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汉子推提兼施的提离地面平推向前,活像一面盾牌。
惨呼连声,劲风破空的羽箭,都射在那汉子的身子,没头没脸的,活像一个刺猬。
足有半盏热茶时分,数以千计的羽箭,才停了下来,不再射出。可怜那个汉子早已气绝,身躯的前面,找不出一寸大的空隙。
常玉岚双手一撤道:“这是你自找死路,可不是我心狠手辣。”
鱼长乐冷漠的道:“这是小事一段,可能接着来的尚不止此。”
话才落音,五尺来宽的门内,轰轰连声,响声震耳欲聋。但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尽管响声大作,却没有任何动静。
常玉岚不耐道:“又是什么花样?”
鱼长乐沉声喝道:“不要轻举妄动,这秘道内神鬼莫测危机四伏,只有冷静、沉着,不然可能中了圈套万劫不复。”
常玉岚凝神向五尺宽的门内望去,但见黑黝黝的像是个无底洞,不由道:“不进去等到这儿不是办法。”
鱼长乐道:“投石问路!”
一言提醒了常玉岚,就地提起那汉子的尸体,用力向门内丢去。
“噗!”突然,黑呼呼的门内,快如电掣的跳出个恰好同门一般大的刀轮来,车轮大小的轮子,四围镶满了白森森雪亮的牛耳尖刀,随着轮广的旋转,化成一个寒光耀眼的球形弧光,将那汉子的尸体,像搅肉酱般,搅得血肉四溅,连骨头都看不到一块整的,这真应了“碎尸万段”一句俗话。
常玉岚吓出一身冷汗,同时掩鼻不忍卒睹。幸而没有冒然向门外冲去,否则,此时碎石如泥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鱼长乐幽然—叹道:“唉!孽!是谁设计了如此恶毒的机关。”
此时,轰轰之声停止,五尺大小的刀轮,篷的一声,沉了下去,随着升上来的,是一块奇大的铁板,看不出铁板的大小,但是,已把门外填成平地。
常玉岚照料了一下,觉着并无异样,拱手向鱼长乐道:“前辈,你安心静养,自己试着调息,晚辈打探到家父的下落之后,再来与你一同出困。”
鱼长乐道:“诸事小心为妙。”
“多谢前辈关注!”常玉岚口中说着,人已一跃穿进门去。他提高警觉,不敢冒然着力下坠,提起一口真气,虚飘飘的用脚尖轻点在铁板之上。
以他的深厚功力,加上小心谨慎,整个人真像落花飞絮,只有四两的力道,觉着脚下并无异状,才回头对门内注目而视的鱼长乐招了招手,表示要他放心。
谁知,就在此刻。忽然“咔喳!”一声,门的顶端落下一块铁板,把门恰好堵了个正着。
常玉岚不由一震。
几乎是同时,觉着脚下的铁板,也缓缓的下沉。
四面都是光可鉴人的铁板,又黑又亮。顶上,脚下,也都是铁板。
常玉岚的人,像在一个铁板铸成的大匣子里,除了磨光的铁板发亮之外,看不出任何情景。
下沉之势虽然缓慢,但并没有停止的征候。
常玉岚这时除了听其自然而外,没有其他途径,一颗心真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好不容易,试着脚下一振,铁板下沉之势终了。
常玉岚心忖:糟了,自己分明已被困在这个大铁匣子里。一念及此,心中焦急可想而知。
忽然——铁板再一次动了。不是下沉,而是微微的旋转。
方形的铁匣竟会旋转,而且旋转的速度愈来愈快。
常玉岚虽在暗处,但因他凝神逼视,却也看得清楚。
“咚!”一声清脆的银铃响声,四方铁匣的一角,忽然像裂开似的,冒出一支黄澄澄的铜色仙鹤,栩栩如生,又尖又长的鹤嘴,似开还合。
咚!咚!咚!三声同样的轻脆银铃之声接踵而起。铁匣的另外三角,也冒出同样的三支钢制仙鹤,模样毫无二致。
常玉岚随着响声四顾,但见每只仙鹤展开的翅膀,随着旋转缓缓的扇动起来,作势欲飞的样子。
他正在奇怪,忽然,仙鹤的嘴里喷出了粉红色的烟雾,细细一缕的烟雾,被仙鹤扇动的翅膀鼓动的散开了来,全向常玉岚立身之处聚拢。
烟雾渐来渐浓。常玉岚不由有些胆寒,因为,忽然有一股奇异的香味直冲脑际,这怪异的香息非兰非麝,如桂如馨,令人呼吸之间,难以忍受。
这分明是歹毒机关之一,常玉岚忙不迭摒息呼吸。
但是,这怪烟仿佛无孔不入,鼻、眼、耳、口,甚至周身毛孔,都有一阵异样感受,渐渐地,常玉岚觉得脑门发涨,耳鸣、心跳,周身血液时慢时快,终至有些头晕。
常玉岚暗喊了声:“不好!”
呜——一阵尖锐的哨声,起自耳畔。
眼前,一阵金星跳跃,双目发涩。
鼻孔,香息像一阵狂飙,无可抗拒的冲了进来,
脑袋,随着香息渐渐沉重,昏眩。
耳际——
呜——尖锐的啸声悠长的响起。
空白,一切都是空白,常玉岚连自己也感觉不存在,也是空白。
夜凉如水,月晕星稀。
荒草没膝的乱葬岗,颓倒的大碑横卧在蔓萝之间,上面直挺挺的躺着“白衣断肠”常玉岚。一侧,盘腿跌坐着丐帮帮主费天行。
静静一片寂静。远处,犬吠,鸡啼。
天,渐渐的亮了。
费天行低头看了看鼻息微弱,面色绯红像醉酒的常玉岚,自言自语的摇摇头道:“好深的毒!人,不能好胜赌强,要不是我冒险抢救,岂不是又断送了一个少年侠者。”
他探手在常玉岚的胸口虚虚按了一下,又道:“心跳如此之快,只怕需要半个时辰才能醒来,太冷了吧。”说着,缓缓站起,解开腰上的束带,脱下黄色袍子,小心翼翼的覆盖在常玉岚身上,替他取暖,自己重又跌坐下去。
就在此时,唏唏!一声冷笑,从另一个荒坟背后发出。
费天行不由一愣,长身而立,低喝道:“什么人?”
嘘嘘!又是一声冷笑,冷漠依旧,阴森异常。
费天行纵身认定发笑之处跃去,口中吼道:“谁?”
“老朋友!”三个字冷兮兮的,是吼非吼,是喝非喝,声调不高,但字字如同冬天的冰块,令人毛骨悚然。
荒坟上,陡然现出一个瘦高汉子。
那汉子瘦如竹竿,焦黄头发搅成一个牛心髻,似黄泛红的长八字鼠须,脸上小圆眼塌鼻缩腮,真的像一只大老鼠。
费天行不由神情一凛,沉声道:“过街鼠,是你。”
“过街鼠”冷冷一咧嘴,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帮主,想不到我会在此等候吧?”
费天行见他恶形恶状,眉头一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过街鼠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来侍候帮主。”
“住口!”费天行不由怒喝道:“你已摘下五行袋,逐出丐帮,本帮已没有你这一号,少来逞口舌之利,滚开!”
‘帮主!”过街鼠嘻嘻一笑,小圆眼连连眨动,嬉皮笑脸的道:“你的话不错,我过街鼠吴乃汉是摘下五行袋,被那常老儿逐出门墙,如今常老儿翘了辫子,轮到你当家管事,所以我才来找你呀。”
费天行戟指着道:“你奸盗邪淫犯了帮规,逐出本门,是老帮主的仁慈宽大,找我做什么?”
过街鼠吴乃汉冷漠的道:“找你收回逐我的帮谕,恢复我丐帮长老的荣誉。”
费天行劈口道:“办不到!”
不料吴乃汉吼道:“办不到也要办!”
费天行闻言既气又怒,反而冷冷一笑道:“你?凭你有本事强求吗?”
吴乃汉摇头道:“凭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并不在你之下,何况……”他说到此处,语气一停,做出十分得意的神情,望着费天行把小脑袋不断晃着圆圈。
费天行勉强按撩下怒火道:“何况怎样?”
“你仔细听着。”吴乃汉用右手食指点了一点:“第一,你此时已中了七彩迷魂烟毒。第二,你为了私人的恩情,打算出卖整个丐帮,用天下丐帮的名誉,换你娘的性命。第三,这儿是司马山庄的秘道第三号出口,只要我一吆喝,后果你该可以想得到。”他侃侃而谈,语带威胁。
费天行既厌恶又生气,勃然大怒道:“本帮主我先毙了你!”人随话起,平地一跃丈余,直扑向站在荒坟之上的过街鼠吴乃汉。
吴乃汉快速腾身,闪到另外一个坟头,冷然的道:“没那么容易吧。不要忘了,你最好少用真力,七彩迷魂烟的毒性发作不是好玩的。”
果然——就是这么提气腾身,费天行已觉着腹内五脏翻滚,头重脚轻,勉强扎桩立势,真气浮动不实。
吴乃汉盈盈一笑道:“如何?”
费天行真如水牛跌进了井里——有力无处使,咬牙切齿的道:“人的名字没有错起的,吴乃汉,你真的是无赖至极!”
吴乃汉道:“咱们丐帮强要硬索,软骗诈耍,基本上就有几分无赖,你这位帮主还能不清楚?哈哈哈哈!耍无赖是我们丐帮的本行拿手玩意嘛。”
“放肆!”费天行再也忍耐不住,顾不得体内余毒未尽,探臂抖腕,全力向吴乃汉拍去。
人影闪处,吴乃汉忽的一连几个跳跃,早已飘身丈余之外,嘻嘻笑道:“这是第一掌,帮主,我是尊重你为本帮之主。”
费天行觉着心头血涌如潮,呼吸极不自然,但是,他对吴乃汉的无赖,深恶痛绝,尾随着他也点地弹身,另一只手运力待发。
吴乃汉又道:“八荒打狗棒法,帮主是顶尖高手,论拳掌功夫,属下也有个三招两式,并不在帮主之下,帮主也有些耳闻吧?”
费天行被他激得连肺都快炸了,沉声喝道:“我就要用这双肉掌毙了你。”说着,挫步揉身,抢着连环步,舍命的拍出三掌。
虽然费天行心气不顺,血涌力衰,但是这三掌怒极而发,迎面一丈七尺之内,劲风破空有声,虽是三招,但如同掌山掌海,端的凌厉非凡。
吴乃汉一见,不由大叫道:“喂,玩真的。”
他尽管耍无赖,脚下可不敢稍慢,一个旋风扫,人如一个车轮,几番滚翻,急切问闪开了来。
他可是老奸巨滑,折腰拧身,竟然溜到倒卧石碑上昏沉不醒的常玉岚身前,高声道:“费大帮主,你这位朋友现在与我是同生死共患难的知己了。”说着,伸出如柴的一只手,竟然虚按在毫无知觉的常玉岚命门之上。
费天行一时大意,不由心头一震,大喝道:“卑鄙!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把你化骨扬灰!”
吴乃汉冷笑道:“放心!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吴某只耍无赖,不会杀生害命。”
费天行此时投鼠忌器,只好道:“你要怎样?”
“小事一桩。”吴乃汉十分得意:“五行口袋,丐帮长老。”
费天行皱起双眉,凝神逼视着吴乃汉,一时无法回答。
因为“过街鼠”吴乃汉原是丐帮的五方长老之一,有五个口袋的辈份。无奈吴乃汉的为人奸狡异常,加之性好渔色,贪财酗酒,藐视帮规,声名狼藉,被老帮主“九变驼龙”常杰逐出丐帮。
如今,他要重回丐帮,虽不是一桩严重大事。但是,费天行不敢在常杰尸骨未寒之际,容吴乃汉这种败类用要胁的手段达到目的。再说,费天行一心要重振丐帮的声威,整顿犹恐不及,焉能再容忍这等败类。然而,此刻常玉岚的性命交关,情况不利。
殊不知费天行对常玉岚一向十分敬佩,假若常玉岚有个闪失,自己急欲要见母亲的心愿,必定横生枝节,即使找到金陵常家,顺利的母子重逢,但对常玉岚这等有恩于自己的人,也不能眼看他伤在吴乃汉的手里。
想着,不由有些泄气,只好改变口风道:“吴乃汉,你离开本帮之后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是很好吗?何必再回来受帮规的约束。”
不料吴乃汉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我姓吴的需要这个花子头的名誉。”
“哦!”费天行不解的道:“什么意思?”
吴乃汉咧嘴一笑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
“喏!”吴乃汉不疾不徐的道:“天下大势如此,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想,宇内武林的局势你是知道的,即将有大的变化。”
费天行一头雾水,奇怪的道:“大的变化?”
“嗯!”吴乃汉依旧神气十足的道:“当然!五十年来洗手归隐,或者是深藏不露的人物,都重出江湖,为的是什么?”
费天行越发糊涂的道:“为的什么?”
吴乃汉扬声一笑道:“哈哈!为的是要在武林天翻地覆之中,再一次扬名立万,谁不想插上一脚,就拿你来说吧,不是已经受聘了吗?”
费天行没好气的道:“我受谁的聘?”
吴乃汉劈口道:“司马山庄。”
费天行脸上有些发烧,心中十分气恼的道:“笑话!”
吴乃汉脸色一正道:“帮主,不是笑话,你这一步棋算走对了。未来武林,是司马山庄的天下,谁攀上司马山庄,谁就是一时豪杰,任谁都看得出。”
费天行不屑的道:“那你可以投靠司马山庄,何必在乎本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