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晶蓝闻言也不恼,只浅浅的道:“四嫂说的甚是,各人有各人表达心意的法子。”她直接将四少夫人嘴里的“新意”理解成“心意”,反正她们爱怎么说由得他们去,她实无须和这些女人做口舌之争。
二少夫人却缓缓的道:“我倒更喜欢五弟妹送的绸缎,那料子可是上乘的很,用来做衣服可美的紧,可不像是这做好的鞋子,不管喜不喜欢都得穿了。”她扁了扁嘴后又道:“这斜面上绣的花倒有些像是牵牛花,当真是土气的很。”
佩兰闻言脸色微变,六少夫人却又道:“我听说牵牛花又唤夕颜,只得一夜盛开,第二日便凋落。古人常以花喻女子,牵牛花便是大大的不吉利了。”
二少夫人闻言,一把将鞋子塞到佩兰的怀里道:“多谢大嫂的好意,只是这鞋子我是断断不敢收了,我可还盼着能多开几日了。”
六少夫人也将鞋子放到佩兰的怀里笑道:“大嫂的美意我心领了,这鞋子却是万万不能收了。”
安夫人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极为不悦,她轻哼一声后道:“你们倒是越发的长见识了,没有的事情也能说出事情来,牵牛花虽然只能开一个晚上,可是却也寓意夫妻之间和和睦睦,一辈子长长久久!哪来你们说的那些事情!”
六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对视了一眼,只得又从佩兰的怀里将鞋子给拿走了,而佩兰的脸色却已变得极为难看。她原是小户人家出身,自小在田野长大,儿时最常见的花便是牵牛花了,她极喜欢夏日牵牛花开满整个院墙的风景,所以之前在绣鞋的花样时便绣了上去,倒是没有想到二少夫人说的那一层意思。
大户人家里谁家的少爷都会有几房妻妾,妻妾间都想和自己的夫君过得长长久久,牵牛花只盛开一晚,便有了其它的喻意,佩兰却并不懂这些的,而二少夫人虽然也出身寒门,但是嫁到安府的日子已久,二少爷又是一个花心之人,便也有了千般感想。
楚晶蓝和安子迁看着这一幕,却也都不说穿,只是淡然一笑,她看了一眼怀中的绣鞋,那花朵开的是极为绚烂的。六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只怕也在帮衬着她所以才会说那些话,只这一事,倒能将府里众人的心思看清楚了。同是嫡出,却已经分了两个派系。
三少夫人和四少夫听到安夫人的话后忙道:“就是了,这花我瞧着好看的紧。”
众人散了之后,楚晶蓝走出去之后却听得佩兰轻声喊她:“晶蓝,你现下有空吗?”
楚晶蓝微笑道:“怎么呢?”
“我那里新炖了阿胶莲子羹,想请你去尝尝。”佩兰微微笑道。
楚晶蓝和安子迁对视了一眼后,安子迁淡淡的道:“我先去米铺了,你和大嫂说说话吧!”
楚晶蓝轻叹道:“年底事杂,我迟些也要去一趟楚家,只怕是不得空了,不如下次吧!”
佩兰微低着头道:“我知道我出身卑微,又给大少爷做过外室,在你们的心里只怕是看不起我的,所以我便也请不动晶蓝了。”她的模样十二分的委屈,让着着实让人心生怜意。
楚晶蓝听她这么一说倒是不能拒绝了,她微笑道:“我是真的事忙,倒从未存过佩兰说的那般心思,既然如此,我也不能拂了佩兰的心意。”
佩兰忙笑道:“我就知道晶蓝待我最好,我新进安府,又出生小户人家,自是不懂安府的那些规矩,有晶蓝提点着才不会出错。再则大少爷和五少爷是同胞兄弟,我在这安府里的也就只能和晶蓝说说心里话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拉着楚晶蓝的手。
楚晶蓝微微一笑,却也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出,她的眸子微一抬,便看到了佩兰那双有了别样光华的眼睛,她却又笑道:“我虽然不能拂了佩兰的心意,可是现在实在太忙,等晚些我空下来的时候再来陪佩兰吧!”说罢,她竟转身就离开了。
佩兰看着她的背影恨恨的咬了咬牙,却又缓缓的道:“那我在明阳居里等晶蓝过来。”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这一日却并没有去佩兰那里,倒也不是她怕事,而是觉得像佩兰那样的人在没有拿住她的错处时还是少招惹一些为妙,只是她这不去,只怕也会惹恼佩兰。
楚晶蓝将米铺打点好了之后想起已多日不见刘氏,心里想念的紧,又回楚家去见刘氏,却见只短短十几日的光景,刘氏竟看上去老了不少,鬓间已有许多华发,她依旧只穿了一件极为素净的衣服,头上还是戴着楚晶蓝早前送给她的那支发簪,楚晶蓝此时才知道为何刘氏以前总喜欢戴那支发簪,以前是觉得刘氏被马氏所欺负,今日见到她这副样子,她才知道原来除了马氏对刘氏不好之外,那支簪子对刘氏而言还有着其它的意思,她心里暗骂自己不孝,以前竟从没有疑心过马氏,若是早日知道,也省去了那些烦恼。她和刘氏说话说的晚了些,又在楚家用过晚膳之后才回的安府。
她回到安府的时候,安子迁还没有回来,她轻叹了一口气便将昨夜里和安子迁从书楼里带回来的《千明传》打开看了起来,安子迁说那书是孤本,倒当真是一点都不假,里面的内容没有一点删减,只是这里的小说终究是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那些黄书,里面的内容倒是极为隐晦,描绘的方式却颇有着《三言二拍》之感,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有趣的书了,当下便命圆珠将灯芯挑亮了一些,一个人就着灯火便看了起来,这一看就到大半夜。
她见其中有一个故事和潘金莲与武大郎的故事极为相似,而且描写的还要入骨三分,她的脸红了红,想起《金瓶梅》里潘金莲的下场,她的眼里多了一分寒意。
安子迁这一夜也直到后半夜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楚晶蓝才刚睡下,他见那书还开着,也看了一眼,然后轻轻笑了笑,便将书合上,然后便和她相拥而眠。
第二日一大早,又到请安的时间了,两人去请给安夫人请安的时候,却见太夫人也坐在上首,楚晶蓝心里暗道:“这太夫人去避冬的时候没声没息,这回来的时候也没声没息,行事也当真是怪异的紧。”
太夫人一看到她便笑道:“几个月没见你了,倒显得越来越清秀了。”
楚晶蓝想起太夫人曾对她说的话,当下微微一笑道:“奶奶何时回来的?怎得孙媳妇一点都不知晓?”
太夫人笑道:“你整日里忙的紧,又哪里有空管我这个老太婆的事情,我昨天下午回来的,本来一回来就想找你聊聊天,却听说你也忙得紧,下午在楚家那边忙着,你回来却已有些晚了,我想反正今日一早就会见面,也便不急在那一时了。”
楚晶蓝微微一笑道:“奶奶说的甚是!”
安夫人看到太夫人和楚晶蓝说话的模样便极为不快,当下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里,瞪了楚晶蓝一眼后又轻咳了一声。
楚晶蓝只当做没有看到,太夫人却又道:“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身子若是不好就回房歇着,就别在这里硬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又招惹你了!”
太夫人是府里最大的长辈,安夫人纵然对她百般不满,却也不能怎么样,只在心里骂“老不死的!”
太夫人却又笑眯眯的对楚晶蓝道:“你迟些跟我去福寿居,我有话要和你说。”
“是!”楚晶蓝轻声答应。
正在此时佩兰走进来道:“方才有事耽搁了,我来晚了,还请奶奶和母亲见谅!”
太夫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佩兰后道:“你是哪一房的?我怎的从没有见过你!”
“回奶奶的话,我叫佩兰,是大少爷的妻室。”佩兰含着笑恭敬的道。
太夫人的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了,她微皱着眉头道:“子轩什么时候又娶妻呢?我怎的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安夫人在旁道:“是子轩新娶的,她的腹中已有子轩的骨肉,如今佩兰可是安府的第一大功臣!”
佩兰温婉的笑道:“母亲过誉了,媳妇只是做媳妇该做的事情。”
太夫人斜眼看着她道:“新娶的媳妇?那月妍呢?”
“她已经被休了,因为身子弱,现如今还在明阳居里养着了。”安夫人在旁答道。
“被休呢?”太夫人皱着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要休她?”
安夫人知道太夫人平素就不是太喜欢大少夫人,此时却替她不平,只怕这其中还有些道道,而大少爷又一早就去了米铺,并未陪在佩兰的身边。安夫人和太夫人斗了几十年,两人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顺眼,太夫人却终究是长辈,安夫人做事也不能做得太过,而太夫人的家世原本也就赫赫,是邻城的望族,虽然比不上苏家,可是娘家的后代子孙倒也有不少的皎皎者,对太夫人这个姑奶奶也极为敬重,逢年过节都会过来探望。
她当下便缓缓的道:“她嫁进安府已快十载,却一直无所出,早合七出之条了,之前一直都由着她,那是子轩念着夫妻之情,如今可不能再事事由着她去,必竟安府的子嗣重要!”
太夫人看了安夫人一眼,安子轩的事情她大致是清楚的,此时听到安夫人这样的说词心里的疑虑更重,她轻哼一声后道:“嗯,我知道了!”
依着规矩,佩兰第一次见她是要给她奉茶的,早有丫环将茶冲好端到她的面前,她轻哼了一声,任由佩兰跪着也不接茶,安夫人看不过眼在旁道:“母亲虽然是要在新妇面前立规矩,可是佩兰现在是双身子,这地上寒凉,若是冻着了可就不好了。”
佩兰闻言忙将茶盏又递进了一分,太夫人斜斜的看了她一眼后敲了敲一边的小几道:“放在这上面吧!”
楚晶蓝见她这副样子便是没有将佩兰放在心上了,想起她进门的第二天给太夫人敬茶的情景,太夫人待她可要有礼的多。
佩兰纵是小户出生,也知道太夫人是看她不过眼的,她心里委屈,放茶的时候不知怎的手一抖,那茶水便洒了太夫人一身,太夫人登时跳起来怒道:“我见过那么多的新妇,却没见过像你这般无礼的新妇!”早有丫环在旁见着,忙拿了布来替她擦衣,她眼里满是怒气,看着安夫人和佩兰的眼睛里满是不屑。
安夫人却一把将佩兰扶起,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吗?”
佩兰一边流眼泪一边道:“不妨事……奶奶,你没事吧!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我看你根本就是想烫死我!”太夫人怒道:“今日当真是霉透了,才一回家就被人用热茶浇,你当真是会教儿媳妇!”说罢,她便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安夫人。
安夫人原本就和她瞧不对眼,这会听安夫人这么一说也恼了,她也怒道:“这和我教不教儿媳妇有什么关系!佩兰她身子弱,你让她跪那么久根本就是存心为难她!”
太夫人更恼了,当下重重的一拍桌子道:“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苏家就是这样教你的?”
安夫人知道在这个以孝为尊的社会,她方才说的话是有些过份了,当下忙道:“我是担心未来的嫡孙有事,倒不是存心冲撞母亲。”
“你不存心就已是这副样子,若是存心了那还得了!”太夫人和安夫人原本就已斗了几十年,两人原本就有心结,太夫人此番好不容易拿了安夫人的错处,又如何肯轻易罢手,当下声音便有了几分威严。
安夫人自知理亏,却也没太将太夫人放在心上,她看了太夫人一眼后道:“母亲又何必小题大做,不就是一杯茶吗?这茶虽说是新沏的,可是方才佩兰也端了许久,早就不热了,你回去换身衣裳便好!”
太夫人冷笑一声,拿起她原本喝茶的杯子就欲往安夫人的脸上泼去,楚晶蓝在旁看的清楚,当下忙拉着太夫人道:“奶奶,只是一杯茶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动怒?你身体原本就不太好,仔细气坏了身子,我扶你回房换衣裳吧!”
太夫人听到楚晶蓝的话后心里一片明亮,她方才若是真拿茶泼了安夫人倒不妙了,这么多的儿媳妇在前,只怕会辱没了她的身份,当下又见楚晶蓝眉眼里一片温柔,便又缓缓的道:“还是你识大体,知进退,可不像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还说安府已是皇商门第已高,却让这么一个没羞没耻不知进退的女人进了安府,日后只怕宅子里都不会安宁!”
太夫人的话骂的有些难听,字字句句却是针对着佩兰,佩兰只是哭却不敢说话,安夫人见佩兰哭的可怜,可是太夫人一则是长辈,再则方才骂的也算是在理,原本就是佩兰不对在先,倒也没有话可以反驳太夫人,而太夫人的话里又有着指桑骂槐之意,她心里也着恼,也觉得人佩兰方才太不争气,当下便寒着脸站在那里。
太夫人冷着眼道:“我这才离开几日,这家里就不得安宁,我管你们是新妇还是旧妇,这样性子都得好生修养一番了,回去一人给我抄十遍《静心经》!”
安夫人最讨厌抄经,当下正欲说话,太夫人斜斜的看了她一眼道:“真是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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