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接掌‘查缉营’的一定是索大人的人,可怎么没想到会是你。”
李燕月没说话。
富衡接着道:“我没有派出什么人去。”
“统带……”
“以前派出去的人,不是被他们发现遭了杀害,就是已经撤回来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在外头了。”
“但是据我所知,还有。”
“据你所知?人是我派的,我撤的,从不假手他人,你知道还是我知道。”
“统带,我之所以来看你,那是因为我还敬你为统带,否则,以你我现在的地位我大可以逼问……”
“那你就逼问好了。”
富衡还挺硬。
“统带,我愿意跟你做个交换。”
“交换!你拿什么交换?”
“统带的性命!”
“我的性命?你料定我必死?”
李燕月道:“统带以为自己还有话说?”
“我承认我有罪,但是我罪不及死。”
“或许,但是加上‘查缉营’不清的帐目,以及私占民宅。害人全家这两样,恐怕就又当别论了。”
富衡脸色陡然一变:“我……”
“我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统带不承认。”
突然,富衡趋于冷静,冷笑道;“你不要拿这两样来要挟我,帐目不清,杀几个百姓,在官场之中,这是常有的事,算不了什么!”
“我不能不承认统带说的是理,这种事要在平常,官官相护,的确算不了什么,但是统带应该想一想,统带你是索大人跟苏克王争权势之间的一个牺牲,索大人只留有用的人,像统带你这样人才太多了,我要是去索大人面前说句话,我敢说,统带你必死无疑。”
富衡的脸色又变了,低了低头,凝目道:“你问我派出去的人干什么?”
显然地已经软化了。
“如今我接掌‘查缉营’,那是我的事,统带似乎没有过问的必要。”
富衡沉默了一下:“你真能保我不死?”
“我去索大人面前说几句话,应该能保统带不死。”
“叫我怎么信得过你?”
“统带以为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但是我不知你会不会做。’
李燕月淡然一笑:“我初进官场,还保持着江湖人的作风,江湖人一言九鼎,轻生死重一诺的,不过,等我在官场上混久了,那就很难说了!”
富衡默然未语。
显然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也难怪,生死攸关的事,谁能轻易相信别人?
李燕月道:“话我是这么说了,信与不信还在统带你,我觉得统带实在应该赌一赌。”
富衡道:“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本来统带是了无生望,现在却成了五五之数,值得的。”
富衡迟疑了一下:“我一时说不那么详尽,你也未必全在…一”
李燕月道:“那容易。”
说完这句话,他马上吩咐看牢的取来文房四宝,放在了面前。
富衡当然明白李燕月的意思,不等李燕月开口,提笔就写,一张纸竟被他写得密密麻麻的,可见他派出去的人有多少。
写完之后,搁下笔,他立即把那张纸抓在手里,道:“咱件交换,我什么时候平安出去就什么时候把这张名单交给你。”
李燕月一笑道:“难怪统带会从‘查缉营’统带的宝座上一头栽了下去,统带太不聪明了。”
“你什么意思?”
“统带以为我现在无法从统带手里夺过这份名单来,也认为出去之后,就无法再把统带弄进来了?”
富衡脸色连变了几变,默然地递出了那份名单。
李燕月接过名单看了看,道:“但愿统带写下来的,都非常实在。”
“你还怕我跑掉么?”
“倒也是,”李燕月把名单折起放进怀里道:“九门提督衙门有人陪我进来,那个人现在候在外头,一旦他知道我索用文房四宝,一定会问个究竟,我想你我还是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的好。”
富衡疑惑地道:“为什么?”
“这是我的意思。”
事到如今,富衡还能不听李燕月的?沉默一下道:“那么你走之后,他问起我怎么说?”
“统带可以告诉他,我交代的,不许泄露,谅他不敢追问。”
富衡又默然了,都到了这步田地了,他还能说什么。
李燕月道:“我走了,统带静等好消息吧。”
话落,他转身要走。
只听富衡叫道;“李燕月……”
李燕月停步叵身,只一笑:“统带,我不是已经让你静候佳音了么,如果说统带到现在还信不过我,不就是太迟了么?”
富衡脸色一变,低下了头。
李燕月转身往外行去。
到了外头,当值的官儿果然还在候着,一见李燕月出来,他忙哈腰赔笑:“见过了?”
“是的,有劳了。”
“好说,听说您刚要了文房四宝进去……-”
“不错,我是不是把要文房四宝做什么用途,报备一下?”
公事饭吃过了多少碗了,这句话还能不懂,当值的官儿忙哈腰赔了笑:“不敢。不敢,您请。”
他摆手往外让。
李燕月道:“临走奉知一声,事关机密,也最好别有人私下问富衡。”
他迈步行去。
那位当值的官儿吓得脸色一变忙跑了去。
李燕月没在九门提督衙门多停留的走了。
那位当值的官儿一直送出了大门。
离开了“九门提督衙门”这才直奔“神武营’,在‘神武营’盘想了一阵子,带着简单的行囊回“查缉营”,彭烈要送,他没让。
回到了“查缉营”,头一件事就是照着富衡所写的方法,下令召回富衡派出去的那些人。
等到都忙完了,天色也晚了吃饭本该送进住处吃,但李燕月坚持跟大伙儿一块儿吃。
显得他一点没有架子,也一点不摆架子。
饭后回到了小跨院,花木扶疏,相当清幽。
李燕月不想马上进屋去,背着手徘徊在花木之间脑海旋着自从到京以后的这些事。
院子里不设守卫,守卫远在院门外,没人打扰,倒也是享受。
但是这份寂静他没能享受下去,脑海里盘旋的事,也继续盘旋下去。
一颗小纸团闪电似的飞进来,直奔他的面门。
李燕月何等机警他立即抬手抄住,打开小纸团一看,来宽的小纸条上,透着幽香,上头写了两行龙飞凤舞的小字:“前来拜访,请做安排,近邻。”
李燕月一看就知道是谁心头跳动了一下,扬声道:“我要休息,任何人不许打扰。”
院门方向,遥遥传来一声恭应。
恭应之声方落,一条无限美好的人影翻墙掠进,直落屋门口,正是司徒霜,她站在屋门口,只望着李燕月,不做声。
李燕月忙走过去,推开房门把司徒霜让了进去,掩上了门,司徒霜才道:“要是不听见有人答应,我还以为你谢绝我这不速客拜访呢。”
李燕月道:“那怎么会,只是姑娘……”
“你是问我怎么知道的?”
“不错。”
“我留意的就是这儿的动静,只隔着一条小胡同,‘查缉营’有人接事,九门提督亲授职,召集了全体,这么大的排扬,还怕我这个近邻不知道。”
李燕月释然了,微一笑,拍手让座,给司徒霜倒了一杯茶,道:“我没想到姑娘会到这儿来的。”
“是你,不是别人,我怕什么?我来是为想知道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姑娘是指我接掌‘查缉营’?”
“不错。”
“我也没想到,那件事过之后,索尼扳倒了苏克的势力,于是就把“查缉营’交给了我,也许,我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司徒霜美目深注:“你这个人,是我生平仅见,以前没有听说过,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了。”
“姑娘过奖了。”
“你愿意接掌‘查缉营’,足见有你的打算。”
“我不否认,百尺竿头,谁不谋更进一步。”
“你这更进一步究竟是……’话锋一顿,司徒霜摇头接道:“又犯老毛病了,我不问了。”
李燕月笑笑道:“姑娘,如果我是你,我做不到你所做的这种地步,说不问就不问。”
“本就是用很痛苦的事。”
“我不是忍心看姑娘痛苦,只是……”
“你不用解释,我说过不问了。”
李燕月笑了笑,转移话题:“二老在家?”
司徒霜点头道;“在……”目光一凝,又把话题转了回来:“现在你接掌了‘查缉营’,我是不是可以重整旗鼓了…”
李燕月一笑摇头:“最好不要。”
“为什么?”
“姑娘要是那么做不等于让我为难吗?进行匡复大业的不是一个‘大刀会’,还是让别人去做吧,像姑娘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
司徒霜道:“难道别的组合存在。就不让你为难了?”
李燕月道:“至少,别的组合的人.我不认识。”
司徒霜微一怔:“你的意思是说.你会下手别的组合。”
李燕月淡然一笑:“国法不外人情,对熟人.总得包容些,对于那些不认识的组合,我现在接掌‘查缉营’,只要他们能让我过得去,我自当一眼睁,一眼闭,要是他们让我过不去,为了自己的前程说不得我也只好跟他们周旋了。”
司徒霜道似不信地道:“你真会这么做?”
李燕月道:“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姑娘,会。”
司徒霜一下子站了起来,要说话,但她香唇启动欲言又闭,来回走了几步,才道:“好不容易才有些肯定,又让你推翻了,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李燕月道:“如果说日后让史家笔下论断,我还不配,何妨眼前的这些人日后做一个裁判好了。”
“你简直让人难分敌友。”
“姑娘只要保持目前的状况我保证,我跟姑娘是友非敌一一”
司徒霜凝目深注,肃容道:“你要明白,在我这种人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一样是重于匡复,也就是说,如果为了匡复,我并不计较个人间的是敌是友。”
第十四章
李燕月道:“姑娘公而忘私令人敬佩,是姑娘也请明白一点,要是有谁把我的前程断送了,对整个匡复大业,并没有好处!”
司徒霜道:“我不懂。”
“显而易见,”李燕月道:“换个人接掌‘查缉营’,对各个组合绝不会像我这样一眼睁一眼闭,前任统带富衡就是个最佳例子,他派出去卧底人之多、之成功,几乎已完全掌握了各个组合,各个组合不但名存实亡,实际上等于成了官家的外围组合,反而增强了官府的实力。”
“真的?”
“姑娘应该相信,‘大刀会’就是个惨痛例证。”
“别的组合也有类似情形?”
李燕月深怀摸出富衡写的那一张,递了过去,道:“姑娘请看这个。”
司徒霜狐疑地接了过去,一看之下惊得脸色大变,脱口叫:“天,真……”
话锋一顿,抬眼惊望李燕月:“这是……”
“这是前任统带富衡,亲手写下来,亲手交给我的。”
司徒霜道:“你,你怎么敢给我看?”
“让姑娘知道,只让我当这个官,对匡复大业还是有益无害。”
司徒霜道:“你不怕我泄露?”
“要是怕我还会给姑娘看么?”
司徒霜把那份名单递了回来。
李燕月接过那份名单才道:“姑娘能记住几个?”
“假如我过目不忘,记全了呢?”
李燕月笑笑道:“既然是在各组合卧底,他们用的绝不会是这份名单上的姓名,他们已经控制了各个组合,纵然有人泄露,谁会认真去查,又如何查起?”
司徒霜脸色大变,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李燕月笑笑道:“我现在是查缉营的总班领,姑娘怎么好如此一问!”
司徒露一怔道:“你真打算就这么任这些人掌握各组合?”
“以姑娘看呢?”
“你我都知道,倘若任由这些人掌握各组合,不但匡复力没有一点,匡复大业永难有成,对每一个汉族世胃,先朝遗民是极端危险的。”
“姑娘说的是实情实话。”
“那么你…一”
“我记得姑娘刚才说过不问了。”
“可是现在…一”
“现在是不能不问?”
“不错!”
“姑娘最好还是不要问,且情往后看就是。”
“你不告诉我?”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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