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格格了?”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快,脸由红变白,高声道:“荣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你为何要胡乱承认?”我停下步子,诧异的问:“格格听谁说的?”她冷笑几声,走至我跟前,用长鞭指着我道:“别管是谁说的,希望你以后离他远点,只有本格格才配常伴他左右。”
我轻哼一声,淡淡的说:“奴婢和谁亲近,和谁疏离,似乎还轮不上格格管吧?”雅馨嘴角一撇,满脸不快,双眸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看了一会,笑着说:“你倒是位貌美佳人,我真没想到荣喜欢的人不是你。”我微怔,哭笑不得。这个格格一会横眉怒目,一会笑逐颜开,情绪喜怒无常,真像四爷的脾气。
她收回鞭子,笑道:“既然荣不喜欢你,你做我们的蓝娘怎么样?”我吃惊的问:“什么是蓝娘?”雅馨瞪大清澈的双眼,若有所思的自语:“先祖元朝时代,不是有本描写爱情故事的《东厢记》吗?里面有位姑娘叫蓝娘,在她的穿线引针下,张生和莺莺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么感天泣地的故事,你不会没听过吧?”
雅馨笑靥如花,红唇一张一合,表情半骄傲半不屑,认真又可爱。刚开始,出于礼貌,虽然很想笑,但咬住嘴唇拼命忍。当她说到“穿线引针”四字时,实在是忍不住,捂嘴嗤嗤低笑。雅馨不屑的盯着我,冷哼一声道:“皇上夸你是个才女,我也以为你是位大家闺秀,没想到连《东厢记》都没看过。喂,别笑了,你到底答不答应?做本格格的蓝娘,还委屈你不成?喂,喂……曹悠璇,你……”
我捂着因狂笑而痉挛的肚子,断断续续的说:“格格……那个……”雅馨脚蹬红大靴,移至跟前,伸出双手拽起坐在地上的我,高声喝:“笑够了没有?有什么好笑的?”说完,眉角一挑,娇俏的脸上全是嗔怒之色。我立马止声,微笑着看她。
沉默一会,她换上一副笑脸,跟我撒起骄来:“美女姐姐,答应我嘛,你就答应我嘛。你和荣的关系那么好,一定能帮得上忙,我的终身幸福就靠你了。”我想起若荣和婉仪,心生哀伤,快速离开她的蜜意包围圈,叹道:“格格闭月羞花,想要额驸,草原上的各位英俊豪杰怕是要打破头。若荣既然有喜欢的女子,格格就不要勉强。奴婢和若荣关系好是好,但不会去操心他的终身大事。”
话刚落音,雅馨瞬时呆立,银辉下,脸比玉兰白,双眸泛着盈盈哀泪,神情很凄楚。虽然她的行为言谈处处透英气,但总归是位女子,而且还是位痴情女,她也会为情伤心。我拉着她冰凉的双手,柔声安慰道:“奴婢这样说是为格格好,强扭的瓜不甜。”
雅馨忍住似落未落的泪,轻吸几下鼻子,幽幽的说:“我不是小家碧玉,也不是大家闺秀,又缺少汉文修养,不是荣中意的类型。可我就是喜欢他,他的高挺,他的勇猛,他的俊俏,他的一切,都已经深深印在我心上,要我放弃,真的好难。每年的五月到九月是我最高兴最期盼的时节,如果能和他相守一生,就算让我少活二十载,我也无怨无悔。汉人有一句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是一刻不见,慢如十载。”
我轻声叹道:“可能在以后的某一瞬,格格会遇到一位值得付出的男子。”雅馨凄凄一笑,“最近苦读诗词,前几日学了一首纳兰性德的词,念给你听听。”
我笑着点头,跟在她身后。她眼望弦月,柔声道:“白狼河北秋偏早,星桥又迎河鼓。清漏频移,微云欲湿,正是金风玉露。两眉愁聚。待归踏榆花,那时才诉。只恐重逢,明明相视更无语……”
她边深情的念,边迈着小步离开。一词完毕,红影消失在夜色里。我对着漫天的星星,独自伤了会神,缓步向营地走。
走到营地门,十三爷快速闪来,着急的说:“跑哪里去了?那丫头又找你晦气?”我勉强笑道:“陪格格练练脚力,顺便谈了会心。”十三爷直直看着我,不可置信。我不理他,快步走进营内。
十三爷跟在身后,笑道:“今晚有意外的惊喜,记得仔细看啊。”我回头,满脸疑惑。他望着高挂的灯笼,笑道:“回去看了就知道,我得马上回帐,静姝一人会害怕的。再说,我也要陪她过节,还要给她吹我为她做的曲。”说完,提步就走。我给他背影一个鄙夷的眼神,暗骂,见色忘友的家伙。
古时的贵族男子真会享受,走到哪里都有美人相伴。我目送十三爷离开,笑望西边的帐篷,快速移步。出塞月余,和语微只见过一面,真想她。
同纳尔苏和语微说笑吃喝,回帐时天色已晚。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点燃灯笼,从左至右仔细打望,从右至左小心察看。看了几圈,没发现任何异样。我失望透顶,一屁股坐在帐中央,把故意耍我的十三爷骂了个够。
洗漱完毕,扯开毡毯钻进被窝。刚躺下,觉得有东西搁背,起身回头,一个细长的椭圆小瓷瓶映入眼帘。我猛地坐直身子,心头一颤,轻轻抚摸瓶身上紧紧挨着的茶花和蕙兰。
想必在毡毯里享受了很久的温暖,瓶身很热很柔。他现在在干什么?在望月思念吗?我双手捧着瓷瓶,盯向映着淡淡月光的帐篷顶端,笑了一会,流下两行泪。
第四十二章—芝堤悦圣
康熙四十六年初秋热河行宫
一弯圆月挂空,所照之处,柔似细雪铺。抬望眼,七彩霓虹横跨;俯看视,瀑布直倾三千尺;放眼周围,百鸟唱,千树曳,万花香。我踏上象牙白地板,穿梭在朦朦雾气间,暗自纳闷,难道我升天了?
几朵云飘来,我伸手去抓,拿在手里时,却化为一股水溜走。清风吹拂,片片花瓣高处洒,就像一阵多色花瓣雨。
我见此美景,满心愉悦,笑着挥动双臂,边伸手接花瓣,边兜圈起舞,迷失在花丛深处。
沉醉不知归路际,响起一阵簌簌声。循声望去,一位粉衣女子和白衣女子各提一个花篮,飞下霓虹桥,朝这边迈步。我忙闪到一堆花枝后,悄悄探头,凝神静听。
粉衣女子说:“今日百花宴上,君上和茶仙,一人题字,一人吹箫。后来一人弹琴,一人起舞。潇洒才子,貌美佳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白衣女子笑说:“你有没有观察二人的眼神,我感觉他们似乎……”粉衣女子打断说:“小声点,被诸仙听见,小命难保。”
白衣女子扫视一眼周围,低语:“两人男才女貌,倒也般配。不过茶仙是三界圣女,永生永世都不能有情。”粉衣女子耸了下肩,笑语盈盈:“我倒希望二人发生点什么,如此就有热闹看。那位君上虽然俊逸高雅,才华横溢,但却是出了名的冷酷傲慢,连天帝都要敬他三分。要真有位仙子把他迷住,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出招。”
话刚落音,低笑声传来。两人一面迈着小步,一面低声窃语,迅速掠过藏身的花枝。
两位女子走远,我跨出花枝,边走边琢磨她们的话。由于太入神,没有仔细看路,待反应过来时,前脚踏空,身子急速下沉。耳边除了呼呼风声,就是哗哗水声。睁眼看,周围全是迷雾和水幕……
“救命,救命,救命……”我失声大叫,两只手不断挥舞,睁开双眼,伸手不见五指。我猛地直起身子,缓了缓神,深松口气,原来是场梦。
重新躺下,闭眼辗转一会,满脑子都是五颜六色的花瓣。迷糊半晌,实在是睡不着,索性起来。
我点燃灯笼,走到衣柜前,拿出红木首饰盒,取出那封未寄出的回信,凝神细看。
挚爱胤禛:
京杭运河苏州段,斜阳偏西,晚霞漫天铺,绚烂多姿,一如四年前落落余晖日。悠携文房四宝,独坐岸边,遥望虎丘塔,回忆相识小点滴,厚厚记忆云化为丝丝相思雨,似甘泉润心。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禛若天空悬挂月,悠似地上凋零花,只能含泪相望声声唤,不能幸福相守久久伴。禛悠间隔着无形权力,它可铲平珠穆朗玛峰,可吸干深深太平洋,可连根拔起参天古树,可砸烂粉碎重山巨石。
胤禛,悠承认自己懦弱没勇气。悠害怕为幸福相守久久伴,辜负关切爱护心。悠不喜莺莺燕燕,和众多女人分享唯一。悠不愿踏入风雨斗争路,睁眼看亲情相屠。有时候真希望禛悠是天是浮云,是风是垂柳,是湖是浮萍。只有这样,或许可以无忧无虑厮守片刻。可是,这终究是场甜蜜痴梦。
悠对禛之思念如春花夏风,如秋月冬雪,四季无时不在,年岁无刻不存。千百日夜,禛悠高墙隔,草原阻,长江断。夜阑人静之际,悠思君痴狂,念君哀恸,双眼迷离泪千行。悠爱禛之心若禛爱悠之心,如此,禛还问悠是否相信么?悠在此留誓:江枯竭,山泣血,天湮灭,地碎裂,方可与君绝。然悠顾虑颇多,需要静思,如若可以,给悠一些时日考虑。
禛放一百个心,悠一切安好。禛日日操劳,望保重身体。
康熙四十六年三月十七日酉时
看完收好,出门在走廊里踱步。夜风袭来,有一丝寒意,我回屋坐在床边,望着屏风出神,思绪随意飘。
不知坐了多久,门“吱呀”一声推开,雪珍的声音传来,“璇姐姐。”我“啊”一声,身子没动,继续发呆。雪珍坐在床边,拉着我冰凉的手。我望了眼微微亮的天色,懒懒的问:“怎么这么早?”
雪珍把袍子递给我,轻声嗔道:“姐姐这是干什么?穿这么少,得伤寒了怎么办?”我接过旗袍,拽在手里,微笑着说:“没事,就是想些事情。”雪珍“嗯”一声,说:“姐姐,收拾收拾吧,一会还要当值。”我诧异的问:“当什么值?”雪珍叹道:“姐姐真糊涂,今日皇上要去芝径云堤赏荷花,我们伴驾伺候呢。”
我“腾”的一下子站起,边穿旗袍边说:“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几时了?怎么不早点来叫我?”雪珍倒些热水在盆子里,浸湿帕子拧干,递给我,笑道:“姐姐别着急,眼下还早。”我洗把脸,刷完牙,说道:“嘴里涩涩的,极为不舒服。雪珍,你去梳妆柜里帮姐姐把那瓶玫瑰花露取来。”
雪珍点头,走到梳妆柜边取出,拿在手里,笑问:“姐姐,这瓶花露水瓶身上的图看着很精致,就像真的一样,是皇上赏的?”我伸手接过,没有说话,看一眼你侬我侬的两朵花,打开瓶盖,轻抿一口。
洗漱完毕,装扮妥当,一轮红日出东方。我随意吃些糕点,喝了一碗热奶,和雪珍快步离开雅阁。
雨后初晴,天空被洗刷得一尘不染,幽蓝中带抹青绿。秋风柔柔,白云轻飘浮,暖阳淡淡,清水闪金光。面对如此美景,康熙的兴致很高,率后宫嫔妃、皇子福晋,宗室王公等,在芝径云堤里散步。
芝径云堤仿杭州西湖的苏堤构筑,堤穿湖而行,三步一折,九曲回旋又一景。横纵交叉,上下蜿蜒,形似芝字。湖面菡萏绽,水芹开,姿百态千各不同,色淡彩浓总相宜。
康熙和众嫔妃在冷香亭坐定,我和雪珍候在康熙身后,端茶倒水奉果点。其余随行人员按品级在亭外水榭坐下。
此处是观荷的绝佳位置,暖阳照身,多色满眼,幽香四溢。美景当前,不是在巍峨的皇宫,约束少了,大家都放得开,轻言细语,笑声不断。
我瞅了眼伺候德妃的婉仪,又瞅一眼站在水榭边凝神远望的若荣,暗自叹气。二人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婉仪有没有跟若荣提太子的事?想到这里,再次看向婉仪。婉仪脸色无异,只是多了些忧愁。我琢磨一会,偷偷瞄太子,不想太子正盯着婉仪。我微怔,立即收回目光,叫雪珍为康熙斟茶。
康熙吃了些点心,笑说:“此等美景,没有乐曲助兴,未免有点遗憾。”紧挨康熙左侧的德妃笑语盈盈:“三年前悠璇吹奏的那首《梅花三弄》,臣妾现在想来还意犹未尽。”坐在德妃旁边的良妃优雅点头,挨着康熙右侧的宜妃回头看我,眼波转动,细细探究。我笑着看她,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康熙轻声唤我,我朗声应着。
康熙让我吹奏一曲,我偷望一眼双眸全是康熙影子的亦凝,欠身笑说:“请皇上恕罪,奴婢短箫没带在身边,恐怕不能现眼。奴婢斗胆,请皇上让他人表现。”
话刚落音,十三爷连忙起身,接过静姝递过的笛子,朗声说:“儿臣来吹奏一曲。”康熙笑着罢手,叹道:“笛声听得太多,换个琴呀,古筝之类的。”
康熙话还没说完,坐在十三爷身边的太子轻笑几声,冷俊白皙的脸上满是嗔意。十三爷脸色微红,有点尴尬,不声不响坐回原位。静姝为十三爷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