是加急的,所以他才先收到。
这封线报是关于苏连城和巧巧的事情,苗冬青在得到他的指令之后便命人全力搜罗那段消息,安子迁细细看了一遍后眸子里满是寒意,他的鼻子里溢出一声轻哼。
楚晶蓝一直在屋子里看着他安排一应事情,却一直没有出声询问,此时看到他这副表情,便问道:“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安子迁将手中用万知楼特殊语言写成的线报翻译过来说给楚晶蓝听,她听完之后心里涌起万千的情绪,半晌之后才冷笑道:“这件事情真正的真相竟是这般!当真是好笑至极!”
安子迁双手环在胸前道:“其实细细想想也算是有迹可循的,只是这件事情听来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苏连城也算是天下间顶聪明的人,没料到却还是被人耍得团团转。方才晓玉问我要不要除了他,我原本有一丝犹豫,此时却觉是根本就不用再犹豫了,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就注定已没了归路。”
楚晶蓝眸光微深后道:“一刀杀了他我还是觉得太便宜他了,不管整件事情是谁先挑出来的,他终究是错了,若是他没有那分邪念,又岂会有今日的恶果?”
安子迁问道:“那你觉得如何处置他才算真正的妥当?”
“我曾发誓,他加在我身上的事情,必百倍奉还!”楚晶蓝缓缓的道:“有些痛有些恨是必须要让他知道的,当一个人看到支撑他生生死死的事情,不过是一个阴谋,想来必定会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安子迁的眸子微微一眯,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他的确值得如此的对待。”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扬后道:“这件事情算来也是我和他的恩怨,便交由我来处理吧?”
“你如今有孕在身,怕是不太妥当!”安子迁担心的道。
楚晶蓝缓缓的道:“不妨事的,我做事有分寸的,这件事情我必能寻一个极为完美的解决之法。他以前以为我害死了他的巧巧,欲毁我名节害我性命,若只是这般,我尚可原谅他,可是他如今已将巧巧拥入怀里,明明觉得有极大的破绽,却依旧选择相信她,不愿深究那些事情,还假意来我的面前求情,让我饶他一命,背地里却对我百般算计,欲取我性命,我若是还能容得下他,我便不是楚晶蓝!”
安子迁见她的目光坚定,脸上满是坚毅之色,腰挺的直直的,看起来当真有几分凌厉之气,就如同他在她和苏连城的洞房夜里见到她时一般,是那么的孤傲高洁,就如同是枝前初绽的梅花。
他的嘴角微微一勾,虽然不愿让她涉险,却也觉得对付苏连城她最有权利,他当下轻轻握着她的手道:“万事小心,苏连城并不是善与之人,他虽然没有武功,但是却是足智多谋,只凭一封信便将万知楼带入了险境。我只能给你十日的时间,十日内你若是不能收拾完他,我便会派人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楚晶蓝的嘴角微勾道:“有十日便足矣!”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道:“还是那句话,凡事不可逞强,你如今的身子经不起一丝风浪。”
楚晶蓝微笑着道:“你放心好了,那件事有人没有亲自出面,那么这一次的事情我也不需要亲自出面。对付苏连城,智取是最好的法子。”
安子迁知道她的智慧并不亚于男子,她若是想要算计谁,那人多半是没有活路的,他笑了笑,心里却还是不太放心,明面上让红梅和绿影好生照顾她,暗地里却又派了几个影子侍卫暗中保护她,他这几日事忙,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了。
乐辰景正在兵部衙门里处理公事,由于他和崔文滔一直不太对眼,两人几乎是一个时辰一小吵,一天一大吵,兵部衙门自从他回京之后就一直不太安生,虽然说不是鸡飞狗跳,却也是人仰马翻的光景。
崔文滔是他的上司,官职上他高他一分,而他的官职虽然不如崔文滔,可是却顶着个洛王世子的身份,崔文滔见到他还得行礼,再加上他那暴躁狂傲的性子,崔文滔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占到。
两人之间最近已由打嘴皮子仗升级到拿着下面的人相斗了,于是乎,兵部衙门的衙役们一个个苦不堪言,众人有帮崔文滔的,也有帮乐辰景的,场面那叫一个凌乱。那些军机大臣们也因为两人的不和,而闹的头痛不已,却也知道这两货都不是好相与的,于是也只是真真假假的虚劝一番,却也有几分坐山观虎斗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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