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郭燕翎道:“这个人恐怕很难缠,对不?”
玉霜忙道:“是!有点,不……没……”
大爷燕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说道:“那就好,其实,玉霜,这种人也别得罪他,我看他很可怜的,凭他这么好的人品跟所学,总不会比……”
玉佩叫道:“爹!您怎么说这话?”
大爷燕翎道:“怎么,说不得么,我是逗你霜姐的,不提了,对眼前这件事,你认为该怎么办?”
玉佩脱口说道:“明天去一趟不就……”
大爷燕翎道:“我问的是玉霜!”
玉霜忙道:“大伯父,该由您做主。”
大爷燕翎瞪了玉佩一眼,道:“听听你霜姐的?”
玉佩小嘴儿一嘟道:“人家说的是实话嘛,霜姐心里未曾不是想这么说……”
大爷燕翎呆了一呆,抬头说道:“简直不害臊。”
玉佩脸一红,道:“这是正经事,有什么好害臊的,再说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平素不是教人要率直么?”
大爷燕翎皱眉说道:“这你记住了,倒也真听话。”
玉佩笑了,低下了头。
大爷燕翎接着说道:“明天我放你出来飞一圈,由你霜姐陪着,你念月叔送你进城,然后在你胖叔那儿等你,成与不成我不管,这全靠你自己……”
玉佩猛然抬起螓首,娇羞之中带着无限的喜悦……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玉佩就起来了,她起得比郭家任何人都早,只因为她一夜没能合眼。
她刻意地刀尺(修饰)了一番,可没敢浓妆艳抹,她明白,浓妆艳抹在人家眼里要不好看,而且显得俗。
她淡扫蛾眉,薄施脂粉,看上去淡雅宜人。修饰完毕后,镜前顾影,镜里镜外两个人,一般地美艳绝世,娇艳欲滴,像一朵怒放的花儿一般。
日高起时,一辆马车驰出了谷口,赶车的是个英武黑衣汉子,护车的是大爷的护卫高念月。
临上车的时候,玉霜冲她眨了眨眼,道:“二妹,你知道咱们这趟是去干什么?”
玉佩瞪着美目,偏着螓首道:“干什么?问得好,怎么睡了一夜就忘了,送那个去呀!”
“不!”玉霜抬头说道:“我看倒是像去相亲!”
玉佩娇靥飞红,甜在心头,娇羞地笑了……
车,飞一般在原野上向前驰动。
快晌午的时候,车进了“辽阳城”。
马车在狮子胡同口停了下来,玉霜跟玉佩下了车,高念月护着车又走了,去了“龙记客栈”!
玉佩跟在玉霜后头到了凌家门口,玉佩便躲在了玉霜后头,低低说道:“霜姐,我好……好……心跳得好厉害。”
玉霜道:“那有什么办法,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大伯父说得好,这种事儿任何人帮不了忙,全得靠你自己,别跟在我后头,要知道,主角是你不是我。”
玉佩暗一咬牙,红着脸跨前了一步,跟着玉霜站了个并肩,道:“看我的好了,敲门吧!”
玉霜微微一笑,上前敲了门。
门声响动了一阵,里面很快地传出了轻捷的步履声,随听一个轻朗话声在里面很有礼貌地问道:“是哪一位?”
玉霜用胳膊碰了碰玉佩,红着脸,强忍紧张道:“郭家姐妹,请开门。”
里面响起了一声“哦”!这一声“哦”里,包含着多少惊喜,静默了一下,随即门栓响动,门开了。
门开处,凌慕南当门而立,一件袍子,看上去永远那么俊,那么英气勃勃,那么洒脱。
他有点不自然,唇角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笑,飞快地看了二姑娘一眼,不安地望着玉霜道:“原来是郭家二位姑娘,有什么……”
玉霜道:“可否容我姐妹俩进去再说?”
凌慕南俊面微微一红,道:“是我失礼,二位请!”他侧身让了路。
玉霜拉着玉佩行了进去,当擦身而过的时候,玉佩偷眼斜瞥凌慕南,可巧凌慕南也正看着她,四目交接,两个人却连忙地躲开去,玉佩心跳得好厉害,低下了头。
行走间,玉霜落落大方地问道:“老人家在家么?”
凌慕南忙道:“在,现在堂屋里念经……”
果然,一阵不太大的木鱼声传入耳中。
玉霜停了步,道:“那我姐妹不敢打扰,先在这儿站会儿,等老人家念完经后再过去请安好了。”
凌慕南不安地道:“那真对不起,也谢谢二位,我……不方便,不让二位先到别处坐了。”
玉霜淡然一笑道:“别客气,我姐妹也不敢让人为难。”
凌慕南脸猛然一红,嗫嚅说道:“二位别介意,家母跟郭家曾有点小误会,一直耿耿难释,至于我……我以为不必迁怒于他人……”
玉霜美目一睁,道:“真的么?”
凌慕南道:“姑娘,我这个人不擅虚假……”
玉霜道:“那……玉佩跟我都谢谢你!”
凌慕南脸又一红,道:“不敢当,姑娘别客气,年轻人的看法,总跟上了年纪的老一辈的看法有点出入,所以我……”
玉霜截口说道:“我请教……”
凌慕南忙道:“不敢!”
玉霜接着说道:“老人家跟郭家的哪一位有过什么误会……”
凌慕南迟疑了一下,道:“这……我不大清楚……”
玉霜道:“你刚才说过,不擅虚假。”
凌慕南一张脸通红,嗫嚅说道:“这……我不敢说,最好还是等家母自己说!”
玉霜道:“既然这样,我不敢让你为难……”
目光扫向堂屋,道:“老人家天天都念经么?”
凌慕南点头说道:“是的,不过今天异于往日,今天是先父的忌辰……”
玉霜跟玉佩飞快地交换一瞥,心想,巧!没有比今天送贾得海人头来更好的机会了……口中说道:“原来今天是……”
木鱼声倏地止住,凌慕南忙道:“家母念完经了,二位请进去坐吧!”话落,他当先迈了步。
一进院子,他便扬声说道:“娘,有客人来了。”
堂屋门口出现了那位中年妇人,她脸上有着一刹那的错愕,也有着一刹那的阴沉,旋即她堆起淡然笑容,道:“原来是二位郭姑娘,请进来坐。”
玉霜跟玉佩到了门前,双双施下礼去:“给老人家请安。”
中年妇人浅浅答了一礼,道:“不敢当,二位姑娘这是折我!”
进了堂屋,落了座,中年妇人向着凌慕南道:“天齐,给二位姑娘倒茶。”
凌慕南应声去了后头,玉霜、玉佩双双欠身道:“老人家别客气。”
中年妇人道:“应该的,今天又是哪位寿诞?”
玉霜道:“老人家这话……”
中年妇人道:“二位不是来买画祝寿的么?”
玉霜淡然一笑道:“老人家,这回不是来求画的,玉佩,你说吧。”
玉佩定了定神,然后说道:“老人家,我姐妹这趟前来,一为给老人家请安,二来特地给老人家送来一件东西,以为凌伯父忌辰之供物。”
中年妇人脸色微变,道:“凌伯父?二位姑娘这话……”
玉佩道:“老人家,晚辈姐妹上次来求画时,已经看见了牌位……”
“啊!”中年妇人一震,脱口惊呼。
玉佩接着说道:“如今请老人家再看看这件东西。”站起来双手递过革囊。
中年妇人没接,讶然说道:“二姑娘,这是……”
玉佩道:“一颗人头,可用以祭凌伯父在天之灵。”
中年妇人一惊说道:“一颗人头,二姑娘这是……寒家平凡人家,二姑娘怎好……”
玉佩淡然一笑道:“老人家,您不必再隐瞒了,请看看这颗人头吧!”
中年妇人变色点头,道:“好吧,只是,我请问,这颗人头是……”
玉佩道:“老人家,此人原任‘奉天’总督府护卫领班,姓贾,名得海。”
中年妇人霍地站起,劈手一把夺过革囊,双手一扯,硬把那坚韧的革囊扯破了,囊破人头现,中年妇人手捧破革囊,脸色大变,两眼暴睁,身躯猛颤,失声叫道:“果然是贾得海……”
“哗啦!”一声,刚从后面端茶出来的凌慕南松了手,茶盘、茶杯摔得粉碎,热茶溅了他一条腿。
他闪身而至,劈手抓过贾得海的人头,颤声说道:“娘,这是……”
中年妇人一张脸煞白,道:“问……问二……二姑娘……”
凌慕南猛然抬头,眼现血丝,神色怕人,道:“二姑娘,这是……”
玉佩道:“我送来的!”
凌慕南大叫一声:“贾得海!”扬掌便要向人头劈下。
中年妇人倏然喝道:“慕南,住手!”
凌慕南手抬在半空,转过脸悲声叫道:“娘……”
中年妇人道:“把贾得海的人头放在你爹的牌位前,然后点上香烛。”
凌慕南应声照做,点好了香烛之后,没等中年妇人说话,他便砰然跪了下去,悲声说道:“爹!贾得海伏诛,人头就在您面前,您请瞑目……”余话没出口,他已趴了下去。
中年妇人站在凌慕南身后,脸色煞白而木然,两眼之中泪直流,呆呆地望着牌位,没说一句话。
玉霜向玉佩,—递眼色,双双走过去行下了大礼。
中年妇人一惊要拦,却没能拦住,急道:“二位姑娘这是……”
玉霜道:“老人家,应该的。”恭恭敬敬地拜毕站了起来。
中年妇人脸上的神色难以言喻,陡听她喝道:“慕南,起来谢过二位姑娘。”
凌慕南应声站起,转身就要拜下。
玉霜一推玉佩,同时闪身避开了去,道:“老人家,晚一辈的无辜。”
中年妇人神情一震,道:“霜姑娘,难道你已知道……”
玉霜道:“我只知道郭家有人得罪了老人家,可不知道是谁,也不清楚实情,更不知道老人家究竟是哪一位……”
中年妇人神情一松,摆手说道:“慕南,再倒两杯茶去。”这表示她不再坚持让凌慕南叩谢了。
玉霜心头微松,凌慕南应声而去。
这里,中年妇人抬手让座。坐定,中年妇人目注玉佩,道:“容我先问清楚,二姑娘怎么知道贾得海是……”
玉佩道:“晚辈不敢隐瞒,也不愿隐瞒,是李克威告诉晚辈的!”
中年妇人一怔,旋即抬头叹道:“好个李……他未免太……”
活锋一转,道:“二姑娘又怎么知道这贾得海的藏处的?”
玉佩道:“晚辈也不愿隐瞒前辈,贾得海是李克威杀的,人头也是他送给晚辈的。”
玉霜一怔,面有惊容。旋即日射异采,暗暗点头。
中年妇人呆了一呆,道:“原来是李大哥,那还好……”目中陡现异采,凝注玉佩道:“二姑娘诚实,让我敬佩!”
玉佩道:“不敢当,李克威的好意让晚辈感激,但晚辈临时觉得不该藉他人之功,掠他人之美,以虚假为自己换取一切,纵然后来难测,晚辈在所不惜,也无怨无尤,但求心安理得,顺其自然。”
中年妇人大为动容,道;“二姑娘,你让我……这,容我稍时再说,如今我先向二位谈一谈寒家……”
顿了顿,接道:“是我疏忽大意,没想到亡夫的牌位……”指着端茶出来的凌慕南,道:“他不姓仇,姓凌,不叫仇天齐,而叫凌慕南……”
玉佩道:“这个李克威也告诉晚辈了!”
中年妇人道:“至于我,我本武林女儿,可是我的姓名、身世,以及过去的一切,目前似不便说,还请二位姑娘原谅。”
玉霜道:“不敢当,晚辈大胆请教,关于老人家跟郭家……”
中年妇人道:“我刚说过,我不便说!”
玉霜道:“是,晚辈不敢再问。”
中年妇人扫了玉佩一眼,道:“二姑娘,我忝长你一辈,也是个过来人,二姑娘的心意我懂,平心而论,这是慕南的福份……”
凌慕南不由地呼了她一声:“娘。”
玉佩飞快地垂下螓首。
玉霜忙道:“老人家慈悲。”
中年妇人轻叹一声道:“霜姑娘,你这等于是责我心胸狭窄,冷酷无情……”
玉霜道:“老人家明鉴,晚辈不敢。”
中年妇人面泛异容,道:“霜姑娘,我们刚说过,我忝长一辈,也是个过来人,我明白儿女辈的心意,也不愿儿女辈痛苦,我知道上一辈结的怨,不该由晚辈的承担,无如我忍羞含恨几十年,实在……”
玉霜道:“老人家慈悲!”
中年妇人叹道:“二姑娘的真情让我感动,慕南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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