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目光放到文摘旁的照片上,悚然一惊,这不是曹悠苒吗?那位男子看眼报纸,看眼我,“我怎么觉得你跟画上的人有两分相似?不过年龄似乎不符合。”我鼻子一酸,还未回答,飞机蓦地剧烈翻滚,灯管噼里啪啦尽数爆裂,舱内瞬时漆黑无光,乘客乱成一团,吵闹惊恐声四起。
李伟泽大声道:“梓悠,快把手给我,有我在你身边,天大的事都不用怕。”我心悸不已,捂着剧跳的胸口无声哭泣。这句话胤禛曾经跟我说过,难道曹悠苒是我前生?李伟泽是胤禛后世?那胤禛和我的第三生在哪里?
机身一直在翻滚,混乱中,我勉力站稳,抬起胳膊,手还没触到李伟泽的气息,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脑海回响。
“梓悠,你赶快给我回来,我不想等十年,我不想等十年……”
我胸口似被闷棍击,痛得麻木,抑制激动的心情,颤声道:“胤禛,你等着我,我回来,我马上就回来。”
“梓悠,你欠我很多承诺都没履行。我要你用永生永世来补偿,你快点给我回来,求你快点回来,求你……”
声音既有赫赫的命令,又有苦苦的哀求,还有绵绵的期盼。最后两个字拖了很长很长,曾经的一切随着这道声音一一再现,画面异常清晰,痛楚异常刻骨。
伴随机身肢解声和金属爆炸声,断裂成很多块的飞机被抛到高空。灼热滚滚的烟火中,李伟泽那句“梓悠,下辈子我再也不会错过你”的话在耳边一旋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康熙六十年秋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有知觉时,湿乎乎的冷气侵来。掐几下手指,确定不是做梦,微微睁眼,一缕阳光射来,强撑着身子站起,张开麻木的嘴,气息瞬时化为白雾。
好冷,这是在哪里?没有人音,只有水流声,莫非进天堂了?
我胸口憋闷,每呼吸一下都很困难。抱着双手打颤,看了看穿着,有几分明白。登机后,外套已脱,此时上身是件浅褐高领薄羊毛衫,下身是五分牛仔裤,脚上是黑色高跟长靴。
隐约记得发生了空难,然后便晕了过去。
我高声喊叫“李伟泽”,除了断断续续的回音,并无一人响应。环顾四周,山峰绵延,枯草地连天而去,风吹之时,扬起几股黄沙。
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似在哭,又似在笑。我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小河边,一位身着……
我脸色突变,反问自己,有没有看错?有没有看错?揉几下眼睛,没错没错,她穿的确实是件旗袍。
那女子用蒙语哭道:“阿古达木,你等我,我来陪你了。”说着走进河里。我大惊失色,一面跑,一面道:“喂,小姐,姑娘,你要干什么?”由于双腿僵直,没跑几步便摔倒。匍匐在地后,确定这里是高原,因为头晕目眩,呼吸急促,心跳很快。
我喘了几口气,待心跳平缓,方挣扎着爬起,却见河水已没到那女子膝盖。我跑着大声道:“姑娘,别做傻事,别做傻事。”跑到河边,顾不得冷不冷,跳下河抱着她,“姑娘别做傻事,万事好商量。”那女子置若罔闻,使劲挣扎。我紧抱不放,举步维艰的往河边走,“不管发生何事,总会有解决之法,姑娘何必自寻短见?快跟我上岸,快……”
那女子掰我的手,喝道:“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宁死也不要这样活,不要,不要。”我用蒙语道:“什么事咱们商量了再说,好不好?也许我可以帮你,你不要再往河中走了,你想让我陪你死吗?”那女子哭道:“阿古达木,你等着我,我来陪你了……”
她个子不高,劲也不大,我拿出吃奶的力,咬紧牙关拽,总算把她拽上岸。
本就没适应高原气候,方才又跑又喊又拽,加上又冷又饿,把那女子拉到离岸较远的草地后,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那女子轻拍我脸颊,我蜷着身子,有气无力的道:“没……没事,只要你……你不再跳……跳河,我便没事。”那女子哭道:“你不该救我的,不该救我的。”我吸了几口气,“你要是有事,你的亲人怎么办?他们会伤心的。”
那女子蓦地放开我,沉默一会,低声道:“你是哪里的人?穿着好奇怪。”我缓缓睁眼,“啊”的一声尖叫,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女子。
这眉毛,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分明就是曹悠苒。不过仔细看,肤色比曹悠苒黑,双眸没曹悠苒有神,脸型稍圆,只有六七分像。
那女子跌坐在地,把我打量个遍,颤抖着手指我,“你……你是谁?”我抚摸胸口,喘了口气,轻声道:“我叫乌伦珠日格,你叫我云儿吧。”那女子微怔,“我叫莎琳娜,我怎么觉得你跟我长得有点像。”我捋了捋乱七八糟的头发,笑道:“是吗?我没看出来。”
其实确实有两分像,但我不清楚她是什么人,还是装糊涂比较妥当。
莎琳娜盯我片刻,诧异道:“你这身衣裳……”我讪讪笑道:“这个……这个是我自己缝的,自己缝的。”莎琳娜点了点头,扶我起来。我心想,外貌虽像,但言行举止不同。曹悠苒是小家碧玉,她是大家闺秀。
莎琳娜拽着我胳膊,咬了咬嘴唇,小声道:“你住哪里?我能否跟着你,我没地方可去。”
“我……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想,我连哪个皇帝在位都分不清,住处也没有,怎么收留你?“我无家可归,我……”我编不下去,忙挤出几滴泪来掩饰。莎琳娜叹口气道:“看来你也有苦衷,不说了。天色不早,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我和莎琳娜走了一程,看见几座蒙古包。蒙古包的主人是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大爷,他给我们找了两件干净的男士蒙古袍,还拿出热奶和羊肉招待我们。
吃饱喝足,天已黑尽,老大爷说女子晚上赶路多有不便,留我们住一晚。我和莎琳娜道谢,老大爷挥了挥手,走出我们所在的蒙古包,钻进另一座蒙古包。
我和莎琳娜一面烤火喝热奶,一面用蒙语交流。尽管有些词语古今不通,但是、不影响正常交流。旁敲侧击的问了莎琳娜几个问题,知道眼下是康熙六十年八月,所在地是甘肃甘州。
我抱着莎琳娜哈哈大笑,心想,阿弥托福,老天眷顾,只有六年,只过了六年。胤禛,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会尽快赶到京城,提前扑进你怀里,到时你可不要不认识我。
可是,这里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该怎么去?
是了,找胤祯。
回现代后,看过一遍康熙五十四年到雍正十三年的清史稿,大致明白这段时期发生的事。再过两个月,康熙会召胤祯回京,我得想办法在这之前找到胤祯,跟他回京。
可是,胤祯不认识我,凭什么带我?
“云儿,云儿。”莎琳娜扯了扯我衣袖,我“啊”一声,定了定神,“你为何跳河?”莎琳娜闪动哀怨的大眼,趴在我肩头嚎啕大哭。我撩起衣袖给莎琳娜擦眼泪,安慰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哭啊。”
莎琳娜抹了抹泪,幽幽的道:“我是青海台吉克克扎布的女儿,十六岁时嫁给阿古达木为妻。我和阿古达青梅竹马,成婚四年,感情很好。两年前,青海发生战事,阿古达木随大将军王出征,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前年九月,大将军王平定了策旺阿拉布坦的叛乱,阿玛和诸位台吉前去道贺,我女扮男装,悄悄混进阿玛的随从里,打算找机会去见阿古达木。”
我支着忽地变沉的脑袋,小声道:“见着了吗?”莎琳娜摇了摇头,“如果我知道是这个结果,宁愿不去。”我道:“出了什么事吗?”莎琳娜道:“还没到大将军王帐篷,阿玛便发现了我,当即要送我回去,我不愿意,阿玛无奈,只得带我去帐中见大将军王,没想到……”
莎琳娜脸有愠色,双手紧拽衣角,嗫嚅道:“大将军王要留阿玛和诸位台吉的随从饮酒,阿玛推辞,大将军王笑了笑,将目光定在我身上。我到现在还忘不了大将军王当时的眼神,有惊诧,有伤痛,有激动,还有其他我看不懂的情意。”
我暗自叹气,心想,莎琳娜和曹悠苒那么像,胤祯怕是……没想到这种狗血的情节居然能在清朝上演,真是戏剧。
“我硬着头皮饮酒,饮了两杯便不省人事,大将军王没有让阿玛把我领回,而是派人送我去大将军王帐篷歇息。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大将军王坐在榻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大惊失色,大将军王紧紧抱住我,叫我……叫我‘悠……’,”缓了缓,道:“对,是‘悠苒’,我猜应该是个女子的名字。大将军王说‘悠苒,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使劲挣扎,大将军王不放手,我连连大声说‘我不是悠苒’,大将军王蓦地一怔,随即放开我。”
我自言自语:“他还想着曹悠苒?”手一松,碗“哐当”落地,热奶尽数洒出。莎琳娜道:“怎么了?”我拾起碗放在小桌上,摸着微烫的额头,“没事,你见到阿古达木了吗?”
莎琳娜流泪摇头,“没有见着,他受了伤,双腿不能行走,阿玛怕我伤心,没给我说。我想去看他,大将军王却说阿古达木不愿见我。我怀着悲恸的心情回家,岂知在家呆了三个月,接到了嫁给大将军王的圣旨。我不想对不起阿古达木,可我还有一家人要活命,不能抗旨,只能服从。我嫁给大将军王不久,阿古达木生了一场病,病愈后身子不好,今天一早听说他……我不想苟活,因此就……”
莎琳娜掩面嚎啕大哭,我霍地站起,喃喃道:“他为什么干这种事?他居然干这种事?康熙由着他胡来吗?由着他胡来吗?”情绪激动,头也连带着晕。
莎琳娜扶着我肩膀,关切的道:“云儿,你脸色不好,怎么了?”我道:“没事,可能是有点伤寒。”莎琳娜拭我额头,急道:“你在发烧,你在发烧。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样,是我连累了你。”我道:“没……没事……没……”大脑嗡嗡作响,在莎琳娜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六十年秋
晕倒醒来已躺在甘州城内大将军王府,我无处可去,便骗莎琳娜因为战乱和家人走散,过着孤身流离的生活,希望她能收留我,做个使唤丫鬟也好。莎琳娜欣然接受,但不要我当她丫鬟,而是当她朋友。她比我小两岁,亲切的叫我姐姐。
来甘州十天,早就适应了轻微的高原反应,目前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讨好莎琳娜,希望她能让她给胤祯说说,一月后回京时带上我。
今日天气不错,陪莎琳娜用完晚膳,回到居住的院里,忽听有人喊道:“大将军王到。”我“呀”了一声,强制压住紧张的情愫,候在门边迎接。
胤祯走进院门,我尽量保持初次见面的笑容和语调道安。胤祯道:“不必多礼。”我谢恩起身,不敢看胤祯,也不敢说话,只是盯着青砖路面。胤祯一步步靠近我,我本能的一步步后退。退了几步,有些想笑,此情此景此动作,真像当年发生在永和宫的事。
我退了十来步,后背抵在石桌上,不能再退,看着黑皮靴,笑道:“敢问大将军王找乌伦珠日格有什么事?”胤祯不言不语,缓缓伸出手,我心一惊,他想干什么?
胤祯的手向我下巴伸来,我暗道不妙,立马跪下,“敢问大将军王找乌伦珠日格有什么事?”胤祯微怔,沉默良久,叹口气道:“我们没有见过面,但你好像很怕我。你方才的举动,让我想起了她,因此想看看你长什么样。”
胤祯的语气清清淡淡,带着几分悲凉,坐在石凳上,轻声道:“谢谢你救了莎琳娜。”我颔首道:“能救福晋是乌伦珠日格的福气。”胤祯指着石凳,笑道:“不要拘谨,坐下说话,我不是老虎,不会吃人。”
我道了声谢,低着头,在胤祯的斜对面坐下。胤祯“哎呀”一声,冷不丁的往我这边窜。我大惊失色,忙起身,没想撞着胤祯胸膛,不自主的用力推胤祯,“走开,走开,老喜欢这样”。胤祯身子猛地一震,剧烈的心跳声直敲我耳。我抬头,看着胤祯诧异激动的眼神,心想,完蛋了,他该不会认出我来了吧?这种语气是我以前常常对他用的,而且还用了一个“老”字。
我脸色微变,保持出掌的姿势。胤祯盯着我,仿若要把我看穿,眼眸里映着我惊慌失措的神情。我展颜一笑,不断提醒自己,世上长得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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