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锁惊清(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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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锁惊清(清穿)-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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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天已大黑,胤禛和允祥随意用了点膳,又开始商讨陵寝的事。兄弟俩带着病容轻声交谈,不时伴有咳嗽、发抖、发热等症状。我五内俱焚,悄声退出东暖阁,来到殿外,仰望星空,蓦地觉得那一隅天地一下子变得好广,人置身其中,仿若大海中一片叶子,轻微得随时都能被打裂。



第七十六章



雍正八年夏



原以为过完春节,胤禛的病会好转,岂料事与愿违,胤禛的身子不但没好转,反而每况愈下。有时发冷,有时发热,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人瘦得皮包骨头。嫔妃、皇子和公主忧虑不已,唯恐胤禛有个三长两短。群臣更是惶恐,害怕胤禛万一驾崩,年纪尚轻的弘历和弘昼,不管谁是秘密储君,都不足以担当大任。幸亏我知道历史,不然定会吓出好歹。



日子在惊慌加不安中度过,立夏后,我不但要忧虑胤禛的病,还要承受允祥将死的事实,如此以来,精神恍惚,身心疲惫,在四月十五这日病倒。



我晕晕乎乎的躺在床上,昏昏欲睡际,忽听小玉福在外间低声道:“怡亲王病重,皇上却仿若无事,真叫人担心。”玛格叹口气道:“该悲伤时则悲伤,胜过苦苦压抑。皇上再这般下去,龙体怎么受得了?”小玉福“嘘”一声,“不能让娘娘知道,仔细娘娘受不住。唉,最近两年怎地这么不顺?先是八阿哥夭折,后是曾静、张熙投逆谋书,接着皇上生病,入春后久旱不雨,如今怡亲王病情又加重。唉,老天爷,奴才求您开开眼,保佑怡亲王早日康复吧。只要有怡亲王在,皇上定事半功倍。”



我心一惊,头脑瞬时清醒许多,挣扎着爬起,玛格听到声响,忙跑进来,“太医说娘娘需要多休息。”我道:“给我更衣。”玛格道:“娘娘要去哪里?”我道:“看怡亲王。”玛格跪地道:“奴才求娘娘好生保重,别到处走动。”我大声道:“不要以为我平日好说话,就不把我当回事。”玛格伏地道:“奴才不敢。”我道:“不敢就快点给我更衣。”



玛格“嗻”一声,向小玉福打手势,小玉福蹑手蹑脚要走,我怒道:“滚回来。”小玉福应声跪下,“娘娘要出宫,怎么着也得禀明皇上。”我严词厉色,“狗奴才,你是嫌皇上不够烦吗?”小玉福磕了个头,“奴才正因怕皇上烦,才要禀明皇上。怡亲王对皇上很重要,娘娘对皇上也很重要啊。再者,没皇上旨意,娘娘根本出不了宫。奴才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娘娘今日纵然要打死奴才,奴才也要告知皇上。”



小玉福声情并茂,说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我摸着沉重的头,小声道:“你跟皇上说我非去不可,请皇上务必答应。”小玉福抹了下泪,快步出屋。玛格和辛姐为我更衣,穿戴整齐后,小玉福进屋,“娘娘,皇上准奏。”



一行人出了东华门,往怡亲王府赶。来到允祥房里,允祥刚刚入睡,静姝守在允祥床边,泪水挂腮,双眼肿似胡桃。我怕吵着允祥,便和静姝来到附近的花园。



俩人坐在荷塘边的树荫下沉默一阵,我率先打破静局,“你别担心,十三弟不会有事。”静姝道:“谢娘娘吉言,不过,允祥这次怕是在劫难逃。”我惊道:“这话是何意?” 静姝道:“前几日,我无意中听刘太医和允祥谈论病情,知道允祥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扬起手绢,捂着鼻子,啜泣道:“允祥清楚自己的病究竟如何,他不愿让皇上担心,便叮嘱刘太医谎报病情。”说完望着柳树垂泪。



刘太医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胤禛谎报允祥病情,但他也没胆子当着胤禛的面说允祥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半真半假的告知,既能保住小命,又能让胤禛和允祥自我宽慰,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胤禛接受允祥的“好心”,假意不知允祥病重的消息,好让允祥安生。两个得病的难兄难弟,为了不使对方担忧,互相装作不知情。老天爷,如果可以,你拿我余下的寿命去抵胤禛和允祥各二十年的寿命吧。



静姝道:“娘娘身子欠安,今日又这么热,为防凤体有损,早些回宫吧。”我摇了摇头,“我等十三弟醒来后,跟他说说话了再走。”静姝道:“估摸一会就该醒了,一觉至多睡半个时辰,便被疼痛惊扰。”我九肠俱损,毫无知觉,回想允祥和静姝初见时的情景,叹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这一生,怎么一晃就过了呢?”



热风吹来,柳絮满天飞。静姝接了片柳絮,腮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遂又将柳絮放进衣兜,正要开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见小玉福慌里慌张,惊道:“出了什么事?”小玉福打千道:“怡亲王醒了,听说娘娘在此,非要来给娘娘请安。”我道:“你叫怡亲王卧床等我即可,千万别拖着病体出来。”小玉福“嗻”一声,转身离开。



我和静姝来到允祥房里,允祥半靠在床,“静姝,你守了一夜,回去歇会吧。”静姝道:“是。”朝我做个福,一步一回头出屋。我遣退左右,搬把凳子坐在允祥床边,和允祥对视,本想笑着安慰,无奈泪水毫无征兆的流出。允祥道:“别哭了,答应我,好好保重。”我用手绢擦干眼泪,“不哭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重。”允祥道:“答应我,好好陪着四哥。”我道:“你放心,我会陪着胤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允祥笑道:“谢谢你。”我道:“这两个字太沉重了,我受不起。要说谢谢,应该是我代表大清和胤禛对你说声‘谢谢’。”允祥一动不动,还是笑道:“谢谢你。”眼神坚定,语气坚定,仿若我不接受,他便要长久说下去。



我沉吟片刻,柔声道:“什么都不要说了,好生歇着吧。”允祥狡黠一笑,低声道:“方才要给你请安是假,做给你奴才看是真,我怕他们告诉四哥我病得连路都走不了啦。”我盯着允祥,喉咙一哽,说不出话。允祥道:“四哥身子不好,我不想让四哥费神。你给四哥说我累了,想放松十天半月。”



我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不管礼制,趴在允祥胸前,哭道:“求求你,不要这么快就放弃同病斗争的勇气。大清需要你,胤禛需要你,黎民需要你。”允祥拍着我肩膀,笑道:“你怎么回事啊?好像知道我挺不过去似的。”我道了个“我”字,坐回凳子,继续流泪。允祥道:“别哭了,回宫时盯着一双红肿眼,四哥肯定猜到我病入膏肓了。”我忙抹干泪,允祥有气无力的道:“我该好好歇息了,真累。”



我蓦地怔住,是的,允祥累了这么些年,是该好好歇息。可胤禛和允祥注定要劳碌一辈子,若想彻底歇息,除非死。我胆战心寒,用颤抖的手扶允祥躺下,待允祥闭上眼,慢慢站起,转身对上静姝悲痛的神情,好言安慰,静姝连声道谢。我往屋门走,出门瞬间,泪水打湿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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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云压顶,狂风怒吼,雷声震霆,远处的山峦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一隅天地。只一瞬,黑暗再次袭来,万物毫无生机。养心殿的西暖阁,沉闷的气氛锥心刺骨,幽暗的烛光下,胤禛苍白的脸随光线忽明忽暗。一个时辰过去,表情没变,姿势没变,变的只是泪水化泪痕。



允祥于昨日未时去世,临走前,没来得及见胤禛最后一面。胤禛匆匆赶到怡亲王府,看到的仅仅是一副冰冷瘦削的躯体。胤禛悲痛欲绝,精神几经崩溃。一天一夜泪流不止,谁都劝不住。今日晌午,我好说歹说,胤禛休息了半个时辰。被噩梦惊醒后,拿着允祥曾用的玻璃鼻烟壶,一看就是半天。



我麻木的坐着,陪胤禛默哀。良久,胤禛张开双手,用嘶哑的声音道:“宝贝,让我抱抱。”我将头埋进胤禛怀里,哽咽道:“胤禛,没有允祥,还有我,我会永远陪你。”胤禛道:“宝贝,你身子怎地这么冰?是不是冷啊?大热天的,怎么会冷?该不会跟我一样,得了那种忽冷忽热的病了吧?不行,不能让你遭那份罪,我得宣太医,得宣太医。”说着就要大声喊。



我失声道:“不用了,胤禛,不是我身子冷,是你心冷啊。”胤禛一怔,“心冷?对,心冷,心非常冷。”我紧紧抱着胤禛,“答应我,保重龙体,不能过于悲痛。”胤禛置之不理,冷笑道:“老天处处跟我做对,我的心能不冷吗?能不冷吗?”



胤禛霍地站起,遣退左右,冲到门边,打开殿门,站在屋檐下,喝道:“朕知道,泱泱大清,上到官员,下到黎民,很多人都想看朕的笑话,要是朕一命呜呼了更好。朕眼下失去左膀右臂,你们快趁虚而入吧。来呀,来呀,一齐来呀。来一个,朕杀一个;来两个,朕杀一双。朕是真龙天子,岂会怕你们?”仰天大笑,接着道:“电闪了这么久,雷劈了这么久,接下来又要下暴雨了吧?大旱后大涝,老天爷,你当真要置朕的子民于死地吗?”



第七十七章



雍正八年夏



一个巨雷砸开,我一个激灵,慌忙跑出殿,拉着胤禛胳膊,“打雷了,别站在这里,危险。”胤禛挣脱我的手,走到大道上,扬起双臂,吼道:“如果朕有何过失,你针对朕就够,请不要报应在朕的两个儿子身上,不要报应在朕的十三弟身上,不要报应在朕的子民身上。朕自登基以来,效法祖宗,未曾懈怠,从早到晚,批阅章奏,目不停视,手不停批,虽不敢比古之圣君,但勤政之举,可对苍天,可对皇考,可对亿万臣民,此话日月星辰皆可鉴。朕劳己身以造百姓之福,殚己心以慰黎民之愿,不求流芳百世,只求天下太平。朕想此举定能得天眷顾,奈何到头全是空。天下人数以亿计,几人知朕之痛,念朕之累,谅朕之苦?然国泰民安,足慰朕心,岂料……”



话未落音,一个雷电快闪而过,只听“咔嚓”一声响,道旁一棵树被劈成两截。焦味在空中久久不绝,仿若躯体燃烧般可怖。我吓得汗毛倒竖,跑到胤禛身边,拽着胤禛袍角,“胤禛,我求求你了,你随我进殿吧,雷电交加,太危险了。你还在病中,不能折磨自己。”



胤禛猛地转身,搂我在怀,“你允许我发泄一下吧,我连十三弟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我心痛啊。失去你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没有挚爱,还有十三弟,还有抱负,我不会孤寂。可是,失去十三弟,我发现我什么都没了,雄心壮志没了,宏图大业没了,只剩弱不经风的老骨头。曹操在五十三岁时曾作诗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我本以为可以做得更好,无奈还不如他。”



在我眼里,胤禛坚不可摧,悠苒离开时,胤禛失声嚎啕过,康熙和太后逝世时,胤禛悲不自胜,但从未如此绝望。也许,胤禛面对一系列猝不及防的打击,开始不相信自己,甚至怀疑因为得罪老天,让胤祥和福惠等代他受过。



我推开胤禛,坚定的道:“你还有。”胤禛声嘶力竭,“我还有什么?”我道:“你是先帝心中‘坚固可托之人’,仅凭这六个字,就不应放弃。你是大清的皇帝,背负将大清传承千秋万代的重任,你不能泄气。”胤禛愣了半晌,眼神霍然亮起来,“你说的对,皇考将这副担子交给我,就算再苦再累再委屈,也要咬紧牙关扛。其实我不是没自信,只是觉得心空空的。”我哭道:“胤祥离去,我的心也很空。”



胤禛向天磕了三个头,诚恳的道:“皇天明鉴,方才的话,并无不敬之意。朕相信赤子之心,可感天动地。请皇天保佑大清传承万年,保佑百姓福泽无尽,保佑朕度此难关。”说完拉着我的手,走进殿内。



岂知老天并不见怜,六月初一,发生日食;六月十五,发生月食。古人迷信得紧,认为这是不祥之兆。胤禛向来不信命数之说,但此时此刻,不得不动摇信念。他惴惴不安,认为这是老天对他的警示,不仅深刻反省自己,还下旨让官员指出他的不是之处。我见胤禛心力交瘁,很想普及一下科学知识,可又怕不能自圆其慌,令胤禛更加惶恐,只好作罢。



而后胤禛的病再次加重,为防万一,胤禛下旨为自己准备后事,又将弘历、弘昼、允禄、允礼,以及大学士、内大臣等召至床前,面谕遗诏大意,以便草拟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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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八年秋



八月十七,胤禛拖着病体来葡萄院给我过寿辰。我反复强调地震的注意事项,胤禛道:“我经历过好几次地震,有经验对付。你别怕,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我笑着“嗯”一声,胤禛道:“三月就测出有地震,可五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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