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懿君就这样被弄迷糊了,可是后来又反应过来,说:“不对,你就是那件内衣,有了未婚人还跑去青楼招惹花魁,最近那绣儿小姐听说名声大得很,说是某某显贵当了她的裙下之臣……”还不脏?脏死了!
皇甫重霜有些懊悔,那个绣儿不过是他借以演一幕与容遇争风吃醋的戏码来破坏太子他们制造的声势影响而已,谁知道杨懿君就当真了。
他苦笑,“女人,你真是有够笨的,十多年了怎么这脑袋就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看他,从来不用心去看;甚至不正眼看,只是道听途说,甚至于捕风捉影。
十多年了,他还记得那日也是一个二月天,天气仍然寒冷,二哥哥重风和五弟重月仗着父皇的宠爱又在欺负他,抢走他手上的小金弓,还把瘦弱的他推倒在地,准备加上一脚时,一个圆润而不失柔韧的声音说道:
“偏僻的宫墙内院,果然是聚众打架杀人灭口的好地方啊!”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眉目秀美带着英气的女孩,正朝他走过来,重月的脚真要踢来时“啪”的一声清脆亮响,重月跌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脚在呻吟,重风大惊,对着那手执鞭子的女孩说:
“你敢对我们无礼?你知不知道我们是……”
又是“啪”的一鞭子,“是什么?!本姑娘最讨厌那些欺凌弱小的人!”
“你本事什么?不过就是拿着那鞭子吓人罢了!”重月气愤地说。
结果,那女孩冷哼一声扔下鞭子,走过去赤手空拳地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最后他们抱头鼠窜之前发狠说:
“你等着,等着本皇子把你抄家灭族!……”
皇甫重霜以为她会害怕,谁知道她只是朝他们做了个鬼脸,然后哈哈大笑。
他站起来准备向她道谢,谁知道她忽然有些懊恼,自言自语地说:
“糟了,他们是皇子……”
皇甫重霜心里不禁有了一丝失望,原来,她和别个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逞了一次一时之勇罢了。
“早知道就先问他们再打了。不过,问你也一样啊!”她眉梢似有得色,看着皇甫重霜说:
“小鬼,你过来!”
小鬼?她叫他小鬼?!他只是比她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他的眉头皱的可以打结了。
“你知不知道三皇子皇甫重霜的承曦宫怎么走?”她笑眯眯地问。
反倒是他愕然了,想了想,然后不动声色地说:
“你,为什么要找三皇子?是他的故友亲戚吗?”
“谁跟他有亲?!”她怒了,“我找他是想跟他打一架,揍他一顿!”
“哦,没亲,那就是有仇?不知是如何结下的仇,三皇子极少出宫……”他还是不动声色。
“娘胎里结下的仇,他是我的娃娃亲。”她有些沮丧,“可是我不想嫁给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短短的一瞬,皇甫重霜从惊讶惊喜到失落,走了一个遍。
“你喜欢上谁了?”他的声音有些冷。
“长安街上那个卖货郎呀,你不知道,他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有个木筒两头嵌着琉璃,一边转动着一边往里面看去,那些图案会不断变化呢!他的糖葫芦是全繁都最好吃的,如果我嫁给他,我就每天都吃得到糖葫芦,看得到万花筒了!可是,荷花她们说我订了娃娃亲,就不能另嫁了。”她的声音里满满都是遗憾和不甘。
“那卖货郎喜欢你吗?”他问。
“当然,你没见他每回见了我,都笑得很甜。有一回,我银子不够,他还请我吃了一串糖葫芦。”她也笑得很甜,仿佛那串糖葫芦就在嘴边一样。
“这就是你要揍三皇子的缘故?”他忍住笑。
她也笑了,有些许骄傲,“我查过七出之条了,悍妇骂夫者,可以休;打了不就更悍了?他不休也不行了!好了,你快告诉我承曦宫在哪?不然等下我爹发现我就惨了。”
他给她指了一条路,九曲十八弯的,她还笑着抚抚他的头,问他是那个皇宫里的小太监,在她的概念里只有小太监才被人欺负得这么惨,然后踏上了他所给的迷途,华丽丽地在偌大的皇宫里游荡了半天……
他那天恰好只穿了一身藏青便服。
那天之后,喜好读书论文的三皇子一下子变了,开始长时间地呆在马场和功房里,人变得爽朗和坚强许多;
那天之后,杨大将军接到了一封信,此后杨懿君便不得再随父亲到边关去,也不得习武,被迫乖乖的留在将军府了被管教嬷嬷天天耳提面命她要做一个知书达理的闺秀。
她不知道,那个瘦弱的男孩一心想着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她,这个念头让他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可是又摆脱不了,自从那天以后……
这一切,她都不知道吧。
她也不知道,长安街上的那个货郎担子里所有的玩意儿,都被他买到了承曦宫,除了那些不能保质容易发霉容易蛀牙的糖葫芦。
肩上传来一阵浅浅的规律的呼吸声,他嘴角轻扬,心底暖暖的,粗线条大神经的女人!即使是负担,也会是甜蜜的负担吧!
流芳醒来时,头痛欲裂,抬头往外看才发现日已西沉。
她向里边一个翻身,只想沉沉睡去。可是飘至鼻端的混着青草味的薄荷气息是如此的陌生,她拢了拢被子,那被子触手滑腻,轻盈柔软,她忽然想起,一心居的花梨木大床的垫子没有这般舒服,被子没有这般温暖,而她的枕头,熏过兰花,总是有种淡淡的馨香……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雪白的帐幔早被挂起,轻轻的一声杯盖合拢的声音响起,容遇不温不火地说道:
“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今夜要与阿醺你大被同眠呢!”
流芳的第一反应是拉开被子看看自己的衣服是否还齐整,容遇见了,又说:
“想不到你刚刚情场失意,还可以对自己那么有自信!我容遇再乘人之危,也不会对顾六下手吧?”他轻笑,嘴角有丝嘲意。
她掀开被子下床,头虽然有些晕晕的,但是回一心居还不成问题。
“不问我为什么把你带到一枝轩来?”
她顿住脚步,终于开口,问:“表哥又是在做好人好事对不对?一心居想必有什么人在等待流芳吧?”
“表妹是好事近呢!”容遇喝完杯中的茶,慢条斯理地说:“何管家正在那里等你,如果不怕一身酒气,那就只管去见姑父好了。”
流芳皱眉,“好事近,什么意思?”
流芳很快便知道了,原来因着顾怀琛的婚事,除了她,还有顾府的姐妹们都好事近了!
她回到一心居,顾宪早就命何管家等候着把她带到前院大厅,一走进里面便觉得气氛有些诡异。里面的主位上坐着顾宪,高山冠儒士服,儒雅而不失威严,下首是顾怀琛,抿着唇似有所想,那裘白衣依旧刺痛了她的眼;然后再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熟悉的人,一身蓝色锦袍的彬彬公子。
她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阿醺,曹公子已经等了你半日了。”
顾宪一说,她才想起这人便是在善心宴上见过的曹楠。
曹楠是来向顾府提亲的。
顾宪让流芳来,是想让她自己表态。
流芳看了看曹楠,说:“流芳想问曹公子几个问题。”见曹楠点头,于是继续说:“流芳不会女红,不像大家闺秀般规行矩步,曹公子可知否?”
曹楠微笑,“这个略知一二。”
“流芳不善于侍奉翁姑,也不担保自己定为曹家继后香灯,曹公子日后会纳妾否?”
她的目光毫不顾忌地看向曹楠,曹楠心头无端一动,脸上还是微笑,“六小姐多虑了,曹家男丁甚多,添丁之事且随六小姐的意愿。至于纳妾,若得六小姐真心以待,曹楠这生不作他想。”
顾宪捋须点头微笑,怀琛盯着流芳,脸色有些铁青。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曹公子为什么要娶流芳?顾府姐妹众多,比流芳温婉动人的大有人在,如你所见,流芳刚刚与将军府的懿君小姐把盏共酌,一身的酒气未洗便来见客,曹公子不介意么?”
曹楠一点也不愕然,说:“上次善心宴对六小姐惊鸿一瞥,已经知道六小姐与寻常闺秀迥异,与繁都三子的比试曹楠之前也略有所闻,既然今日能来顾府提亲,自然是有心理准备的;曹楠固非高雅之人,但自问不是俗人,不会拿那许多繁文缛节来制肘六小姐。喝酒么?想必六小姐是兴之所至,曹楠岂会介意?”
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流芳心底也有些奇怪,莫不是看遍了寻常花草,如今见到了开在荆棘上的小花,竟然惊为天人吧?!
“那敢问曹公子,打算何时迎娶流芳过门?”
怀琛手中的小茶杯脆生生的一响,裂成碎片。
曹楠霍地站起,脸上盈满喜悦之色,连那声脆响都忽略了,明亮的眼神看着流芳,说:“六小姐这是应允曹楠了?!”
流芳正要点头,怀琛站起来冷冷地对曹楠说:
“曹公子,舍妹今日酒意未醒,刚才言语间的得失希望曹公子见谅。至于婚事,匆忙之间怕是有失偏颇,何不改日再谈?”
“琛儿!”顾宪厉声喝到,顾怀琛却置若罔闻地用力抓住流芳的手把她扯出了大厅。
第四十三章 原来爱情这么伤
“琛儿!”顾宪厉声喝到,顾怀琛却置若罔闻地用力抓住流芳的手把她扯出了大厅。
不顾她的挣扎,他眉头深锁一直把她拖进了丛桂轩的小圆门。
“放手!”流芳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骨裂般的痛,“顾怀琛你干什么?!”
他把她带进自己的房间,踢上门,然后才放开她。
“你喝酒了。”他定定地望着她,清澈的眸子内尽是心痛。
“那又如何?”她的眼光望向别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为什么答应曹楠的婚事?”
“他有什么不好?不纳妾,不勉强我生孩子,不介意我偶尔的放纵行为,这样的人,好找么?”她自嘲地笑着。
“他说你就信了?”他的眼中已有薄怒。
“当初,”她看着他,黑如点玉的眸子沁着凉意,“你说的,一字一句,我都信了;如今,就不能信别人了,我的哥哥?”
怀琛僵住,流芳又说:“哥哥可愿等我?我嫁了,或许有一天就腻了曹楠,到时再回过头来与哥哥再续前缘,哦,不,是暗通款曲,可好?”
“啪”的一巴掌,声音虽不响亮,然而却让她晕了一晕,脚步一软差点就要跌倒。
“流芳,你知道自己正在说什么做什么吗?”他心痛至极,一把抱起她就往里间走去,一扇米色屏风之后,是一张檀木大床。
“你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我?”他把她放在床上,流芳脑中轰然作响,他,想要干什么?!
他俯身一手绕着她的脖子,另一手缠上了她的腰,“流芳,我想我需要下点决心。”
“什么决心?”她不自然地用力推开他,可是他的身子有如磐石,纹丝不动。
“带你走的决心。”他喃喃道。
下一秒他便捕捉到她柔软的唇,轻轻地印在上面,一个淡然如清水的吻。
流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震惊、慌乱,还有不正常的心跳。
他伸手蒙上她的眼睛,继续着刚才轻浅的吻,手已经不在她的腰上了,他整个人以不可抗力之势把她压在身下,流芳只觉得心慌意乱,他的气息越来越重让她直想躲,但是避无可避的,他的舌头撬开了她的唇齿。
那是一个带着怜爱,带着思念和渴望的深深的热吻。
流芳只觉得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都被吸尽了。他离开她的唇,细细地亲吻着她的发梢,她的眉眼,一寸寸地,一寸寸地倾诉自己的思念,温柔缠绵得像那二月的春水,流芳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昏昏然的无意识的状态之中,心底分不清是喜悦还是忧伤,密密的交织成一张罗网,网住了自己的理智。
衣襟被拉开,他的手滑落到她的胸前,顺着半敞的衣襟没入。
突如其来的一阵凉意和陌生的触感让她的意识一下子由混沌变得清醒集中。
她用尽力气推开他,坐了起来,罪恶感前所未有般清晰。
“你,怎么可以……我们是……”她涨红了脸,抓住自己的衣襟,颤抖着说。即使灵魂不是,这具身体,仍是他的妹妹。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忧伤地看着她。
在责任与情感的角力中,他理智地选择了前者,可是避而不见她的许多日子里,他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之中,他需要一个更强有力甚至更充分的理由把责任和情感都统一起来。
他要她,疯子一般出离了正轨,丝毫不理智,然而却是他惟一的愿想和出路。
为了躲避这令人难堪的沉默,她把视线放向别处,却不期然地看到了米白屏风上在昏暗灯光下显现出来的淡黄线条。
那是一幅画,画中有一女子坐在船尾,衣袂当风飘逸轻盈,双脚赤裸浸在水中,正低头盈盈浅笑,船头艄公长篙入水,涟漪一轮轮地荡向湖外青山。
她见过这屏风,也好奇过这屏风上为什么空白一片。而现在,她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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