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蒙德小姐会意地出门去准备一切。
过了几天,我了解到了这个伦敦商人的一些情况。他中文名叫钟海程,英文名叫皮特,四十五岁,是伦敦一家丝绸瓷器店的老板,这次从另一个港口收货,回伦敦的途中遇到暴风雪,整个商队都失散了,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晕倒在雪地里,这才被格兰比伯爵救了。奥利弗一家的热情地款待让他对这些个救命恩人格外感激,当然,他对我也格外关照,说我的中文说得很好,并且希望我去他的商行当翻译,若是在去年的时候,我一定一口应承下来,可是现在,我已经成为丽娜的管家了,她给了我莫大的自由和不错的薪水,我一时不可能斩钉截铁地答应去伦敦这个未知之地,而且此刻我的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一个人影,所以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他在奥利弗小姐家呆到了我们学校将要开课的前夕,奥利弗先生给了他回到伦敦的路费,他千恩万谢,把地址记了下来,说一定把钱汇过来,奥利弗先生一个劲地推辞,他后来听说罗莎蒙德小姐即将跟格兰比伯爵结婚,决定到时候送一套精美的中国瓷器给他们。我写了一些纸条给他,英文在上,中文在下,例如请问车站在哪里?去伦敦要多少车钱?他很感激我,虽然我婉拒了他的邀请,他还是把他的名片硬塞到我的口袋里,然后上车挥手告别。
赛特驾着马走过来提醒我:“嘿,琼,要迟到了。”我一看表,糟糕,真要迟到了。
“来,我用马载你去,等你下课了我来教你骑马,这样你就不用愁了。”赛特拍拍马屁股,坐在马鞍上向我伸出了手,他骑马的样子真是帅气。我羞涩地把手放进他厚实的掌心,然后麻利地跨上马背,他坚实的胸膛抵着我的后背,凑近我的耳畔:“坐稳了,鲁休,好家伙乖孩子,快跑吧。”鲁休果然撒开蹄子在绿色的旷野上疾驰,颠簸非常,我却能感觉到赛特的下巴时不时磕在我的肩头,引得我心也随着马儿一上一下,他独特的男性气息包围着我,我看着远方的玫瑰色的云彩,感觉它离我如此之近,就像幸福一般,仿佛触手可及。
6、疑似爱情
简·爱今天上的图画课是让我们为自己设计一套婚纱,她此刻不再一听到和婚姻有关的话题就黯然失色,时间是医治伤口的良药。我用炭笔细细图画着,偷偷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披着自己设计的婚纱,和心底的那个人完成婚礼。窗外绿油油的麦苗一望无际,风车依旧缓慢地转着,我的心变得很柔软,很柔软。
简·爱拿起我的作品,戏谑道:“你这婚纱画的太细致了,莫非已经等不及了?”
我急忙伸手去夺,听到下课铃声,简·爱一边拿着画纸闪躲,一面说:“完成的作品留下来,没有的回家去继续画。”
“哎,简老师,你还给我,还给我啦。”我去抢,纸张飘落下去,一人弯腰捡起:“哟,这谁画得婚纱,好漂亮。”
我脸上火辣辣的,简爱笑道:“是琼画的。”
赛特点头:“看得出来很多细节都很设计得不错,我可以把这幅画拿给罗莎蒙德小姐参考么?”
简·爱诧异:“罗莎蒙德小姐要结婚了么?”
“恩,她已经和我哥哥订婚了,正在挑选婚纱呢。”
我和简·爱默默对视一眼,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圣·约翰抱着印度斯坦语的书来找简·爱,立在门口,眼神掠过一丝黯然,马上又抖擞精神:“你们聊完了么?简,我们可以开始今天的课程么?”
简·爱别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和我挥手告别。
我被赛特保护着,跨上马背,果然是匹温顺的马,动都没动一下,赛特眨眨眼:“琼,拉住缰绳,做好了。”他一扬马鞭,我的马儿就撒开蹄子欢快地跑起来,我感觉到自己的紧张,可是过了一会儿,驰骋旷野的兴奋感就占了上风。我兴奋的叫声响彻低云遍布的原野,那刹那间,我想象着自己不再是一个畏畏缩缩听人指令的管家,而是一个自由的骑士,和自己的爱人并驾齐驱,一起走进那橘红色的夕阳下。
我停在溪水处,用手遮住阳光:“瞧,多美的夕阳。”
“琼,你学得很快。”
“那是老师教得好,这马儿也温顺。”我俯□去,轻轻抚摸着马的脖颈。
“走吧,该回去了。”赛特拉了一下缰绳,我点点头,马儿似乎知道我的心意,走得很慢,赛特也绅士地陪着我慢慢往回走。
我故作漫不经心状地询问了一下赛特的个人情况,他此时已经跟女朋友分手三月有余,言语中不带一丝留恋,我内心窃喜,却又极力不露声色。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幽默活泼的性格热烈地感染着我,我也愿意把我的才华和见解讲给他听,他对我的才识赞赏有加,并鼓励我多读点书早日脱离管家生涯。
半夜忽然醒过来,看见月光透过朦胧地窗帘洒进来,突然就想起那一晚的初遇,月光沐浴下的赛特就像是梦幻般的白马王子,哦,这样的人会喜欢我么?应该还是对我赞赏的吧,他从来都是用欣赏的态度看我,但是的确很含蓄,尚未有过多端倪让我看出来,我的脸沐浴在恬静的月光里,慢慢抱紧双膝,把脸偎在膝上。
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简老师的情绪很低落,上了没一会儿就放学了,她翻着印度斯坦语的书,时而怔忪,时而忧虑。我拍着她的肩膀,指着书道:“和圣·约翰有关系么?”
她抿了抿唇:“圣·约翰向我求婚了,他要带我去印度传教。”
“你会去么?简。”我低头看着她。
“也许会跟他去传教,可我不会嫁他,他不爱我,这样的婚姻没有意义。”
“这是上帝给你的使命。”圣·约翰慢慢地走进来:“上帝要简·爱这样做。”
他把手搁在简的头上,好像要给她精神的洗礼。
“嘿,拿下你的手。”我推开他强加在简·爱头上的那只手,他诧异地看我一眼,我不动声色:“上帝只是让教士传播他的信仰,没有要教士强迫别人嫁给自己。”
“简·爱嫁我就是为了更好地传播上帝的信仰。”
“上帝是为了让人们幸福而存在的神,你让简如此痛苦,还说这是上帝的指引。”我反驳道。
他满面铁青,气得厉害,但为着自身修养,努力克制。
简·爱推了推我:“算啦,让我跟他说吧,你瞧,格兰比伯爵都在这里等着了。”
我好不诧异:“赛特,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学习需要巩固,骑马不也一样。不过倒是见着了一场精彩的辩论。”他抱着双肘,似笑非笑。
圣·约翰突然大踏步地走到我面前,鞠了个躬,然后盯着我缓缓道:“麦肯小姐,你如此质问上帝赋予神圣的职责的传教士,不怕死后会遭到地狱的惩罚?”
我一愣,随即嗤笑道:“我连身前事都顾不好,管他死后的事情干嘛?”
圣·约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赛特嘴角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我带上帽子,跨身上马。
我不是宿命论者,我相信命运可以改变。
赛特骑马追上来:“你何必跟个教士争论这个?”
“他太可恶啦,逼着良家妇女和他结婚。”我恶狠狠地比了个手势。
“呵呵,他那样的长相还用得着逼别人结婚?”
“那是。他觉得哪个女人适合当他的传教工具,就找她们结婚。哦,赛特,你们结婚不会也是因为那个女的有助于你的事业而结婚的吧。”
“我不这么认为,婚姻应该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赛特注视着我,我不自在地侧头看向一边。
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也许刚刚对圣·约翰说的的那些话过激了,但是也算对他传教狂热的不满发泄吧。谁叫他上个学期没事就将我留下说教,我有种报复的快感。
赛特和我并辔而行,他侧过头注视着我,随手撩起我被风吹乱的头发,我的唇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温热的气息让我心中一动。双目凝睇,他眼眸中并非是空洞无物,我心内狂跳,几个月以来的浪漫幻想呼啦啦全涌现在脑子里,但是最终他却扭转头去。
出现了什么问题么?我忍不住对着溪流照了照自己的脸,好像没什么脏东西,我有些悻悻然,我们二人之后再无交谈,赛特只是说道:“差不多该回去了。”待到庄园里,我跳下马去,猛然间,腿肚子抽搐起来:“啊——”我失声叫出来,赛特刚刚把缰绳扔给马房,见我仓皇的模样,小跑过来:“怎么了?”
“抽筋了,奇了,怎么这时候抽。”我皱紧眉头,咬紧下唇。
“把脚伸直,别动!”他蹲□握住我的腿肚子,抬起眼眸:“还疼么?”
那钻心眼的疼痛过去之后,我渐渐恢复过来:“你起来吧,没事了。”
“行不行?”
我走了两步,一下子跌倒赛特怀里,腿肚子酸软,使不上劲。
“得,你别逞强,我扶你过去。”赛特关切道。
我心跳漏了一拍,被他扶着,一瘸一拐地往房子走去。庄园里的迎春花开得正好,藤蔓爬满了搭好的架子,柔软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我的头上肩上,我侧过脸去看着赛特,他也正在看我,笑:“花粉都蹭到脸上,活像一只可怜的小猫。”我忙用手去揩去,结果花粉弄得我鼻子痒痒的,登时打了一个大喷嚏,眼泪汪汪的。
“这下可更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猫了。”赛特笑得前俯后仰,我瞪他一眼,心里却是暖暖的。
晚餐过后,这些上流人士便开始玩猜字谜游戏,往常的积极参与者赛特却不在了。我向女佣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赛特晚餐也没来吃,我拿着果酱面包和一杯热牛奶去找赛特。赛特躺在床上,我把盘子杯子放在柜子上,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嘿!懒鬼,起床了!”
赛特蜷曲了一□子,侧脸过来,我这才发觉他脸色很差。他勉强笑道:“可怜的小猫来讨食物么?可惜我胃疼,没吃东西,所以你讨不到了。”
“你怎么样啊。”我慌了,下意识地想要摸他的额头,又自觉唐突,伸出去的手突兀地转了个方向,撑住床沿:“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去那边的柜子里给我拿药,然后倒一杯温开水,我吃了药,睡一会儿就好,别担心。”他的手覆住我的手,让我慢慢镇定下来。我拿了水和药给他,然后看着他躺下准备离开。
“嘿!陪我一会儿吧,他们都不管我了,这日子太冷清了。”赛特说道。
“可你需要休息,也不能说话啊。”
“你不能安静地陪着我呆一会儿么?”他苍白的脸色和蓝眼睛流露出的恳求让我不能拒绝。
我答应了他,拿了本书坐在床头。书不过是装装样子,我时不时要瞧一瞧他,他一发现我看他,立马露出很神气的表情,似乎在说我很好,你别像看孩子似的看着我了。
弄得我不敢再抬头看他,只能埋头在书本的世界里,过了好久,听见他平顺的呼吸声,我这才松了口气,肆无忌惮瞧着他英姿勃发的脸,仿佛此刻的他是属于我的,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比尔斯庄园突然传来了讯息,第二天我匆匆为丽娜收拾行囊,跟着伯爵一起往比尔斯庄园赶,走之前,我把自己亲手绣的帕子留给了赛特,请求他和我保持书信联系,他也很依依不舍地跟我告别,并且答应我会给我写信的。
7、It’s just a joke
三月天气回暖,比尔斯庄园里的玫瑰盛开,一片花海。我和赛特的信件来往频繁。他总喜欢称呼我亲爱的小猫咪,我则别有私心地送他一个养猫人的称谓。我尤其喜欢坐在玫瑰园里,闻着玫瑰馥郁的芳香,静静地读着这些我自认为带有感情的信件,然后像个怀春少女似地把它捧在胸口,就好像赛特离我也不远一般。
将近三月末的样子,我依旧踏步去玫瑰园里读信,丽娜突然出现在我头顶,一把抢去我手中的信,咯咯笑着:“每天看你读这些信读得如痴如醉的,我看看是什么好玩的内容。”
我羞赧万分,又不好意思跟主人家杠上,她读完了信,眉目略动:“琼,这信有什么特别么?那个格兰比伯爵不过跟你在普通的调情呢,你不要被玫瑰冲昏头了。”
“哪有,这明明是普通的交流,被你说成调情,真是……真是不解风情。”我摇头,从她手里拿过信。
丽娜弓□,盯着我的眼睛:“你敢说你不喜欢他?你不喜欢赛特·格兰比么?”
我惊慌地捂上她的嘴:“你小声点,小声点!”
“哼哼,跟我还装,不过琼,这样子书信来往太过单薄啦,感情没什么说服力的,格兰比的家族……”丽娜沉默了一下,看着我焦灼的表情,笑道:“瞧你这表情,我不过想说那家族比较显赫。唔,不过爱情是可以改变一切的,加油吧,琼。”
我感觉到她有话没说出来,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又不好意思追问。又过了一日,我突然收到了一份画着玫瑰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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