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首放声长啸,周围尽是自己的回音。
无尽的悲戚伴随在自己周围,他放下了流水剑,眼角多了一滴泪。
他的心已经悲怆至极点,伤痛将他的思绪尽数淹没。
似乎浸在了碧水之中,他再度睁开眼之时,发现周围的一切变得朦胧起来。
光景如旧,天魔圈仿佛在涟漪之中荡漾着,而他面前正运起双掌奋力击来的蓝玉儿也变得水影迷离,那一掌的来势变得极为缓慢。
“莫非这就是善水流之中的空明之境?”陈如风神智稍清,流水剑不知何时已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原来陈如风方才历感大悲,竟无意中遁入了善水流之中最高一层的“空明之境”,与川逆流的悲情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陈如风所营造出来的这一手“空明之境”要比川逆流内心的悲境高阶许多。
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但变化的速度极之缓慢,若非是细察根本就像停滞不动一般。
陈如风蓦地长舒一口气。
抬头,蓝玉儿的面容犹如凝固在水中。
流水剑上的剑气仿佛水中的潜龙般,合以阵阵水波,轻缓地吐向蓝玉儿。
水泡洋溢,白柱若箭,划破了蓝玉儿的肩头。
空明之境陡然破碎,蓝玉儿惨哼一声,往后倒落。
陈如风手负到背后,屈指连弹,几滴水珠般的光涨大,将身后暗袭而来的黑气尽数吞噬。
蓝玉儿倒地滑行出一段距离,原本白洁无瑕的手臂上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虽然并不伤及性命,可带来的痛楚却是难以言喻。
而天魔圈缺少了蓝玉儿的真气支撑,也开始渐渐化淡,慢慢消失。
众人这才看清楚圈内的情况,君莫笑等赤魔圣坛四使见蓝玉儿竟负伤倒地,个个均一脸难以置信,与蓝玉儿面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陈如风握着流水剑的手缓缓垂下,最后的一点力气也在方才施展出聚风剑那一刻宣告耗尽。
蓝玉儿花容失色地瞪着他,脑海之中一直在回忆刚刚那一幕。
明明双掌就要取陈如风的性命,可为何眼前白光一闪,自己的手臂上就莫名其妙地负了伤?
这一点蓝玉儿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自怨输得冤枉。
陈如风双目之中满载悲然,心头上的那一抹红色倩影还久久无法抹去。
他甚至想再进入一次空明之境,去追寻她,尽管他知道方才所见都只是自己心中所营造出来的幻象。
直到天风帮的人群情汹涌,狂喜地大呼小叫起来,陈如风的意识这才缓缓飘回来。
“盟主好剑法!”蓝玉儿甫一落败便改口称呼陈如风为“盟主”,她捂着肩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愤愤地望向陈如风,身后君莫笑四人都跃跃欲试地怒视着他。
陈如风轻描淡写地道:“媚尊该无大碍?要不在此先行包扎?”
蓝玉儿一甩袖子,冷冷道:“不必了,我们这就打道回府!”
文子成、顾昊顾泉三人诧异地望向蓝玉儿。
蓝玉儿哼出一声,当先往厅门走去,没好气对着天风帮的人道:“麻烦请让道!”
此时,却有另一把声音厉声道:“这里谁都不准离开!”
第七十四章:放与不放(上)
众人唰唰地将目光转向声音来源,以孟千啸为首的鬼府七刀如同神兵天降般地出现在厅门,一双虎目威凛不已,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打量着厅中的各路人马。
孟千啸一手搭在自己腰间鬼刀上,冷声道:“据闻此处有人纠众滋事,没料到果真是如此热闹啊!”他望了一眼肩上负伤的蓝玉儿、还有奄奄一息的陆炽阴、元凡、柳飞龙和贺承飘四人,以及正在调息恢复的天风三杰,还有一脸惨白显然是虚耗过度的陈如风,大概对事情有所了然。
胡九未走到孟千啸跟前,毕竟这里是天风帮,现在陈如风负伤在身,善后之事责无旁贷,他一拱手向孟千啸简略地禀明了经过。
“如此看来,为首滋事者便是你们碧血轩、斗日派、残影阁、鲲鹏门四帮?”孟千啸目露寒光,立刻叫四帮的那伙人心惊不已。
“鬼首切莫听信胡九未偏颇之言!”陆炽阴稍稍恢复了说话的力气,惊恐万分道,一时想不出话语来却争辩,只得说:“是丞相大人他教我们这样做的!”
他本想将李林甫摆出来,孟千啸就会知难而退,却不知孟千啸早已收到消息,陆炽阴等人得到李林甫的首肯意图来瓜分天风帮,原本鬼府就与李林甫不睦,孟千啸自然不会买李林甫的面子。
“我们鬼府乃皇上钦点专责管辖江湖,你们诸人居心叵测,又对天风帮图谋不轨,快去将他们拿下!”孟千啸话声一落,四鬼邓获、三鬼唐元俊、六鬼段天辅、五鬼彭和忠均走上前将陆炽阴四人擒住,他们的门下弟子却没有一人敢阻挠。
若有清楚鬼府与陈如风之间的恩恩怨怨的人就会好奇,为何鬼府的立场会倾向于天风帮这一边?
先得说陆炽阴等人立心不良,先犯天风帮在先,加上先前鬼王一事孟千啸也意识到了陈如风与嵩焯远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关系,双方之间的隔阂便减去了不少。
陆炽阴四人均被天风三杰重挫,挣扎不能,大呼不服,孟千啸却置若罔闻,当众宣布将如何处置四人:“将他们押回鬼府好好审问!”
他又将目光落到赤魔圣坛一众人身上,心知赤魔圣坛可不同于碧血轩斗日派这等帮派,便道:“今日皇上确已昭告天下,由于证据不足,疑点丛丛,难以证实陈如风是要谋害丞相之人,不再对其展开通缉。”
蓝玉儿心知这是孟千啸给自己一个下台阶,恭敬不如从命地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也不需执意为难陈盟主了!”她又转过俏首对着陈如风,媚媚一笑,“陈盟主,先前有所得罪还望你见谅!”
陈如风心中暗笑,方才她连下杀手,咄咄逼人招招夺命,程度绝对不亚于“得罪”,也不点破,只是对着孟千啸道:“鬼首,瑞云已负重伤在堡顶上,我便将他交由鬼府发落了。”
孟千啸一听杀害鬼王的凶手已被陈如风击倒擒获,心中一阵起伏,抑压着内心的澎湃朝陈如风一拱手道:“多谢陈盟主出手,拿住真凶!鬼王在天之灵,也当安慰!”
陈如风仰首闭目,露出适然笑意,“是啊,他也应该感到相当宽慰的了。”
孟千啸自不知道陈如风此语可是将他大败叶之杭一事也包括在内,当下就托手告辞道:“那我便先行处置这一干人等,至于其他人,便交由天下盟了。”
那些随陆炽阴而来的人树倒猢狲散,惶恐地望向陈如风静待发落。
陈如风扫了他们一眼,终究没有为难他们,挥挥手道:“罢了,你们都散去吧。”
这一群乌合之众闻言,纷纷如同获皇恩大赦般谢过陈如风,然后退出大厅,一刻都不敢在天风帮里多逗留。
孟千啸似乎还不放心赤魔圣坛等人,毕竟四使还安然无恙,若他们要突然发难,非是天风帮所能抵挡,他便对蓝玉儿道:“媚尊又有何打算?”
蓝玉儿娇笑一声,完美地遮掩自己内心的不忿,道:“我们这就打道回府!”她另一只未受伤的手一挥,当先踏出厅门。文子成不甘地瞪了陈如风一眼,终还是与其他三人跟在了蓝玉儿身后。
“陈盟主,我们这就去找瑞云。”孟千啸朝陈如风一拱手,领着六人顺着台阶登上堡顶。
大厅之中一下子变得宽敞许多,只剩下霹家庄与天风帮两方的人在。
胡九未开始吩咐各人展开善后工作,整个大厅几乎被夷为平地,所有摆设桌椅尽化为一堆碎瓦,还好除此外其它地方几乎完好无损,不过要恢复也得花一番功夫。
阴霾已散,众人心头上都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陈如风对着众人一笑,道:“多谢大家了!”
凌小玉拖着疲软的声音笑道:“帮主你也太客气了,我们是天风帮的人,保卫天风帮是义不容辞的事!”
大家都对凌小玉所说齐声附和,陈如风见众人如此上下一心,团结一致,不禁也宽怀一笑。
他蓦地想起一事,稍敛笑容,走到霹守阳跟前抱拳拱手,由衷致谢道:“这次还得感激霹前辈率众前来为我们天风帮解围,否则说不定我们早就沦为虎狼之食了。”
霹守阳也一笑道:“客气客气!”
“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事相问。不知你们可有庄主的消息?”陈如风眉间难掩一丝焦灼之意。
霹守阳自然清楚陈如风心系霹心晴,叹出一口气如实相告道:“当日我们从火神墓中重见天日,得知李林甫因无证据在手而停止了对我们霹家庄的搜捕,但我们返回霹家庄之时,只见火神令摆在桌上,还有一封简短书信说要老夫代为执掌霹家庄,晴儿她却不知所踪。”
陈如风失望地一合眼,喉咙一阵苦涩。霹守阳大概还不知道曲蛇转毒之事,继续道:“也不知道晴儿她到哪里去了,不过既然她还能留下书信,应该是没有遭遇到什么不测……”
“如果有她的消息,还望霹前辈相告。”陈如风头晕目眩地说道,霹守阳不知道陈如风心神受震,还当他是刚刚与蓝玉儿大战一场过度劳累,当即颔首道:
“盟主尽可放心,若晴儿回来,老夫必定第一时间告知。”
陈如风心中拂过唏嘘,只觉现在比起方才与瑞云和蓝玉儿的激战之时还要辛苦。
长安,相府。
李林甫一回府,便已引得全府上下噤若寒蝉。
毕竟在相府效力多年,对李林甫也懂得察言观色,一众下人战战兢兢地对李林甫行礼,看得到他眼中强压着的狂怒。
他一进书房,田一山也已尾随而至,将书房门掩上,双手颤抖不已。
“老爷,刚刚传来消息……”
“说!”李林甫憋了一肚子火气,“还有什么坏消息尽管说出来!”
田一山立刻犯起哆嗦来,听李林甫这样一说他就更加不敢出声了。
他不知道李林甫今天一上朝得知皇上要撤去对陈如风的通缉令,当下力劝皇上收回成命,可皇上却吃硬他的立场,认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陈如风真的是意欲加害李林甫,对李林甫府中府客的几十双眼睛置若罔闻,任凭李林甫如何伶牙俐齿,皇上始终是皇上,纵使他是错的也没有人敢说个不是。李林甫就像活生生地被人打了一巴掌一般,有苦说不出,一口恶气憋到现在。
“说啊!”李林甫对着田一山吼道。
“是……是……”田一山将头垂得低一低,酝酿了许久才以蚊声道:“瑞云和陆炽阴、元凡、柳飞龙、贺承飘等人都败于天风帮,被鬼府所擒,瑞云更是被陈如风打得重伤……”
书桌已被一下子掀翻,李林甫犹如被拔了一身毛皮的凶虎般扑向田一山,将他的颈狠狠地掐着,暴跳如雷地道:“你再说多一次!!”
可田一山被他掐着脖子,连气都喘不过来又怎么能说出话呢,他看着李林甫失控疯狂的表情,面上已涨红发紫,拼了命地想扳开李林甫的手,但近乎窒息的感觉一漫而上,令他根本无力挣扎。
就在田一山暗叫吾命休矣之时,门外却传来了叩门声。
“老爷……外面有一个尼姑来了找你……”一把颤颤的声音隔着门说道,似乎察觉到了书房内发生了什么事,但又不敢阻止。
李林甫如同被人当头棒喝般,蓦地恢复了一点冷静,双瞳一张,缓缓地放下了田一山。
第七十五章:放与不放(下)
“让她进来。”李林甫有点失神地道,田一山连连地喘着粗气,低首退到一旁,方才从李林甫手中死里逃生,脸上已经重拾恭敬之色。
门外那下人应了声,匆匆地退下。
“你出去。”李林甫简短地指示道。
田一山不敢有半分迟疑,连忙急步奔出书房。
李林甫独自像泄了气一样地跌坐在椅子上,胸膛起伏不已,眼神露出一点迷离困惑之色。
房门徐徐打开,一个身着朴素灰袍的尼姑双手合十、眉目紧闭地缓步走进,从她的面容犹可见其俏丽,显然遁入空门前她必然是一个绝色美人。
李林甫一见她,饶是他心中早有准备,也不禁一震,双手紧握,气恼地咬着牙关。
“贫尼念草庵清音,拜见丞相大人。”清音颔首道。
李林甫声线发颤道:“你可知‘孝’字为何?连父母授之的名字都敢舍弃……”
清音微微张目,一丝淡淡的伤愁掠过眼中,脸上依旧静如清水,道:“贫尼早已斩断俗缘。浮生泡影,都只是沉沦之苦而已。”
“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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