镑人的出手都是异常迅捷的,几乎全是刹那间的事情,待不到再有思维的余地,已经有了结果,当七节银鞭魏一峰眼见不好,一声惊喊尚未及出口,“卡嚓”一声,他的两只脚已经齐胫骨以下被斩为二截,当短斧的寒芒再闪时,魏一群的头顶已突目咧嘴的斜飞而出!
这时,太虚剑士始才自地上爬起,目光仓惶回视之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全身冰冷,连滚带翻的就往侧傍窜逃,绝斧客冷厉的大笑道:“好一个大剑客,便如此狗熊般逃之夭夭了么?真是太不中用了!”
随着他的厉笑,甚至更为快速,那柄闪泛着森森寒芒的银练短斧已带着尖锐风声划空而来,令人生栗的锋利斧刃,正对准着太虚剑士的头项!
一傍太虚剑士带来的二十来名大漠,这时早已溜得差不多了,仅剩下的三四个,也全是缩着颈子抖做一堆,面孔灰白如死,早已吓呆了。
于是,太虚剑士胡坤自份必死的悲叫一声,颓然伏地不动──
悠悠地,在这千钧一发中,长离一枭淡漠的语声适时响起:“陆旗主,饶他一死。”
绝斧客陆海闻声之下,短斧已几乎沾到太虚剑士的肌肤,他蓦然吐气开声,身形猛烈的往侧傍跃出,双臂同时往后一收一带,银练短斧已猝而圈回,在空中横闪两次,准确无比的落到绝斧客手中。
伏在地上的太虚剑士胡坤,头项之上已被划破一层表皮,丝丝血痕,正自伤口内溢出,他这条性命,只可以说是自鬼门关上拾回来的了。
绝斧客有些纳罕的望向长离一枭,疑惑的道:“岛主,为何饶这小子一命?”
长离一枭古怪的微微一笑,道:“你注意到此人的剑法么?呵呵,那是武林三连剑中坐第三把交椅『人连剑』邵竹溪的看家把式之一:『小六剑法』,看在邵老儿的面子上,饶他一命也不为过。”
绝斧客瞥了仍然伏在地上的太虚剑土一眼,一抚胡辫道:“嘿嘿,原来是邵竹溪的弟子,怪不得这般狂傲!”
二人正说话间,街角转弯处已奔来数十名身着皂衣,手执铁尺单刀的差人,在一名黑脸大漠的率领下,老远已吆喝呐喊起来。
绝斧客不屑的看了一眼,冷冷笑道:“岛主,吃六扇门饭的衙役捕快来了。”
长离一枭头也不回,瞧了瞧天色,缓缓的道:“给那领头的吃点小苦头,先震住他们,然后再等等那人连剑邵竹溪,这老儿一定会来的。”
绝斧客恭声答应,转过身去,面对面的迎向那一般表面上如狼似虎的捕快而去,脸上还展现一丝令人望而生寒的笑容。
于是,迅速的,约有三十余名差役,在那黑脸大漠的带领下来到跟前三丈停住,黑面大漠一望遍地血肉狼藉,死状凄惨的尸体,已不由吓得混身机伶伶一颤,两眼也发了直,本欲出口的凶话也蓦而噎了回去绝斧客大剌剌的一笑道:“老朋友,死在地上的这些角色,想必俱为贵地卷载中的为非作歹之徒,对么?老夫为朋友你代劳一番,乾净俐落的个个斩绝,正为贵地的安宁立了首功,也为朋友你省却不少麻烦,呵呵,这没有什么不对吧?”
绝斧客这番先声夺人的强词,老实说,实在也有些不太讲理,但那身为捕头的黑脸大漠,却不由窒怔无言,憋了牟晌,始壮着胆子道:“老英雄,话虽不错,但人命关天,岂能就此罢休?在此闹市之中,横七竖八躺了这多条汉子,你叫小的如何担待?老英雄,还是到衙门里讲理吧!”
说着向左右一看,数十个捕快已暴喊一声,单刀铁尺加上锁练,哗啦啦的响成一片,但是,却就没有一个人敢举步上前□人。
黑脸捕头回首怒吼道:“妈的,犯人就在眼前,怎的还不过去给我拿下?平日吃喝嫖赌你们倒比谁都跑得快!”
绝斧客望望地上的尸体,笑呵呵的道:“捕头大人,你真的要逮捕老夫么?”
他虽然是笑着讲话,可是这笑意却似一柄尖锥般刺得黑脸大汉退了两步,有些嗫儒的道:“老英雄,小的吃上这碗公家饭,实在情非得已。还是请老英雄多予包涵,给小的定下这件案,只要老英雄见了县太爷,小的就脱了干系啦。”
绝斧客忽然一沉脸,道:“还要到县里去么?你们县太爷的架子倒也不小,够了,够了,捕头大人,如果你还想要多活几年,就赶快带着你手下的这群酒囊饭袋回去,老夫定会亲自见你的县太爷,否则的话,嘿嘿,只恐稍停想走也走不成了!”
黑脸大汉面孔愈涨愈红,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荒地把心一横,大叫道:“好个杀人囚犯,江洋大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拒捕官军,这还得了,兄弟们,锁上他!”
叫喊声中,他自己也拚出老命的冲向前去,一柄锋利的手叉子霍然刺向绝斧客臂下,两腿交接横扫“鸳鸯腿”猛截对方腿弯,来势倒也紧凑有力。
随着他的行动,周遭持立的数十名差役也呐喊着围攻而上,兵器碰响不停,大有一举擒敌之势!
绝斧客大笑一声,银练短斧缠在右腕,左臂倏挥,披在身上的灰色皮擎已活然展开,像煞一块沉厚的门板,向四面八方横扫而出!
首当其冲的便那黑脸汉子,他只觉眼前一片灰沉沉的物体迎面兜来,甚至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已被卷扫出寻丈之外,手叉子飞起老高,连带着十五六名大汉也如同被火药炸开似的向四周翻滚而出,惊呼号叫乱成一片,其余的差人则早已吓得四处跃窜,唯恐逃之不及。
绝斧客豁然长笑道:“小子们,滋味大约不会好受吧?”
他一抚胡辫,缠在腕上的银练短斧已活然似条怪蛇般飞起,在空中纵横闪掠,银芒耀亮如西天的雷火,迅速得彷佛流虹片片。
四周的捕快早已连滚带爬的逃走了一大半,场合十分混乱,而就在这叫喊杂乱的当儿,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已如密鼓般传入各人耳中。
一直站在醉仙楼廊檐下悠闲观战的长离一枭与江青二人,此刻亦不由神色一肃,江青低沉的道:“前辈,大约人连剑来了。”
长离一枭目光凝聚来处不动,淡漠的道:“来了正好,老夫早就想试试邵老儿的人连剑法有什么出类拔萃之处。”
江青下意识的扯抚了一下早已罩在身上的青色长衫,轻轻的道:“看这情形,人连剑邵竹溪不会善罢干休的。”
长离一枭夷然不惧的道:“只是,他也会多盘算盘算呢?”
二人说话间,街道尽头已转过来五乘高大骏马,当先一骑,正是那紫脸膛的擎天剑鲍能!
绝斧客已收回银练短斧,双臂抱在胸前,束发的金环闪耀看生冷的光芒,凝望着溅起漫天泥雪,迅速来到眼前的五匹骏马。
于是──
骑在马上的骑士也早已着清了现场的一切。
于是──
五张面孔,已有三张变了颜色。
擎天剑鲍能尚不待坐骑停住,已偏腿飘身而下,满脸惶急的奔到仍然赖在地上未曾起来的太虚剑土胡坤身傍,慌乱的叫道:“师弟,师弟,你怎么了?伤势可重?”
太虚剑士胡坤此刻翻过身来,故意将头项上的伤口朝着鲍能,语声低弱的道:“师兄,唉……愚弟栽了……叶家兄弟与魏贤第也完了……”
擎天剑鲍能面孔肌肉抽擂,两眼中充汗了凶后厉色,他激动的道:“师弟。你放心休憩,不但三师叔他老人家已亲自来到,连师父与大师伯也来了,这一遭任那卫老鬼再横也横不了多久,师弟,你看我们连本带利的取回!”
他跳起身来,匆匆奔到尚未下马的几个骑士之前,仰首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听他说话的骑士,是一个年约五甸的精瘦老人,一张黄乾乾的面孔,唇上留了两撇八字胡,但是,双目开阖之间,却寒光隐射,顾盼中,更有着一股无形的威严气概。
在他右边的一骑,马上人却是个快近六旬的胖大老者,一张弥陀佛似的胖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穿着一件上绣福字团的丝棉长袍,食指上尚戴着一枚宽厚的纯金指环,越发显得相貌团团,和气生财。
较后的两骑,那乘着一匹混身毛色灰褐的骑士,是一个独目独臂的中年大汉,肌肤油黑透亮,在这大雪天里,却只套着一件皮背心,打着赤膊,连那条“灯笼裤”都单薄得可怜,但是,这人却毫无一丝寒意,尽自紧闭,那张隐在杂乱胡须的嘴巴,独目半瞬不开的注视着站在寻丈之前的绝斧客,眼神中,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轻蔑意味。
另外一匹黑马上的骑士,却生得好一付飘然相貌,白眉,银髯,棱棱有威的双眼精芒闪射,两耳如垂轮,一身银白色的狐裘更衬得神态如仙,几有乘风归去之概。
这时──
枯瘦老人缓缓下马,沉着面孔对擎天剑鲍能道:“鲍贤侄,你那师弟可曾丢人现眼?”
鲍能表情中有着惶急,但却十分恭谨的道:“启禀师叔,胡师弟已倾其所能,负创落败,在师叔座下的弟子,怎敢做出有辱门风之事?此点万乞师叔释怀。”
枯瘦老人自鼻孔中哼了一声,一双冷电似的眼神冷冷地瞥视了绝斧客一下,又道:“你去与那姓郭的捕头打个招呼,就说事后老夫会亲自投帖谒见他们知府,官面上要先交待过去。”
擎天剑鲍能望了望那始自地上爬起,狼狈不堪的黑脸大汉一眼,低声道:“师叔放心,郭捕头乃与弟于素识,料其不敢为难,此事自有弟子去办。”
枯瘦老人生硬的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却忽而回首道:“你先与他们将这满地尸体收拾乾净,然后再到集外“大风谷”去寻找老夫,哼哼,这次恐要见个真章才行了。”
鲍能又诚惶诚恐的答应着,他那模样,好似十分畏惧这老者。
枯瘦老人此刻才朝绝斧客身前走去,在离绝斧客五步之处停住,双手抱拳,拇指向着自己胸膛,却是一言不发的注定对方脸上。
绝斧客蓦而神色一肃,拱手还礼,口中沉穆的道:“长离雄风。”
枯瘦老人面色一动,随即转为平静的道:“敢问字号?”
绝斧客双臂复环,交叉胸前,夷然不惧的道:“烈火旗旗主绝斧客陆海正是兄弟。”
他停了一下,反问道:“尊驾必是人连剑邵老前辈了?”
绝斧客果然没有猜错,这枯瘦老人正是武林鼎鼎大名的三连剑之一,人连剑邵竹溪,他适才抱拳为礼时,以拇指指向自己,正乃表示他为武林三连剑中的人连剑。
于是,这位素享赫赫盛名的人连剑冷冷一晒,逆:“陆旗主,此处人众口杂,不是地方,且容吾等集外大风谷一会。”
说罢,他不再多言,翻身上马,与同行四人扬鞭而去,雪泥洒溅中,瞬息间已自无踪无影。
绝斧客陆海心中十分愤怒,因为对方此举,无异是给他难堪,更确实的说,已经正式向他挑破了。
轻飘飘的,长离一枭缓缓从杂乱的人丛中漫步而至,神态自若的道:“陆旗主,长离岛上下所属,岂是能忍那一口冤气的么?”
陆海悚然躬身道:“本旗主敬侯请示。”
长离一枭微微一笑,马蹄响处,江青早已骑在马上行了过来,身后尚牵着二人的坐骑,长离一枭淡淡的道:“给三连剑一个颜色便了。”
说完示意绝斧客上马,三人三骑,已循着人连剑等人出集的方向加鞭赶去,四周围立的无数双眼睛,目送着蹄扬蹄落,消逝于远方。
大风比中
离着叶家集有十来里路之遥,转过一堆乱葬岗,朝一条仅容单骑奔驰的小道行去,可以看见一座石山,山色灰黯沉穆,却似是被人自中间砍了一刀似的裂开一道天然缺口,宽约寻丈,直通山腹。
在这条通道似的缺口尽头,便正立着高逾十余丈,宛若刀劈斧削般崭齐的石质山壁,山壁下有着一块五六丈方圆的旷地,此刻,覆满白雪,但却可隐隐看见冒在雪层上的枯萎黄草。
风吹得异常凄厉,雪层像被剥脱似的一片随风飞舞,两棵倚着山壁而生的老松也在寒风中抖擞,树帽子上的雪花飘落又积满,宛如在叹息自己渡着这斑残的岁月。
不错,这就是大风谷,因为西北风受到石山约阻碍,不能吹过,便全部灌到这条石山裂开的隙缝里来了,不是么,风大得紧,也寒得紧呢。
此刻在那两棵老松之下,并排立着四个人,八只眼睛毫不稍瞬的凝注着谷口,于是,谷口之外,渐渐传来一阵悲凉的马嘶声。
四人中靠左一个,正是人连剑邵竹溪,他回头望了那身着银白狐裘的老者一眼,语声微呈紧张的道:“大哥,来了。”
老人酒脱雍容的一笑,道:“是么?”
于是,有三条人影自谷口外向他们奔来,而就在他们瞳孔适才映入都三条模糊的人影时,那人影已然很清晰的来到他们眼前。
是的,他们是江青、长离一枭、绝斧客三人。
双方距离约有三丈之遥,寒风吹得每个人的衣衫飕飕作响,飘舞不定,但是,每个人却似石像般凝立不动。
江青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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