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怎么这么冷?”
她摇摇头,“床生,睡不着。”把手中的衣服递给他,“夜寒,多披一件。”
他没有接衣服,只是低头看了看她伶仃地立在冷硬地面的洁白赤 裸的双足。
他一把把她拦腰抱起大步便走向那张窄得可怜的床,把她放好在枕上自己就开始宽衣解带脱下外袍中衣,流芳紧张地把被子拥紧,他一把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她结结巴巴地说:
“你,你要干什么?我,我不愿意……”
他执起她的手,“这回该不会流鼻血了吧?”
“啊?”在她莫名其妙之际,他已经把她的双手拢入了自己的里衣之内,她的手心传来热流,他抱得她紧紧的,她挣扎了一下,他低声威胁道:
“别乱动,我不保证我不会毁约。”
他用被子裹紧了两个人,与她四肢交缠,在这样的挤压中,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流动了起来,贪恋那份炙热的温暖,她竟不舍得把自己的双手抽开了。
没有绮念,没有防备,她的困倦一下子占了上风,闭上双眼之前,她想,冬天里有一个人肉暖身机器,原来也很不错。
她倒是好,睡着了一了百了。
只苦了那一天前才跟母鸡拜堂入洞房的表哥,任由她手足并用像八爪鱼一般箍紧了他,睡梦中不时的一声半声的呢喃扰得他血气涌动,好几次他受不了拉开她不安分的手,偏生她又哆嗦着把手乱放……
没有下一次,他赌咒说,顾流芳,再有下一次,不吃了你,他就不是百里煜!
第七十三章 一饭千金 1
流芳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在车厢中,她的头枕在容遇的怀里,容遇双目似瞑,长长的睫毛垂下像极了黑色硖蝶微颤的双翅。
车厢中的垫子和盖在身上的薄被都是从王府带出来的,用锦缎细细缝进了蚕丝,触手柔软温暖。身上的衣服早已换成厚实的丝绵衣衫襦裙,外罩一件毛领短夹袄,却是再寻常不过了。
马车一颠一簸,他眉宇间似有倦意,低垂的双目始终没有睁开。流芳仰头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带着釉色般温润光泽的薄唇微微的抿着,牵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安然恬静有如远岫孤峰。
可是一想起平日他那副傲慢风流的神色,又觉得眼前的人反而如松风水月一般不真实。
她摸摸自己的唇,那恼人的齿印早消失了,可是她还是记恨他偷亲她的一记。
想一想,都脸红。看着他睡意正浓的样子,她想,不若她也强咬他一口,给他留一排的牙齿印,蔚为壮观啊!当下露出得意兼恶作的表情,伸长脖子,一边做着无谓的思想挣扎,一边就打算实施那恶行,不料容遇睫毛稍稍一动,头往一旁又侧了侧,她那贼心贼胆就这样被打败了。
她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不就是咬一口吗?犯得着计较来计较去的怕他醒来后打击报复?顾流芳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咬不到嘴唇咬到下巴也是能看到牙印子的呀!
“这次暂且放过你!”她口中碎碎念念道,不是害怕,而是出于谨慎的考虑。
“我该谢你吗,我的王妃?”他的胸膛传来一阵憋笑的震动,双眸睁开望着流芳,满写三月桃花开尽般的风流情意。
若是流芳知道他刚才已经醒了,她必定不管是鼻子还是嘴巴都一口咬下去,以雪前耻,总强过现在被人窥去了心事那般窘。
她只好很无奈地讪笑两声,一掀车帘看窗外的风景,扯开话题问道:
“我们这是去哪?”
“幽浮山。”
快要下车时,她才看见他也是一身白色普通衣袍,墨发只用一根银色发带绑起,不像王爷,不像玉音子,只像一个寻常儒生。他拿出一根银簪子一声不响地给她绾发,手指抚过她一头青丝时流芳不知自己何以会有一种莫名的异样感觉挥之不去,她刚想拒绝时他已经稳稳地把簪子插进她的发髻中。
“嫁了人得有个妇人的样子,”他说,“真不知道有哪个女子像你这般对自己如此随便,不事修饰。”
“我又不是真的当了妇人。”她微微一笑,“我一向不事修饰,素面朝天,自然比不上杏花春雨楼的姑娘!又或者陵州守备小姨子的外甥女听说也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谁跟你假成亲?若你嫌我们之间尚差那一小步,我们可以随时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满意地看到她一脸的挫败,收起了尖牙利爪,“你的消息也真是灵通,谁给我送了女人都知道;可是现在陵州人都知道,韩王百里煜不爱女人只爱那只不经人事的母鸡!”
她一时窘住大恼,这不是变着法子在讽刺自己么?她眉一挑,笑道:
“若从禽兽之道观之,这是可以理解的,王爷。”
容遇气极,“顾六,你转生时是否心魄不全,七窍只通了六窍?!”
流芳故作沉思状,“怪不得!我说我就怎么不会为了玉音子神魂颠倒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容遇黑沉着脸,干脆转头不去看她。
“生气了?”她眼中笑意更甚,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身子凑过去好奇地盯着他的脸,“容遇,表哥,你莫不是真的看上我,喜欢我了吧?”
容遇笑着拥她入怀,极尽亲昵之态,“表妹倒是真的把自己当成那只母鸡了不成?若从禽兽道观之,这般对号入座,也确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容遇!”她愤然,他冷笑,四目对视之间剑拔弩张之势有如绷紧的琴弦。
此时正好马车停了,掀开车帘,触目便是绿野青山,隐约负着春阳白雪,生机隐而未发。原来已在幽浮山山脚。
容遇带着她一路踏着碎雪上山,来至半山腰只见山上开出一方平地,满栽桃花。花得春阳水气,枝条伸展自若,叶绿秾化。桃林尽处有草屋两间,以细榆软柳编篱缉墙,花间菜畦,绾结相错如绣。
流芳撅着嘴,一路上山就没理睬过容遇,径自走到桃花树下就地一坐。她累了,饿了,可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少了一窍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容遇走到她面前,指着桃树下的杂草说:“小心,蛇。”
寒意尚未爬上她的脊背时,她已经一个激灵跳起来手脚并用抱着容遇,头紧紧地埋在他怀里,紧张地问:
“哪里?在哪里?你快点给我赶跑它……”
“你下来。”他皱眉,似乎不胜重负。
“我脚发软,你打走它,打走它!”她双手死命地抓着他的肩不放。
他在她耳边说了句解咒的话:“我是说,小心,没准会有,蛇。”
“你骗我?!”她从他身上下来,瞪着他,眼中的地狱之火熊熊燃起。
“我骗了你,你抱了我,扯平了。”他笑得得意,伸手把怒气正盛的流芳揽入怀内,轻轻拍着她的背,“别生气,不这样你怎么晓得我的好? 夜里驱寒,白日驱蛇,还自动投怀送抱,顾流芳,你以为这样的男人好找啊?”
当然不好找,百里挑一都挑不到的骗子!流芳恨恨的想,却忘了挣开他的怀抱。
“少爷,您来了。”
流芳转过身去,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老仆,鬓发已经花白,脸上堆满皱纹,可是一双眼睛精神矍铄得很。容遇放开流芳,走上前轻轻颔首道:
“衡叔,我带个人来见你。”流芳红了红脸走到他身边,他牵过她的手,对老仆说:“衡叔,她是顾六,顾流芳。”
流芳连忙对这老人家行了一礼,衡叔想要拦着,容遇说:“衡叔自小照顾我,待我有如亲父,她是我百里家的人,衡叔自然受得起这一礼。”
衡叔硬生生撤回了手,流芳却是愕然了。
今日,他带她来幽浮山,到底为何?
很快,她便知道了。推开草屋的门,里面的桌椅门窗都沾着尘,找处可坐下的地方都没有,流芳皱眉,回头看看坐在桃树下独自喝茶的容遇,衡叔只搬来了一张椅子,然后容遇吩咐了他几句,他就离开了。
“这屋子很脏。”她大声说:“找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屋角有扫帚和抹布,屋前有水井和木盆,把它打扫干净。”他悠闲自得地吩咐道。
“不好意思,我不会做家务!”流芳走到他身旁坐在地上,“我宁愿被蛇咬一口,也不去吸尘。”
容遇轻笑,“三百两?”
流芳抬头望着他,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张银票。
“不够?那五百两?”
“成交!”流芳跳起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五百两银票。不就是做一回清洁大妈嘛,银子是上帝!
他眯起眼睛看着她打水扫地,屋里的窗全被推开,瞥见她一身烟尘忙碌不已的身影,他的嘴角不禁微扬。
屋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家具,一张供奉着香炉果品的神龛,红木桌椅,两扇窗,一个小房间只有一张床和小几、木柜,除此,别无他物。
流芳把屋子打扫干净后大概已是中午了,她饥肠辘辘,走到屋后的厨房抓起一个水瓢就想舀水喝,忽然水瓢被人夺去,容遇板着一张脸,说:
“这样的冷水也敢喝!你有没有常识?”
流芳刚想反驳,容遇却说:“我饿了,做饭吧。”扬手又是一张银票,流芳接了,本想很有骨气地撕掉砸到他脸上然后告诉他先贤孟子的名言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可是那银票上的数字一下子花了她的眼,白银一千两!
一千两,做一顿饭……
就算不收他的银子,自己饿了,也得做饭吃的不是?厨房里有白米,鸡蛋几个,青瓜几根,还有笼子里的一只活鸡。活鸡她当然是不敢碰的,只能碰人家的骨肉了。
没过多久,容遇便闻到了焦味,很香的饭焦味;再没过多久,他便听到她尖叫一声,他心下一紧,走进厨房,只见到了一个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的顾六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用铲子捣鼓着大铁锅中的东西。
另一种焦味弥漫了整个厨房。
那还能叫鸡蛋吗?活像一盘黄白交错的杂碎。容遇黑了脸,知道她不济事,但是不知道她可以不济事到这程度,流芳没好气地把那碟子炒蛋往他怀里一塞,说:
“出去出去,君子远庖厨,就你那能耐,给我打下手都嫌你笨!”
他出去了,不放心,又进来了,流芳正要把煮饭的瓦瓮拿起来,容遇伸手帮忙,却被烫了手,不禁皱眉。流芳一手抓过他的手,把手指放到自己的耳垂,一边说:
“烫着了吧?没生活经验的人就这样!好些了没?以后记住,烫了手要摸摸自己的耳垂,降温……”
容遇出人意料地温顺,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黑眸幽深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般出神。
青瓜汤,炒鸡蛋,两碗半焦的白米饭。
一饭千金。
第七十四章 一饭千金 2
青瓜汤,炒鸡蛋,两碗半焦的白米饭。
一饭千金。
流芳心情大好,与坐在对面的人郁闷的表情成鲜明对比。
“你运气好,我以前做得一手好饭,我会做三杯鸡、糖醋鱼、三丝炒鸡蛋……不然,你就是给我万两黄金,也吃不到这顿中饭。”说着便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鸡蛋放进嘴里,可是下一秒,表情凝结在脸上,古怪异常。
容遇扒着饭,一口一口地吃着鸡蛋和青瓜。
流芳硬是把鸡蛋吞下肚子,然后扒了一口饭,才咬了两口,便停住了,不知道自己是要吞还是吐,舀了一勺汤想把饭灌下去,可是忍不住胃里的反酸,张口便吐了在地上。
鸡蛋,有油馊味,她才想起,原来刚才她没有洗那大铁锅;饭是夹生的,大概放水太少;汤黏稠不已淡而无味,可能她是错把粟粉当作盐了……
容遇表情淡淡的,手里的筷子却没有停下过。只说道:
“一手好饭……”
流芳脸有点烧,干脆放下碗对他说道:“你以为我骗你的?我爸妈工作很忙,我妈妈就像你们这里的教书先生,空余时间都要加班,我爸爸是小官员,整天出差,嗯,就是你们说的外任。家里放着许多方便面,吃得人舌头都硬了,我只好自己煮饭做菜呗,时间一长,你不晓得我那手艺好的呀……”
“是很好,”他笑道,然后问:“什么是方便面?”
“你不信?你这里没有煤气炉,烧火的,火势不好控制,那鸡蛋一下子糊了……大铁锅锅底竟然下陷得那么深,叫我怎么炒?你要知道煎鸡蛋最好用平底锅……还有,我什么饭都煮过了,还从来没煮过这种用柴火的煲仔饭!不好吃,不能怪我……方便面,就是很方便的一种面咯,泡热水就能吃……”
她喋喋不休,他一声不吭;她讲累了的时候,他也吃饱了。
“容遇,我饿了,累了。”她苦着一张脸,容遇没说什么,竟是自己收了碗碟进了厨房一会儿,流芳走进去时,他已经把碗洗好了。
迎上她惊讶的目光,他笑笑,“这有什么?以前我娘做饭,都是我爹洗的碗。”
这句话,有些暧昧。
“你也会做饭?”她迟疑地问。
他点点头,“比你会一点。”
“那你为什么自己不做饭?!”她有点火了,敢情自己又被戏弄了一回?
“你想要银子,我想要吃你做的饭,各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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