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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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在不言中-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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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乐言照例手势妥当了去上班,结果刚到门口边发觉不对劲。同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看着钟晓玲跟在保安的身后从走廊那头过来,手上还捧着两个纸箱子。



聂乐言的脑子里蒙了一下,然后才迅速迎上去。



钟晓玲看到她,竟然微微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从她旁边错身而过。



走到狭窄,交错的时候她甚至都能闻到钟晓玲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甜美幽静的蜜桃气息,是执行力平常最爱用的一款香水,似乎还是去年夏天她们一起逛街在商场专柜买的。



她记得,那天合力完成了一项很重要的设计方案,于是两人决定买东西犒赏自己。她买了一双鞋,而钟晓玲则挑了香水,然后又一起去吃大餐看电影,一直玩到深夜才回家。



她人缘好,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工作之后,都有很多朋友。可是除了秦少珍,几乎就算是钟晓玲同她的交情最好,因为每天见面,相处的时间甚至都远远超过了父母家人。



玻璃门悄无声息地合上,原本安静的室内却像突然炸开了锅,细小的讨论声立刻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原来就是她啊……”



“估计这回老板得气疯了吧,都是跟了这么多年的老员工了。”



“老员工又怎么样?挖起墙角来比谁都狠。”



“不过她的本事也算打了,平时不声不响的,居然也陆续撬走好几家客户。”



说到后来,甚至还有更难听的:“谁知道是用什么手段呢……”



聂乐言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听着各式各样的感叹、评价,还有不怀好意的揣测与窃笑,那些声音仿佛一瞬间全都如同潮水般向她涌过来。



她想,这到底是怎么了?



循着低笑声望过去,远处角落的位置,两三个女同事正掩着嘴小声地叽叽喳喳。更多人的则是叹气摇头,可是这时候似乎谁也没有心思坐下来作事。



有人注意到她,叫了句:“乐言。”



她点点头,想象平常早晨上班打招呼那样微笑着回应,可是努力了一下才发现,竟连嘴角都抬不起来,于是只得拎着手袋匆匆走开。



少了一个人的东西,办公室一下子空了许多,聂乐言觉得很不习惯。其实更多的还是震惊,坐下之后仍在试着消化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这是她入行以来第一次经历的离职场面,结果恰恰是她平时最亲密的同事,以这种原因、这种方式离开。



可是她不敢相信,钟晓玲就是那个让一贯温和的KYLE在会上变脸的人。



钟晓玲出卖了公司,连接带走几位客户?



可是,为什么?



她们明明都是元老级的员工,当初跟着KYLE一点一点熬过来,在最艰难的时期甚至试过十几个小时连续加班工作。那时候没人喊累,因为全心全意。



可是才不过短短几年的工夫,一切就全都变了。



曾经最亲密的伙伴和战友,如今变得令她觉得陌生,觉得不可思议,有人背叛,有人讥讽,更有人幸灾乐祸,似乎这一切都想一个梦,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这样荒谬的事。



怪不得,最近钟晓玲常常玩失踪,连班都不肯好好上,又把棘手的客户扔给她,还问她是否愿意跳槽…







着一系列的活动似乎已经在暗地里进行了很久,可是知道今天她才恍然大悟。



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聂乐言才从包里掏出手机。



其实更像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拨了江煜枫的电话。



他说她念旧情太傻,或许是真的有点傻,或许只有她最天真,傻乎乎的以为现在还和从前一样。



度数的时候曾经听人说,工作以后没有真正的朋友。她过去不信,知道今天早晨来公司的路上为止,她仍不信。



可是现在,喜爱你在她突然有点迷惑了……因为钟晓玲,因为门板外头的众生相。



电话很快通了,一声,两声——悠久的长音从听筒里不紧不慢地传过来。



江煜枫没接。



既然开着机,那就表示已经下了飞机,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接电话。他的铃声一直以来都是那种最简单的手机自带隐约,还加了振动,应当不容易错失来电才对。



最后是机械的电脑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



她摁下了红色的挂断键,心头愈加觉得沉——原来有话想说却又抒发不出去,是这样难受的感觉。



上午召开临时会议,又KYLE亲自主持。



对于钟晓玲的事情,他竟然只字未提,看来果然是早有预料和准备,却也不知道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才将她逼出来自行离开。



或许有些手段,旁人并不清楚。



会上只是对目前的岗位做了一点调整,调了另一位男同事暂时接受钟晓玲原来的事务。



KYLE说:“办公室暂时不用换,以后有什么问题你与乐言多交流。”



那同时应了声:“知道了。”



聂乐言也点点头,却懒得抬眼去看他,她记得,刚才发表评论最大声的人就是他。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江煜枫都没有回电话过来。其实她最近倒是又接了一个案子,之前与宁双双的合同已经基本完成了,而那个鬼灵精的小丫头也终于被她的家人重新召回法国去。临上飞机钱抱着她依依不舍,要求她有空就去法国看她。



那天江煜枫也在,负着手站在一旁,淡淡地说:“时间到了。”



“三个,你越来越没人情味了。”宁双双幽怨地看看他,“小心以后娶不到老婆。”



“这不用你操心。”



“我是在替乐言姐操心。”



聂乐言站在一旁,只觉得苦笑不得,最近这对兄妹的谈话似乎常常都要扯上她。



找了个去和客户商讨设计细节的借口,她收拾好东西提前从公司溜了出来。



下午时分正式最热闹的时候,初春的城市沉浸在一片融融的暖意之中,阳光落在树影间,仿佛撒碎了的闪耀金片。



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一路驶到新城的某个住宅小区里。



程浩果然在家,她心情低落,却还是努力扬起几分笑意,说:“我来做客了。”



他看到她,似乎楞了一下,然后才侧身让开,脚步似是不稳。



外面阳光正好,可是屋子里却十分昏暗,所有的窗帘全都紧紧闭合着,只有几处微微留着缝隙,漏进一丝光线。



空气里漂浮着明显的酒气,客厅的茶几上倒着凌乱的啤酒罐,正对着沙发的那台电视开着,却没有声音,里面放着拖沓冗长的广告,主持人的嘴巴滑稽的一开一合。



聂乐言心下微凛,问:“你喝酒了?”



隔得这么近,才终于看清楚程浩的面孔,即使在这样的暗处仍旧显得苍白削瘦,眼睛和两家都微微凹陷下去奇…书…网。他并没想到她回来,所以穿着最普通的运动衫和运动裤,颈后黑发的发尾扫下来,被帽子遮住。



这样不修边幅,与过去判若两人。



其实不用他回答,就已经能够看出答案。因为他似乎连站稳都有些费力,开了门之后就一直倚在墙边,比起眼睛不说话,隐隐听得出呼吸沉重。



她怔了怔,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扶他:“去沙发上吧。”



谁知手指刚刚碰到他的胳膊,他便像触电般猛地一震,她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正对上他睁开来的眼睛。



只有电视里发出忽明忽暗的一点光,他似乎醉眼迷离,眸底闪闪烁烁,一声不吭,只是这样看着她,仿佛在研究什么,又仿佛只是呆滞。



她知道他醉了,因为她喝醉的时候也是这样神志迟钝。



见他似乎没有抗拒的意思,她才轻轻扶住他。



坐进沙发的那一刻,他却突然拉住她的手。



“我去给你倒杯水。”她好脾气地说,一边试图抽出手来。



可是他竟然握得很紧,一丝也不肯放松。



没想到喝醉了的人力气也这么大,她又挣了挣,他低声说:“不要走……”



他坐着,她站着,他就这样微微仰着头看她,那目光在湖南啊的房间里显得同样晦暗不明,她觉得他是在看她,又恍如是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低哑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不要走……”其实更像是低喃和自语,她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你醉了,我去倒杯水给你。”



他不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紧握的手指终于有一点点松动。



她看见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一闪而后又倏忽幻灭,以为他累了,便趁机将手抽了出来,偏偏动作还不敢太大。



转身走去厨房的时候,她仔细找着墙边的电灯开关,结果却又听见身后的人说:“……对不起。”



她楞了一下,试图跟他开玩笑:“这个时候你应该说谢谢。”



程浩闭着眼睛,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沙发里,显得那样消瘦,竟似不真实一般,如同一个影子就要隐没在黑暗中。



他并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低声的、语无伦次:“晓璐……对不起……我很想你……”



原来是这样。



心中突然微微震动。



原来他是真的一直想着一个人,因为心心念念,所以才会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能交出对方的名字。



恍如顿悟,聂乐言呆立了片刻,才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



饮水机,烧水壶,玻璃杯,白砂糖 ,蜂蜜,一样一样全都在搁在台子上。



她将壶里装满水,又插上电源,橘色的指示灯亮起来,很快便听见“呼呼”的低微的沸腾声。



冲洗干净的被子剔透发亮,倒了小半杯开水进去,又拿到饮水机下去兑温。



她想,晓璐,是个什么样的人?



蜂蜜挤出来,那晶莹的一抹黄色缓慢旋转下沉,渐渐化开在水中。



她拿着唐诗一边搅拌一边默念,晓璐……晓璐……脑海中似乎终于有什么东西闪亮了一下,匆匆划过,恍若惊鸿。



那只手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小鹿。



原来竟是这样。



他常年带着的手机链,那只从未离开过他身边的水晶制成的小鹿,那一日在火车车厢里摇晃闪耀,七彩斑



斓得几乎夺人心魄。



原来……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她的投入是得不到回报的。



此刻窗外的阳光如同一捧金沙,静静流淌在实质只见,可是轻轻一握它便又从指缝中悄悄漏走,消逝得无影无踪毫无声息,仿佛这么的多年的时光,和这么多年的感情。



蜂蜜水兑出来,结果才发现程浩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呼吸微沉,可是样子越发沉默,只有眉心还是微微皱着。



她刚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门铃就响了。



严诚买了许多事物过来,一一丢进冰箱,然后拉开窗帘,收走茶几上的空罐子,并到处搜罗未开封的酒。



〃最早发现他有抑郁症的时候,也是这样吗?”聂乐言站在身后问。



严诚想了想,说:“那时候还是高中,他还没学会抽烟喝酒。”



聂乐言不由一惊:“高中?”



“……对。”



“到底是什么原因?”她皱起眉盯着严诚,“那时候才十几岁,又怎么会患上抑郁症?”这在她想来,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停下正在翻橱柜的手,严诚回过头,看了看她,有那么短暂的一刻他似乎由于不定,目光藏在镜片后头微微有点闪烁,知道最后才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般地说:“当时有个同学死了,给我们的打击都十分大,而他和那个同学的关系最要好。”



“……是这样?”聂乐言想了想,忽又问。“你知不知道晓璐是谁?”



谁知严诚居然愣了愣,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怪异,反问她:“你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她犹未察觉,只是回头看了看沙发上半睡半醒的那个人:“是他刚才说的。所以我想……”她想,如果可以的话,现在能将程浩从这种状态中解救出来的,应该不是她,而是那个叫做晓璐的人。



严诚却不说话。



墙上挂着始终,屋子里静的都能听见秒针跳动的声音。



一下一下,轻缓规律,清晰地仿佛敲打在心上。



事实上,聂乐言的心头也确实轻轻震了一下,因为他听见严诚终于肯开口,声音微沉,如同从山谷寂静地深渊中传来的回音:“周晓璐,就是那个去世的高中同学。”



清风摇动树影,鲜翠幼嫩的枝叶摩擦着沙沙作响,斑驳交错的光影落在窗台上,那一刻仿佛时光流转,倒回到遥远的从前。



“我,程浩,还有晓璐,我们三个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从幼儿园开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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