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姑娘道:“我不要你感激,我只是觉得杨万福他不该把这笔生意推给你——”
李豪道:“我倒不怪他,是我自己愿意接这笔生意,杨万福没有勉强我,他也勉强不了我。”
卫姑娘深深一眼:“这就是你跟杨万福,甚至跟一般人的不同——”
李豪道:“我说的是实话。”
卫姑娘像没听见:“这也就是我要帮你,我为什么愿意帮你的道理所在。”
李豪道:“我刚说过,不管怎么说——”
卫姑娘忙道:“我不要再听你说感激。”
那她要听李豪说什么?
李豪没说话。
忽然,姑娘的娇靥上泛现一抹红意,她低下了头。
李豪看得为之心头震动,忙移开了目光。
一时间,这“慈悲庵”一带更见寂静,寂静得令人不安,寂静得隐隐令人有窒息之感。
片刻,卫姑娘抬起了头,娇靥上的红热已退,秋水似的目光落在李豪脸上:“你打算怎么办?”
李豪这时候已经定过了神,他道:“我会应付的,姑娘尽早请回吧,免得让人知道,连累了姑娘。”
卫姑娘道:“我不怕让谁知道,就是受了连累,我也心甘情愿。”
这话说得已经够明显了。
李豪心头再震,道:“姑娘,我不能让你受到连累。”
卫姑娘看了看李豪,迟疑了一下,道:“好吧,我回去。”
她还是说走就走,头一低,转身就要离去,忽然,她又停住了,回过头来道:“从现在起,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小心,否则就辜负了我背叛‘威武镖局’,冒险约你出来相见,告诉你的本意了。”
扭转过头去走了,走得还相当快。
李豪禁不住又是一阵感动,他没说话,站在那儿望着姑娘离去。
姑娘走得不见了,李豪汹涌澎湃的激动心情,却是好一阵不能平复。
卫姑娘这是为什么,就是再傻的人也明白,这是继解玉珍,纪翠格格,甚至于胡丽姬后的又一个,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美人恩最难消受啊!
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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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骡马行”,白回回已经回来了,而且回来半天了,他跟楚云秋正在堂屋坐着,楚云秋身旁的茶几上,放着那张那个假董姑娘亲笔写的收据。
也就是浮水印印着,“四宝斋”用笺的那张便笺,李豪一进屋,他急不可待就问:“大少爷,约你的是谁?”
李豪道:“‘威武镖局’卫总镖头的女儿,卫姑娘。”
白回回道:“她有什候急要大事告诉你。”
李豪把卫姑娘告诉他的,告诉了白回回跟楚云秋,他只说了这些,别的没说。
听毕,白回回叫了起来:“什么?‘查缉营’找上了‘威武镖局’?”
楚云秋道:“我本就知道他们死了个大班领,不会善罢甘休,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会找上‘威武镖局’。”
白回回道:“找‘威武镖局’有什么用,都是大少爷的手下败将。”
楚云秋道:“不能这么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杨万福经营镖局多年,交游颇为广阔,他镖局自己不行,可以找人下手,他想假手那些以先朝遗民自许的人,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白回回道:“那些人实力不弱,也很有几个能人,只是那些人会听杨万福的么?”
楚云秋道:“要是真如金老爷所说,那位董小宛董姑娘跟那些人有牵扯,那些人绝对会听杨万福的,为那位董姑娘。
咱们又是为当朝的一个亲贵办事,他们焉能不除之而后快。”
白回回道;“要是能让他们知道咱们的身份,让他们知道咱们为什么要给这个亲贵办事,他们就不会听杨万福的了。”
楚云秋道;“可是偏偏不能让他们知道咱们的身份,知道咱们为什么给这个亲贵办事。”
白回回皱了眉,没说话。
李豪道:“恩叔,白叔不要担心了,不管是什么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应付就是了。”
白回回道:“大少爷,跟这些人为敌,可是不太好啊,不但这些人里头有能人,而且说起来这些人总是咱们自己人——”
李豪道:“我懂白叔的意思,可是咱们现在是顾这一头顾不了那一头,是不是,而且,真象总会有大白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应该会谅解——”
白回回点了头;“大少爷说得也是,真说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楚云秋道:“从现在起,咱们随时随地多加小心就是了。”
白回回忽一咧嘴,两眼紧盯着李豪,笑得有点神秘:“大少爷尤其该小心,大少爷运交桃花了。”
李豪当然知道他何指,只觉脸上一热,道:“白叔开玩笑了。”
白回回微一整脸色,道:“我是不是开玩笑,大少爷自己也明白,要不是因为那回事,一个刚见过一回的姑娘家,会不惜背叛她爹的东家,冒这么大的险,暗地里给大少爷送这种信儿?”
李豪道:“正如白叔所说,我跟她缘只不过一面——”
白回回道:“这种事,有时候只一面就够了,何况那头一面她就对你不错,就心向着你,就帮你了,是不是?”
李豪道:“白叔——”
白回回道:“大少爷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威武镖局’我熟,姓卫的人不怎么样,可是他这个女儿可是真不错,谁提起谁夸,还有不少人家求呢?”
李豪忙道:
“白叔说得太远了。”
楚云秋干咳一声道:“目前少主不宜分这个心。”
李豪道:
“恩叔放心,我知道。”
楚云秋道:“咱们自从现身以来,少主先后结识了‘漠南’解家的姑娘,贵为格格的纪翠,以及眼下这位卫姑娘,跟以前两位不同。”
李豪心头震动了一下,道:“那倒不是,而是这位卫姑娘跟解玉珍,纪翠不同——”
楚云秋道:“怎么不同,长得比前两个好?”
李豪道:“怎么恩叔也跟我开起玩笑来了,真要说起来,卫姑娘的容貌不如解玉珍跟纪翠。”
楚云秋“呃!”了一声道:“那少主认为卫姑娘跟他们有什么不同?”
李豪道:“卫姑娘善良柔婉,给予我只是恩义。”
楚云秋道:“真说起来,前两位给予少主的,又何尝没有恩义。”
李豪诧异于楚云秋何以在这上头跟他这么计较,简直反常,连白回回都觉出来了,他异样的望楚云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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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忍不住叫道:“恩叔——”
楚云秋淡然一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提醒少主,此时此地,不宜分心。”
李豪道:“恩叔放心,我知道我肩负重任,除了父母,家人的血仇之外,我不会想别的。”
楚云秋又淡然一笑,转了话锋:“少主,白老哥哥已经把‘四宝斋’的出处打听出来了。”
李豪忙望白回回,道:“白叔,‘四宝斋’是——”
白回回道:“大少爷,‘四宝斋’是和硕‘肃亲王爷’的书房——”
李豪道:“肃亲王。”
“对。”白回回道:“也就是说,这张便笺,是出自‘肃亲王府’那位肃王爷的书房。”
李豪道:“白叔,恩叔,难不成那位金老爷就是肃亲王?”
楚云秋道:“不敢说那位金老爷是不是肃亲王,可是少主总该记得,那位格格纪翠,是出身那家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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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这才猛想起翠格格提过“肃王府”,他心头猛震,急道:“不是恩叔提,我还没记起,不错,纪翠是肃亲王的格格,怎么会这么巧——”
楚云秋道:“听翠格格说,她还有个哥哥,是不是?”
李豪道:“不错,贝勒纪玉。”
楚云秋道:“那这位金老爷就不可能是肃亲王。”
李豪道:“恩叔是说——”
楚云秋道:“金老爷年岁不大,不可能有翠格格那么大一个女儿,更不可能还有翠格格的兄长那么大一个儿子。”
白回回道:“楚爷说得对,这我知道,这位‘肃王爷’是皇上的叔叔辈,恐怕都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
楚云秋道:“这就对了。”
李豪道:“这么说,金老爷不是肃亲王。”
白回回道:“不是。”
李豪道:“那么,肃亲王‘四宝斋’的便笺,怎么会为那位假董姑娘所用。”
楚云秋道:“这有两种可能,一是金府的人冒用了肃亲王‘四宝斋’的便笺。
一是‘肃王府’也牵扯在这件事里,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那就有待咱们查明了。”
白回回道:“不难查,大少爷认识‘肃王府’的翠格格,从她身上着手,很快就查明白了。”
李豪没说话,暗暗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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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了,时候不早了,李豪没再出去。
吃过了饭,洗过了澡,李豪在自己屋里,一个人在灯下想事。
他在想,恩叔为什么那么反常,在那件事上跟他那么计较。
其实,楚云秋不必那么提醒他。
他不会在此时此地分心,而且,楚云秋为他李家,为了他,跟爱侣分离,十几年音讯毫无,不知生死。
艰苦的把他带大,艰苦的陪着他习武学艺,完全牺牲了自己,他怎么会不知道,恐怕在楚云秋跟爱侣重逢团圆之前,wrshǚ。сōm他是不会涉及男女情的。
只是,恩姨跟弟弟书儿呢?这么多年了,他都长大了,他都学武现身了,恩姨跟书儿,是不是也该现身了。
只要他们现身,就一定有所行动,只要有所行动,他跟恩叔楚云秋就一定会知道,但是,却至今仍没有恩姨跟弟弟书儿的音讯。
为什么?只有一种可能,不是恩姨跟书儿没有他跟恩叔楚云秋这么幸运,就是他们遭逢到了另外的变故。
那么,万一恩姨跟书儿真没有他跟恩叔楚云秋这么幸运,或者真遭了另外的变故,而永远不会现身,或者永远不会有音讯,他又该怎么办?
李豪他自问,男女情,在他这一生中,并不是很重要的事,至少现在是如此,恩叔楚云秋都能为他李家,为他牺牲,他又有什么不能牺牲做为回报的。
想到这儿,李豪在心里已暗暗有所决定。
当他暗暗有所决定的当儿,他想到了翠格格,想到了卫姑娘,同时他也知道,今夜睡不好了,甚至能不能入睡都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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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照上窗棂了。
想想昨天晚上,李豪的心情已不再那么沉重,心情也已经不再那么乱了,但是他总是觉得心里怪怪的,那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起来了,漱洗完了,穿好衣裳,他推开了窗户,日头照射了进来,窗外的情景,看得他一怔。
楚云秋在院子里站着,背负着手,一动不动,跟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似的,从侧面看,他脸上也没有表情,只觉得他很严肃,这是干什么?
李豪忙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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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秋并没有因为李豪开门出来受惊动,他像没听见,也像没看见,仍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李豪很快的到了近前:“恩叔怎么会在这儿?”
楚云秋这才转了过来,脸色还是很严肃,“我在这儿等少主。”
李豪微一怔:“恩叔等我。”
楚云秋没答反问:“少主昨儿晚上睡晚了,还是睡得不好?”
李豪心头微震,道:
“睡晚了,睡得也不好。”
楚云秋道:“是因为白老哥哥的话,扰乱了少主多年来平静的心。”
李豪心头再震,道:
“不——”
楚云秋截了口:“不是最好,我不能不提醒少主——”
李豪道:“恩叔放心,我知道。”
楚云秋道:“我也会告诉白老哥哥,以后不要再跟少主开这种玩笑。”
李豪心头猛一跳,忙道:
“白叔没有别的意思,恩叔这么跟他说,合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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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秋道:“少主放心,我自有分寸,白老哥哥算是自己人,他知道少主肩负艰巨,他应该能体谅。”
李豪没说话,现在他的心情不是怪了,而是突然间又沉重了起来。
他实在不明白,这位恩叔为什么在这种事上这么计较。
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变得这么严重,迹近冷酷。
虽然他认为这位恩叔绝对有资格这样,可是他总不免觉得有点怪。
他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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