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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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伞-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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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这就是离魂伞。”

吴越的声音有些哑。

荆楚奇道:“我怎么不知道?”

他脸上尽是迷惑不解的神情,那是一种真诚的不解,可惜没人会相信那是真诚的。

吴越眼中杀气腾腾:“我平生最烦你这样的人,我劝你少假门假式地恶心人了。”

荆楚也瞪起了眼珠子,瞪得溜圆:“我平生也最烦你这样的人。别以为你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别人都得听你的。

你找我干什么,直说好了,少绕弯子。”

吴越这回是真的很惊讶了:“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找你干什么?”

“不知道。”

挺干脆的回答。

荆楚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看来他的确是个不爱开玩笑也开不起玩笑的人,“那么,在我之前进来的十三个年轻人找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

吴越在冷笑,笑得很冷、很傲。

荆楚一下后退了好几步:“他们要杀了我,夺这把伞。”

吴越慢慢适:“现在你该知道,我找你干什么来了。”

荆楚板着脸道:“你也要夺伞?”

“你会不会交给我?”

“当然不会。这是我的东西,我凭什么交给你?”

“看来我只好自己伸手拿伞了。”

吴越叹了口气,似乎她真的很不忍心夺他的伞。

荆楚有些伤心地看着她,苦笑道:“喂,你走吧。吴兄,我实在不想伤害你。”

吴越似乎吃了一惊:“走,去哪儿?”

“到你该去的地方去。你想必也知道,那十三个夺伞的人下场如何。”荆楚叹了口气:“何苦来?”

“也是,你把伞送给我不就得了?何苦来。”

吴越也叹气,叹得有滋有味的;

“我不喜欢开玩笑的人。”荆楚干巴巴地道:

“巧极了,我也不喜欢。”吴越也干巴巴的。

两个不爱开玩笑的人碰到了一起,还说一些干巴巴的话,这本身就像是在开玩笑。

可惜这两个人都不认为这有什么可笑的。

“吴兄,这把伞是不是叫离魂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我父亲的遗物,让我好生保存,吴兄何苦非要夺了去呢?”

“荆兄的父亲,当然也姓荆了?”

荆楚咬咬牙,道:“你说话客气点!”

“不知道荆兄的父亲,是不是荆傲雪,荆老前辈?”

荆楚一愣:“你怎么知道?”

“江湖上谁不知道号称‘离魂一伞,魂亡魄散’的荆傲雪,荆老前辈?如果你认为别人连这一点点推测的本事都没有的话,你就根本没资格走江湖。”

年纪不大的吴越居然以老江湖自居了。

荆楚慢慢地道:“吴兄,你如果真的想取这把伞,只管动手。要是你不想动手的话,请你马上离开。”

吴越直撇嘴儿:“哟——荆兄好像对吴某人挺客气的嘛。”

撇嘴是一种表示不屑的方法,只有娇蛮的女孩子才会用。一个大男人用起来,就有点不伦不类了。

荆楚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吴兄,你还是动手吧。”

吴越还在盯着他看,看着看着也笑了:

“我为什么要动手?”

荆楚一愣:“你不是要夺伞吗?”

吴越微笑:“我知道我即使动了手、也未必能抢来这把伞。

荆楚又一愣:“那么,请你走人。”

“我也不走。”

吴越耍起了无赖脾气,只有女孩子才会要刁蛮脾气。

“那你是不是想吃碗馄饨?”

一个油滑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听见这声音,你马上就会联想起厨房大师父的围裙,屠夫的胖肉或是一碗已经泡涨了的油条。

林谦和转了出来,笑眯眯地:“客官,你吃不吃热馄饨?现下现吃。”

吴越怔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是呆呆地瞪着林谦和,那神情活像见了鬼似的。

林谦和这句话,宛如天外来峰一般突兀,让吴越根本无法回答。所以吴越只好不回答。

“荆兄,告辞了。”

吴越朝荆楚拱拱手,身子一闪,倒飞出了大门。

似乎只是你眨了一下眼睛的工夫,吴越就没了影子。

真快!

林谦和怔了一下,转头看看荆楚,低下眼睛:

“少爷,这个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

荆楚叹气,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林谦和也叹了口气:“她的轻功很高明。”

荆楚苦笑:“比先进来的十三个人加起来还高明,她若是真的要夺这把伞,只怕还真会成功的。”

一个娇娇软软的声音接着道:“大哥,你别长他的志气,我瞧他肯定不是你的对手。要打起来,你肯定赢他。”

一个女孩子扭啊扭地扭了出来,手里头捏了块手帕。

她是个长相平常的女孩子。非常平常。

她是林谦和的独生女儿。

林谦和的独生女儿当然不可能漂亮,因为林谦和很丑,林谦和的老婆也好不到哪儿去。

若是林谦和的女儿生得很漂亮,反而会惹人说闲话了。

这个女孩子惟一有点不寻常的,就是她的眼睛。

眼睛不大,而且是单眼皮,按理说这也很平常。

可那双眼睛很黑很亮,很痴很野。

荆楚微笑:“林家阿妹,话不是这么说的,她的武功的确很高明。”

“刚才他那一身轻功,我都能做到。”女孩儿撅起了嘴。

女孩儿都喜欢撅嘴,无论她美不美都喜欢撅嘴,也不管自己撅嘴时好看不好看。

她们只知道,撅嘴可以显示出一种媚态。

林谦和苦笑:“素珍,你懂什么!”

荆楚见林素珍有些要生气的样子,忙解释道:“姓吴的这一身轻功,并非难在快上。若论快,林小妹自然比她快些。”

林素珍惊喜地拍了一下手,跳了一下:“真的呀?”

林谦和肚内叫苦:“唉,你这不知道自己有多难看的傻丫头哟!”

林谦和的伤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发现,从荆楚到了这里之后,自己的女儿就被荆楚迷住了。她总是围着荆楚转,问许多傻话,有时甚至还动手动脚的。

虽然林谦和心里向着自己的女儿,他也不得不承认,林素珍配不上荆楚。而荆楚也绝对不会看上林素珍。

还有一个令他感伤的原因是林谦和和荆楚是同辈的人,林素珍自然就晚了一辈。按辈份排的话,林素珍得叫荆楚“叔叔”。

还有另一层很重要的关系:荆楚是主人,林谦和是仆人,林谦和的女儿自然也是仆人。

可林素珍居然敢叫荆楚“大哥”,荆楚也称她“小妹”。

林谦和知道,自己和妻子该好好劝劝闺女了。最好不要自讨没趣,不要弄得大家都没趣。

当然,女儿也已经十六了,到了一见男孩子就笑的岁数了,该嫁人了。但林谦和认为,她还是不应该去缠荆楚。

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命中注定的东西是无法更改的。

林谦和已经在盘算该如何劝说女儿了。

荆楚还在认认真真地给林素珍解释;“姓吴的轻功心法与众不同。你看清没有,她是先腾起空中,略一停顿,再闪出去的。”

林素珍眨眨眼;“真的吗?”

她的心思,并不在吴越身上。她只不过是要借这个机会,认认真真看着他,听他说话,感触他身上的热气。

荆楚一本正经地道:“不错,吴越使的是一种奇异的轻功心法。”

看来荆楚的确是个不爱开玩笑的人、一个认真的人、一个诚实的人。在走江湖的人中,像荆楚这种人是比较少的。

江湖就是残杀和阴谋的代名词。一个认真、诚实的人,在江湖上的生存能力自然很弱,生存空间也比较有限。

林素珍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反正我不相信他能打得过你。”

荆楚无奈地叹气:“未必。”

林谦和不失时机地插上话:“少爷,抓住的十三个年轻人怎么办?”

荆楚想了想,只好摇头:“放了,算了。”

林素珍嘻嘻一笑:“就是呀,留着那些废物有什么好?还得管饭吃!”

她的眼睛,一直野野地闪着光,盯着荆楚。似乎她是想用自己的眼睛告诉他一些神秘的东西。

十六岁的女孩子的眼睛啊!

荆楚有些心慌了,他很少这么近地看一个女孩子,也很少被一个女孩子这么死盯着看。

“素珍,去看看你娘忙完了没有。”

林谦和的话,向来很有分量,林素珍自然不得不听,不敢不听,但她却很不高兴。

荆楚暗暗松了口气。

他以前经常挑着担子走十几里路,好容易找到处荫凉,放下担子喘口气时,心情就会很轻松。

现在他就很轻松。

第五章 凉如水的春夜

荆楚总觉得自己这五年来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有时候他真希望这一切都是梦,真的是梦。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过一会儿梦就会醒的。

那么他现在就还在信阳府赵家庄,正看着满地金灿灿的油菜花,拄着锄头擦汗呢。

他记得那时候他活得很自在。虽然岁数还不大,但长得已和二十来岁的棒小伙儿差不多,很高大结实了。

他有力气,肯干活,砍柴、挑水、种田、打鱼,什么都干。而且都干得很出色,好像他天生就是个苦命的种田人似的。

他用他辛勤劳动得来的报酬,奉养他的母亲。

他当时也有遗憾,但不多。他只是很遗憾自己记不起父亲的模样了,而且他也不知道父亲是干什么的,现在在哪里。

母亲从来不提他的父亲。只是有一次,荆楚楔而不舍地追着问了半个时辰,她才说了一句“你爹是个闯江湖的人”,然后再也不说了。

于是荆楚就开始想像了。他在心中勾勒着父亲的形象,可勾来画去,总是一个大胡子。

直到五年前,一个自称姓张的老人找到了赵家庄,跪在了荆家门口,恭恭敬敬地给母亲磕了四个头。母亲淡淡地接待了那个老人,并且让邻居把荆楚从田里叫了回来。

从那老人口中,荆楚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叫荆傲雪。

但父亲已经死了,被人杀害了。

母亲听了这个消息,面上仍是冷冷的,好像一点都不伤心。只有荆楚知道她的心都碎了,他听到她整整哭了三夜,头发一下全白了。

荆楚从此使过上了现在这种离奇的生活,一半是出于自愿,一半也因为无奈。

荆楚有时候觉得,走江湖还是蛮有意思的。走江湖的人生活在离奇和冒险之中,随时都会有人要你的命,随时都有可能碰到各种各样的怪人、各种各样的怪事。

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走江湖的生涯当然是很有吸引力的。因为年轻人喜欢新鲜,喜欢刺檄。

凉夜如水。

荆楚望着窗外的月光,又望望地上的月光,不由有些惆怅起来,好像他失去了什么东西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而实际上,他什么都还没有得到过,又怎么会失去什么呢?

至于他为什么惆怅,他自己也不清楚。以前在赵家庄的时候,他也这么惆怅过。

对于这次洛阳之行能否成功,他实在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但他还是来了。这是他出任门主以来的第一次单独行动,也是离魂门新门主是否够格的一次考试。

五年中的四年时间,他是在一个宁静的山谷里度过的。那个山谷很荒凉,周围数十里地都没有人家。

在那里,姓张的老人和另外四个老人,整天给他灌输各种东西,最多的是武功,各式各样的武功;其次是药,各种各样的药,吃得他心里直叫苦。

说实在话,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这把伞叫“离魂伞”,所以吴越说出这三个字时,他很吃惊。

五个老人反复叮嘱他:伞在人在,伞亡人亡,伞是离魂门主的标志。只要伞还在他手中,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接待。

所以荆楚一直小心翼翼,总是不让这把伞离开自己的身边,总是把伞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不论干什么都带着这把伞。

他睡觉的时候,伞就是枕头,他已经习惯用伞当枕头了。

“这把伞真有那么可怕吗?”

他坐起身,将伞拿在手上,吴越的话又清清楚楚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离魂一伞,“魂亡魄散。”

他并不知道,他手里的这把伞在武林中象征着什么?

所以他不知道离魂伞为什么可怕,为什么这几天总有许多人想来夺伞。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怯生生的脚步声,有些神秘的脚步声,让人有些想人非非的脚步声。

荆楚一惊而起,轻轻溜下床,闪在了门后。

他的手里,还是拿着伞。

房门“吱哑”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白影闪过来,正要回身掩门。

荆楚一伸手,轻轻松松地掐住了来人的肩井穴,沉声喝道:“什么人?”

触手处似乎有些不对,软软的,凉凉的,似乎一点骨头都没有,很滑。

同时他鼻中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幽香。那是一种让人魂不守舍的幽香,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幽香。

“松……松开呀……”

来人在颤抖,在低声叫唤。声音很低很柔,像月色,像月色下的静水,像月色里的微风。

“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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