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已经打好了主意,就这工夫,唐圣华已蓄功稳立,望着张行笑道:“张兄,小弟要出手啦!”
“黄兄弟,来吧!”
唐圣华身形飞掠,临空两丈,疾如流星的冲向张行,双臂一抖,隔空五尺,疾点风府,藏血两穴。
张行心中一怵,暗喝“好快!”赶忙侧身斜移,抡臂反拍,狂风一阵,竟将唐圣华格退了七尺多远,坠落在地。
唐圣华不禁一楞,忖道:“他不是说点到即止么?怎地真打呀!”
他那会明白人家另有用心,这还是好的,假如刚才不是张行尚有顾虑的话,反拍的掌劲,岂止格退他七尺;只怕早就受了重伤。
他有了这次败落的教训,暗地里提高警觉,再次腾身而进,掌取上盘,脚蹂下路,一气攻出了三式。
张行心中又是一惊,急忖道:“他出手的路数,怎么和我的不同,而且比我凌厉得太多……”
心中在想,身形并未稍停,一撤步,闪挪出两尺,再旋身,又疾进而攻。
唐圣华阅历毫无,凭的是真功夫,他见掌脚落空,张行又到,忙将达摩秘抄上的武学要诀,默念施行,只见他身形一错,人已闪挪到张行身后,喝声“接招!”
张行看不出他使的是什么身法,暗中又急又嫉,不过,他知道唐圣华不会下毒手,是以,反而不慌不忙,装做凌乱迟钝之状,暗运九曲指,等唐圣华身近,打算以此功毁他。
唐圣华不明就里,他本来就扬掌出招,即见张行尚未转身,倏将掌法收住,问道:“张兄,不愿和小弟印证了么?”
这话尚未落音,蓦见张行身形一转,眼中凶光一闪即逝,右手五指颜色五变,直向唐圣华胸前排到。
变生仓促,快捷无匹,唐圣华一眼就瞧出是使的九曲指,不觉大奇,眼看五指已到,所幸他学的是达摩秘抄上的功夫,高了张行一招,当下来不及还手,挪移身形,侧转出八步多远,高声喊道:“张兄,你怎么也会九曲指?”
张行一听,心中更妒,呐呐无言,想道:“这九曲指举世无双,鲜少人知,他能一口道破,看来定与老鬼有关,不过,他的出手路数,怎会不同?”
他顾不得回答唐圣华之路,继而想道:“莫非是他生得俊俏可爱,老鬼对他百般赏识,而将私底下的功夫相传?哼!我非要找老鬼不可!”
张行心怀险诈,偏激万分,他不但妒恨唐圣华,也恨上另外一人。
唐圣华一直就站在张行的面前,见他垂手沉思,功力早敛,根本就不去打扰他。
这刻,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也不明白是什么道理,忙问道:“张兄,你的九曲指是谁教的?”
张行阴险的敞笑一声,道:“九曲指是混世狂生的独门功夫,我焉能不会,黄兄弟问这个作啥?”
唐圣华听得汗毛直竖,连着倒退了四五步,十分骇异的问道:“张兄真的是混世狂生?”
张行哈哈一阵大笑,并未答话,却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不相信?”
唐圣华惊疑稍定,急着分辩道:“不是,不是,我是说,我认识的那个混世狂生,和张兄不尽相同。”
张行又是呵呵一笑,道:“你明明知道是两个混世狂生,当然不会一样,不过,你为什么吓退了好几步!”
唐圣华俊脸一红,呐呐无所辩,急得只说:“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啦!这中间的原由,问你你也不会直说,没关系,我总有明白一天,咱们既然订交,何必争论这些,谈谈别的不好吗?”
唐圣华心神略定,勉强笑道:“也好……也好……”
张行纵声大笑,他自信能将唐圣华玩于股掌之上,是以狂傲无比,说道:“江湖诡谲万端,处处陷阱,黄兄弟少年老诚,难免被人愚弄,能和小兄相处,虽不会万无失误,至少可以随时提请注意,可是……”
他说到这儿,又停了下来,沉思有倾,忽见深锁剑眉,眼珠乱转,笑道:“总之,黄兄弟自己小心谨慎一点就是了,我的事情办完,即刻前往寻你,到时,还有事情相求哩!”
唐圣华暗庆自己初入江湖,即交上了这样一位肝胆相照的好友,好生心喜,忙恭身答道:“张兄热诚对人,叫小弟好生感激,金玉之言,当紧记于心,但望张兄赶早将事办完,好早日到云梦相会!”
张行哈哈一笑,道:“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我们在云梦相见啦!”
这张行一派温文,言行爽朗,说走就走,使得这位初出茅庐的唐圣华,赞佩万分,心头荡起无穷的喜欢,脸上挂着甜笑,望着张行的背影出神。
他第一次结交这样热爱他的朋友,张行那番仁义之风,使得他刻骨铭心,永难忘怀,简直成了他心目中的偶像。
忽地一阵寒风,猛袭过来,吹得他打了一个冷噤,觉得寒意顿生,这才清醒过来。
他仰望天色,已接近四更,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初离隐崖,就碰上这位好朋友,看来江湖人心固是险恶,然热忱正义之士,也不算少,我只要紧记张兄之言,谨慎处事,就不怕落于陷阱之中……”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可是在夜静更深,倒也清晰可闻,就在他语未尽意的这个当口,忽听有人嘻嘻的一笑,接着说声:“那倒不见得不落陷阱……”
唐圣华心头一紧,猛然翻身朝发话之处看去,原来在自己的左手面正是一片黑樾樾的树林。
树林枝密叶茂,乌暗异常,除了风吹树叶之声外,看不见有人。
他运足目力,仔细再看,还是不见端倪,不由狐疑起来。
他心中甚是不服,向前走了几步,喝道:“什么人?何不请出来相见……”
“不用请,早就在这儿啦!”
好甜的嗓音,发自唐圣华的身后。
唐圣华机伶伶的打了两个寒战,匆忙侧身,错步一转,星目一展,不由得“啊”的一声,人也后退了三步,又在那儿出神。
“不要发呆,也不要害怕,我不是心胸险诈之人,又不是妖魔鬼怪,既不害人,也没有打算和你订交。”
这几句话,如同黄莺出谷般的鸣唱,虽然有些儿刻薄,但这刻薄融合在美妙动人的音韵中,叫人听了,也有种极柔和婉转兴奋之感。
唐圣华嫩脸不觉发热了,并未答话,张目将发话之人打量了半响,暗喝声“好美”!
敢情突地出现的是一位红衣妙龄女郎。
这女郎唇红齿白,直鼻梁,樱桃口,柳眉杏眼,瓜子脸,嫩细得连风都吹弹得破,尤其是那对水汪汪的杏眼,会说话的能勾人魂魄,未说话,先就含有三分甜笑,年纪,也不过十八九岁,生得简直是月里嫦娥,广寒仙子。
他这里一打量人家,这时间可也不短,姑娘家就有些沉不住气,虽然她一也在打量他。
“大家都是人,有什么好瞧的?我脸上又没有长花,值得你这样的看……”
姑娘话说得很俏皮,大眼神一眨,唐圣华脸也红了,赶忙低下了头,不知如何答对才好。
第四章
姑娘等得不耐烦,见那付样儿,既好气,也好笑,娇面生春,却冷冷的道:“你这样的对我,是不是也是遵守你那位张兄的金玉良言,谨慎从事?”
唐圣华窘态毕露,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才好,欲言又止两次,终而又将头低下了。
“哼!真没有出息,亏你还要在江湖上混!”
谁都有自尊心,当他的自尊心受到侵犯时,他是不会怕谁的,唐圣华也是如此。
他慕听妙龄女郎无理的,几乎是漫骂的刻薄自己,不觉恼怒起来。只好冷冷的说道:“说不说话,是我个人的事,请姑娘不要牵扯旁人……”
妙龄女郎不屑的一笑,截道:“你说的所谓‘牵扯旁人’,大概是指的那个张行了?”
唐圣华已经光火了,俊脸绷得紧紧的,冷冷道:“是他怎样?不是他又怎样?”
“哟!”她忍不住的又嫣然一笑,娇声道:“是他的话,请你加点小心,不是的话,那得又当别论……”
“谢谢姑娘的美意,恕我一时难以心领。”
唐圣华一想,暗道:“对哇!我离她远远的,不就听不见了么?走!”
想到走,扭脸再也出不多看妙龄姑娘一眼,便什么没说,抬步就走!
他走了大约七八步,却被妙龄女郎脆生生的呸了一口,娇声道:“张行是个什么东西,阴险狡诈,偏这小子有眼无珠,硬当他是好人,哼!”
唐圣华一听,脚下可就定住了,蓦地转身一掠,就到了女郎跟前,喝道:“你骂谁?”
“我爱骂谁就骂谁,关你屁事!你不是走了的吗?又回来做啥?”
“你骂了姓张的,又骂我,我回来要教训教训你!”
女郎像是故意拿他开心,嫣然一笑,媚态万千,叫人心醉,反问道:“我骂你什么来?”
“你骂张行是什么东西,骂我是小……”
他本是说“小子”,但这字眼说出来非常不雅,是以欲言又止,呐呐的难以出口。
女郎看他那付窘样,忍不住格格的娇笑起来,这一笑,又触动了唐圣华灵机,接着怒道:“你还骂我有眼无珠是不是?”
“不错!你本来就有眼无珠。”
唐圣华跨进一步,怒问道:“我怎的有眼无珠?要是说不明白,哼!请你小心点!”
女郎这刻不笑啦,娇面一整,略带杀气,道:“你拿好人当坏人,反将张行当作你心目中的偶像,这就是有眼无珠!”
“哼!你口口声声说张行是坏人,请问他坏在什么地方?”
女郎俏脸一红,接着就白了圣华一眼,再见她秋波一闪,冷冷的说道:“反正此人的来路不正,我就是说得再多,你也不会相信的。”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说出他的坏处来,可见你用心不善,不准你再说下去!”
女郎见他声色俱厉,简直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不由气恼上升,冷笑道:“你凭什么不准我说,我偏要说,张行根本就不是玩艺……”
这艺刚刚出口,下面的话还未吐出,“拍”的一声,这女郎脸上早就挨了一下,不过,打得并不太重!
妙龄女郎娇躯一震,秋波横闪,一付如怨如诉的情态,略微带着一点娇怒,玉掌抚摸在被打的脸上,紧紧的盯住唐圣华,不说话,也不还手。
这两位美女俊男,对望了许久,半响无言,唐圣华呢,心存歉意,脸上也就略有所现,那女郎阅历经验,比唐圣华高出太多,她早看出他已有愧疚。
因此,她心中难过了,曾经有几度想出手狠狠的打他,然而,不知是为了什么,有股子极其微妙的力量,逼使她难以出手。
姑娘柔肠寸断,秀目清泪团团转,她硬生生的蹩住,没有使它流了出来。
她实在不了解自己怎会在这个陌生的大孩子面前,逞现得如此懦弱,如此驯伏。
夜,静得怕人,静得连两个人的心跳,都能听得出来。
也不知经过多久,双方僵局还是没有打开。
陡地,女郎猛一跺脚,狠狠的道:“假如你有事求我,不叫你跪求三天,也出不了我心中这口气,你记住好了……”
她说不下去了,杏眼发红,泪珠闪闪欲滴,她猛地一扭粉颈,金莲一跺,撤身就走。
他不期然的抬起了头,见女郎已走出了十多丈远,忍不住张口想叫她,但,他不知应该如何说起,犹豫了一下,这工夫,女郎早已飘飞出四十多丈远。
他心头泛起一股无以名之的怅惘,望着那位神秘女郎的背影,怅然出神。
在这刹那的时刻内,他脑子里浮映出那美丽的娇面,那婀娜娉婷的姿态,那甜蜜悦耳的语音,和这曲线玲珑的背影……
为什么这些影儿,偏要在这个当口出现在脑际,他自己莫明其妙。
突然,夜风飒飒,侵袭过来,使得他接连打了两个寒噤,提了提神,张目再看,那有那位女郎的倩影,人家不知在何时,已走得无影无形。
唐圣华呆立了片刻,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这才转身走去。
老实说,他长得这样大,还是第一次出手打人,而且,第一次打的是一位女郎,一位漂亮的女郎。
他心中怪难受的,低头走着,接着,又想道:“这位姑娘说张行为人不正,只怕是有道理,要不,她怎能深更半夜,抛头露面的来诉说?我为什么不问个仔细,而将人家打跑了?”
他陡地停止,转而又朝女郎行走的方向看去,空洞洞的,仰天叹了口气,道:“将来我再向你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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