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奇特的发现,在一个急待求生者的心目中,总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唐圣华起先并未注意,奇怪的声音,连续不断的传来,他稍微思量,觉得这怪音不像是兽类咬嚼食物,他微微的昂了昂头,更奇怪的事发生了。
那咬嚼的声响越来越急促,这还不算,紧跟着阵阵的香味,有扑进鼻端,使他不由得满嘴生津,馋涎欲滴,他使劲的吞了一口唾沫,心想:“破庙孤立山野,竟会发生这多怪事,莫非唐圣华不该饿死在此……”
一种极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他鼓足了勇气,提足了劲,撑起两肘,张目而望。
黑樾樾的,看不见什么,倒下去,又起来,接连三次,眼睛冒出了金星,仍未看见什么,心想:“不管是人是怪,我先哼两声,再问问……”
异香扑鼻,他再也忍受不了,禁不住“哎哟”的呼出了口。
“……”
没有回答,啃嚼者更急,香味更浓,略加辨别,这分明是烧熟的野味,又想:“鬼怪会将吃的东西炸香了再吃么?
这是人!我该说话了。”
他这时无所谓怕,只要能活一下去,什么都好办,他说说:“唐圣华两天两夜粒米未进,滴水未饮,是那位恩人,能不能赐赏残羹剩菜,救我一命……”
话声愈说愈低,低得几乎令人听不清,然而,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勇气,已经是不容易了。
假如,再没有反应的话,即使他心里想再问,却是有气无力,说不出话咧!
“你再说一遍,叫什么名字?”
苍老的声音,异常有力,自墙角发出。
他听得很清楚,当真有人,而且是对自己发问的。
他迫不及待,嘴唇一张,吐出了“唐圣华”三个字,嘴唇继续在掀动,但,没有声音。
他表达不了心中的话,急得只瞪眼,就像能听话,而不能说话的哑吧。
“喔……唉……”
他急得发出了轻微得不易听见的苦叹,张着嘴,瞪着眼,却在等待着。
忽地,一块软绵绵的东西,香喷喷的,鲜得很嘛!
用不着考虑,本能的嚼动了牙齿,没有烂,就吞进了腹内,他想:“这是肉,怎么我连吞吃东西,都这样的困难?
再有两块就好啦!”
绝处逢生,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只二小块肉,在唐圣华来说,不啻是千年难得的何首乌,神情为之一振。
他舔了舔嘴唇,舌头刚收回口中,香喷喷的,鲜甜甜的东西,又塞进口中。
接二连三,吞进了八块鲜美可口的肉类,精神大振,双变一撑,坐在供台之上,小眼睛睁得老大,想看看是什么人在救自己。
太暗了,眼神尚未复原,进人眼帘的,还是乌黑的一片,连人影都看不见。
“娃娃!供台的尽头,靠里层、有一壶水,用手就可摸着,饿得太久了,不宜多吃,喝完了水,好好的躺下,睡到天明吧!”
唐圣华没有伸手去拿水壶,这时,他有精神说活,忙道:“请问是那位恩人?尊姓?”
“咦!他走了?怎么不愿意说话啊!”
人家两次都未答言,他只好依照人家的话,爬到供台尽头,伸手往里层摸去,果然有个水葫芦,满满的一葫芦水。
他渴,比饿还难受,捧起葫芦,仰脸将水朝口中就灌。
简直是甘露,喝去了一大半,神爽极了,精神百倍,嘻嘻的笑了起来。
“喂!我喝了水精神很好,我不想睡,能不能和我谈谈?”
“嘻……”
声音渐微,是往庙后面去的,就是看不清人。
他失望的大呼道:“你别走嘛!我还没有请教呢!”
对方没有回音,想是走得远了,隔了盏茶的工夫,唐圣华心知人家不会回来,自言自语道:“你救了我,我一定要听你的话,这就睡。”
他很奇怪,为什么人家不愿现身相见,他不能预料将来是不是能报答这救命的大恩,但他至少要知道这位恩人是谁,虽然人家不希望他报答。
他辗转在供台之上,苦苦的思量,很久很久,都无法睡着,最后,他下了决心,心说:“等天明,他一定要来的,我非等看见了他,再离开破庙,要不,我宁愿饿死,也不远离。”
□□□
金黄的太阳,冉冉升起,霎时间,就照耀着大地,树木,花草,欣欣向荣。
破庙门口,在阳光的照射下,站着一个满头乱发,混身污泥的孩子。
他依靠在尘垢不堪的门槛上,有气无力的,昂着头,似在思索什么。
阳光照在他那污垢的小脸上,从污垢中,显得特别瘦削,但那种聪慧,美俊,正直的形态,却分外的明显,顶高鼻梁,大大的眼睛,大都表现出不是个平凡的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见到人影,他不灰心,不失望,站在那儿等待。
他这时的思念很单纯,除了要见恩人之外,根本就没有杂念。
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不见有人来,他有点支持不住,因为,他腹中是空洞洞的,蹲下了身躯,准备坐下来等候。
忽然,另有一个问题,盘绕在心头,他想:“昨夜那人好像往庙后走的,我何不到庙后去等他……”
他目光触到之处,全是墙壁,敢情这座破庙,压根就无后门可通。
转而环扫全庙,只不过数丈方圆,正面是神龛,后面就找不出路,再仰脸上观,壁上有两个六楞小窗,分列左右壁上,大小不过尺许。
唐圣华惊讶不已,依壁瞪目,看着小窗出神,心中却想:“那人明明是从后面走的,后面无门,他……他难道能从窗口出去……”
他惊疑不定,心也跳动剧烈,又想:“这位恩人,一定有大本事,要不,怎能打窗口钻出?我爸妈还没有这个本事咧!”
他很快的扶住了供台,这时,双腿发软,一忽然跌坐在地。
“哎哟”一声,皱眉摇了摇头,攀住供台,想爬上来休息。
奇迹又来了,他惊呼一声,楞神了许久。
敢情在供桌的下面,用油纸包着一包干粮,和一个水壶,安放在夹板之上。
腹内雷鸣,馋涎顺嘴流出,他伸手打开纸包,嘻嘻的笑个不停。
他连吃带喝,已经将肚子填饱,神气大增。一包干粮,还有一大半没有吃完,他将它包妥了,正准备站起身子,到庙外去逛逛。
就在这个时候,庙门外有了脚步音响,而且很重,像是到了门口。
他似乎在心灵上有了感应,蓦然的猛烈的跳了几跳,几乎跳出了口腔。
他赶急将站了的身躯,蹲了下来,仍旧蹲在供台的后面。
“王大哥,咱们的头儿也真怪,事隔多年,居然还派人到处打听人家娃儿的下落,无影无踪,你说,到那里去找哇?”
“这也难怪,斩草必须除根,唐家留有后代,终久是个祸害,不趁这个时候除根,将来呀!非要遭到人家的报复不可。”
“我真不明白,当初动手的时候,为啥不斩尽杀绝,偏要惹下这个麻烦?”
“你真差劲,动手的时候,如果发现了小的,还能叫他逃脱得了,这是在半年之后,仔细打听之下,才听说唐家留有后代,咱们头儿方会合另外几位,四处探听那娃儿的下落吧!”
“啊!啊……原来是这样……我说,咱们也够辛苦的,在这儿歇歇再走吧!”
“……”
不是冤家不相逢,来的人,正是仇家的手下,唐圣华听得很惊惧,暗道:“他们说找姓唐的后代,这不是找我的么?
可惜我没有力量杀他们,要不,也可替母亲报仇了……”
他不敢动,暗中想道:“听他们的话,是怕我将来报仇才到处寻找,难道我今天就甘愿让他们杀死么?”
“不能!我应该活下去,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这时是悲忿交集,惊惧参半,出去,准被捉走,不出去,又怕他们找进来。
小心里卜通乱跳,熟思对策。
偏偏门外的两个人,挡在门口,还不停地向庙内打量,像是有意和唐圣华为难。
靠右面的那人,又一说道:“王大哥,这庙里有些古怪,地下的尘土很厚,不像是住有人,怎会有脚印?”
“我心里有点蹩扭,真怪!”
“王大哥,咱们进去看看好不好?说不定是那家伙,你看这些脚印是娃儿家的嘛!”
那个王大哥犹豫了片刻,才道:“到底是你细心,反正无事,进去看看也好。”
刷刷两响,钢铁嗡嗡之声,传进庙内,这分明是将兵器取出了。
唐圣华心中大急,他不知如何对付,蹲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脚步声响了,显然那人在往庙中闯进。
他无可奈何,猛可里一咬牙,心说:“和他们拼了吧!”
想横了心,索性一伸腿,睡在地上,不闻不问。
他自己不住的安慰自己别怕,可是,心却不停的跳。
脚步声愈走愈近,王大哥说道:“白老弟,这里面空空的,只怕人家早就走了吧?”
“不会的,这脚印很新,咱们到供桌后面看看。”
唐圣华沉不住气,双眼滴溜溜乱转,倏地急中生智,也是求生心切,两只手先在供桌边沿一摸,然后又朝脸上抹去。
他脸上本就够脏的,再加这层垢灰,简直就变成了黑炭,完全遮去了本来面目。
他仍旧装睡,这工夫,那两人已走近了桌沿,啪,啪,啪,将供桌敲得乱响。
“小子!别躲了,出来吧!”
这是白老弟喊的,不知是使诈?还是真的看见了唐圣华?
唐圣华心中叫声“完了!”慢慢的将眼睛打开,吓!供桌上端,冒出来一个人头。
唐圣华吓了一跳,只见那个头,少了一只耳朵,也瞎了一只左眼,咧着嘴,上排牙齿掉了好几粒,光了半面头,光线太暗,又是由下往上看,那付形状,真叫人见了只打冷噤。
“嘿嘿!我说小子,别装死啦,出来吧!”
唐圣华不知道这家伙是王大哥,还是白老弟,既然发现了自己,不出去是不行的。
他就地抓了两把尘土,一看那恶形恶状的怪样,不由得恼怒起来,小手同时一扬,那家伙可就变了样儿。
这家伙是七令手下的两个大将,被唐圣华打中的叫王云,那姓白的叫白易生。
王云腾身后纵,两把灰尘打的不重,但一则距离近,二则是冷不防,打在脸上,也够人消受的。
这家伙呸呸乱吐,左袖拼命的在脸上抹拭,大骂道:“混帐小子,可恨极了,出来!老爷子非剁你不可,呸,呸……”
“王大哥,是怎么啦?”
“那小子在桌下面装死,冷不防给了我两下,拉出来,剁了他!”
白易生本来有气,但他环眼一看王云,忍不住噗哧的笑了起来。
王云独眼猛翻,凶焰大起,叫道:“你笑什么?”
王云的那副尊容,本就够怕人的,这时被灰土一蒙,那就更美,是以白易生不住而笑,可是,王云真火了,白易生想说出来,也就不好意思说,只好笑道:“我看你将灰土擦干净,等那小子出来,看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再作处理不成么……”
“咦!那小子歪歪倒倒的出来啦!王大哥,你看是他不?”
王云顺着白易生手指方向一看,可不是,唐圣华已顺着桌沿,从左首走出来。
唐圣华是在打出两手的灰尘之后,转出供台,他虽然填饱了肚子,但未完全复原,刚才又经过一场惊悸,因而,他走路就有点摇摇幌幌的。
王云被打,觉得太窝囊,小子瘦弱不堪,摇摇欲坠,居然叫他打中了,心里头好不是滋味。
他根本就没有听清白易生最后说的那句话,独眼翻了一翻,气唬唬的,晃肩前飘,到了唐圣华面前,不问青红皂白,劈头就是两耳光。
叭叭两响,就见唐圣华身躯乱晃,眼冒金星,鲜血顺嘴而流。
唐圣华本可以闪躲这两耳光.以家传武学,也可以反击,可是,他明知动手也逃不过二人的毒手,说不定要多吃很多苦头。因此,只好和毫无武功的人一样.挨了两耳光。
这两下打得不轻,是他第一次领受,踉踉跄跄,往前斜窜出好几步,叭地扑倒在地。
他自幼就骄生惯养,几曾受过这种罪,心里十分委屈,呜呜的哭了。
王云气已出了,得意万分,哈哈大笑起来。
“王大哥,别笑啦!你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唐家的后代呀?”
白易生似乎有点看不起王云,欺侮一个毫无武功的小孩,这是武林中所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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