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燕翎道:“他仇视郭家人?”
郭玉霜点了点头,点得很轻微。
郭燕翎扬着眉诧声道:“竟有这种事,我明白了,他是替他义父出气来的!”
郭玉霜道:“可以这么说。”
郭燕翎道:“他那位义父又是谁?”
郭玉霜道:“他也不肯说。”
郭燕翎哼地一笑道:“这也不肯说,那也不肯说,这简直是莫须有,简直让人莫名其妙,玉霜,他那身所学是跟他义父学的?”
郭玉霜道:“他是这么说的!”
郭燕翎道:“螟蛉如此,义父可知,这玉翎雕究竟是何来路,他那位义父又是当今世上哪位奇人?这真……”
郭玉霜道:“他说过这么一句,他说这一切将来郭家自会明白的!”
郭燕翎道:“将来?什么时候?”
郭玉霜道:“等他胸中那口怨气平息之后!”
郭燕翎道:“这么说来,他在‘万安道’上作了案,也折辱了郭家的人,他还不知足,还不够?气还不能平息?”
郭玉霜暗一咬牙,道:“他说过,大伯父,今后凡是郭家的地盘里,或大或小,或多或少,总会闹出些事来的。”
郭燕翎脸色微微一变,扬眉笑道:“好大胆的后生,简直让我生气,我倒要看看他还要怎么个闹法,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神通……”
郭玉霜道:“大伯父,以我看,他跟郭家既然有怨,这怨并不大……”
郭燕翎凝目说道:“何以见得?”
郭玉霜道:“假如是深仇大怨,他就不会称之为怨了,他也说过,跟郭家谈不上仇,但有怨恨。假如这怨恨大,他的报复也绝不是在各处闹闹事,您以为然否?”
“然,玉霜。”郭燕翎一点头,道:“我要很快地把这件事弄清楚,看看是郭家的哪一位得罪过他的义父,只要曲在郭家,是谁我让谁赔不是,可是他假如是无理取闹,或者曲不在郭家,我就要斗斗他了……”
玉佩忙道:“爹,您最好别……”
突然想起这句话说不得,忙住口不言。
可是太迟了,郭燕翎已听见了,他转脸问道:“为什么别了呢?玉佩你倒是说说看?”
玉佩心窍玲珑,她立即说道:“我以为咱们要找的对象,不该是玉翎雕!”
“不错,高见!”郭燕翎点头笑道:“谢谢你的提醒,只是,我得把这件事弄清楚,郭家岂能容人这样闹下去,万一他是他们派来的………”
郭玉霜那颗心猛地往下一沉,因为她突然想起玉翎雕给她的订情物——那方出自禁宫大内的项佩了!
玉佩眨了眨眼,摇头说道:“我看那还不至于!”
郭燕翎道:“怎见得?”
玉佩微微一笑道:“假如他是他们派来的,其行动也绝不仅只是闹事。您为然否?”
“然!”郭燕翎冷哼笑道:“看来我家也有匹千里驹,并不让老六一人专美,老怀堪慰,老怀堪慰,玉佩……无论怎么说,我非把这件事弄清楚不可,别让天下人笑咱们郭家得罪了人,却闷声不响!”
玉佩道:“把事弄清楚我并不反对,只请您别让这个斗字轻易出口!”
郭燕翎笑道:“二姑娘,我敬遵芳谕就是。”
大伙儿笑了。
笑声中,美妇人道:“你们爹儿三个该有个完了,饭菜都凉了!”
郭燕翎“噢!”地一声道:“全神贯注谈话里,顷刻不知饭菜凉,阁下,经你这么一说,我顿时肌肠辘辘,好不难受,快,快,快进去。”
笑声中,他几个联袂登上了那玉一般的石阶……
这顿饭,直吃了个把时辰,饭后,大爷郭燕翎说了话,要大家歇息去,有话晚上再谈。
美妇人带着玉佩,陪着玉霜到了早已为玉霜安排好的住处,那还是去年的老地方,玉佩的小楼上。
玉霜歇下了,玉佩转了转了转下了楼,一去就是大半天。
玉霜昨儿夜里没睡好,跟玉翎雕谈了大半宿,加上坐下一上午的车,人是够疲累的,可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天知道她有什么心事。
而玉佩回来之后,却是倒头就着,她好福气。
很快地,天黑了,当玉霜跟玉佩俩姐妹小楼上灯谈心的时候,一名侍婢上了楼,进来施礼便说:“大爷请霜姑娘过去一趟!”
郭玉霜忙站了起来,道:‘有事心么?”
那侍婢摇头说道:“不知道,大爷只命婢子来请。”
郭玉霜道:“大爷在哪儿?”
那侍婢道:“现在书房里。”
玉霜扭头拉起玉佩的手,道:“走,二妹,过去瞧瞧去。”
姐妹俩跟在那侍婢之后下了小楼。
刚下楼,却碰见了美妇人。其实那不该叫碰,她像是早就等在了那儿。她向着玉佩,含笑拉手,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的笑意很勉强:“玉佩,你到我房里来拿点东西。”
玉佩应声走了过去,玉霜要跟过去,美妇人却道:“玉霜,你去吧,你大伯父等着你呢!”
玉霜冰雪聪明,立即就明白她大伯母是有意支开玉佩,不让玉佩一起跟她到书房去,她没往前走,答应一声跟着那侍婢往书房去了。
走着,她心里却在想,为什么不让玉佩跟她一起到书房去,有什么事怕玉佩知道的?
她想不通,可是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
转眼到了书房,郭燕翎的书房坐落在后院西侧,地方很清幽,四周遍植花木,也雅致宜人。
那侍婢门前发话:“禀大爷,霜姑娘到了。”
只听郭燕翎在里面“嗯!”了一声道:“请霜姑娘进来。”
那侍婢应了一声是,侧身微矮娇躯,恭谨说道:“霜姑娘,您请。”
玉霜点头低应,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了进去。
大爷郭燕翎书房之讲究,那是自毋待言,郭玉霜常来“辽东”,可是这却是她头一次进大爷的书房。
她顾不得多看,也没有心情多看,一进书房,那气派跟大爷郭燕翎十分凝重而难看的脸色,令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她上前盈盈一礼,轻轻地叫了声:“大伯父,您要见我?”
大爷郭燕翎抬了抬手,道:“玉霜,你坐,你坐!”
玉霜答应了一声,谢了一句,坐在了茶几旁边。
郭燕翎并没有落座,他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走动着,没再说话,显示他的心情很烦躁,很不安。
郭玉霜很不安,也忍不住,她试探着道:“大伯父,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郭燕翎突然停了步,一点头,道:“是有事,而且是两件大事……”
他吸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听说玉佩认识了一个打鱼的。”
玉霜心里猛地一跳,道:“大伯父,这是谁说的?”
郭燕翎道:“玉佩自己,她告诉了你大伯母,你大伯母又告诉了我。”
那就不要紧了,玉霜心中微松,点头说道:“是的,大伯父,有这回事,可是他并不是个打鱼的。”
郭燕翎道:“这个我知道,玉佩说得也很详尽,那后生是不是个打鱼的那不要紧,你知道,郭家不是世俗人家,从老神仙到现在,甚至于世世代代,都不该有这种不该有的观念,郭家人没有这种瞧不起人的势利眼……”
玉霜忙道:“我知道,大伯父!”
郭燕翎道:“英雄不论出身低,举个例子来说,阚奎在当年是个横行一方的大盗,可是他如今却是称雄一方,势力雄厚的霸主,咱们对付满虏不可少的一支劲旅,像这种例子在郭家这个圈子里简直是不胜枚举。”
玉霜道:“我知道,大伯父!”
郭燕翎微一点头,道:“那就好,听说那后生晚上在‘辽阳城’狮子胡同口卖字画?”
玉霜道:“是的,大伯父。”
郭燕翎道:“这就能表示他很有才学么?”
玉霜道:“应该可以,大伯父!”
郭燕翎道:“你知道,玉霜,玉佩年纪究竟小些,无论看人对事,她还差得远,你也该明白,在她这年纪,是很容易动情的,为她好,为她的一辈子着想,我不希望她糊里糊涂地去倾心了才看过两次的人,也不希望她以貌取人。”
玉霜道:“大伯父,我只能这么说,无可否认,像貌的好坏,与气度的雅俗,确能决定一个人的印像,可是玉佩的眼光并没有错……”
郭燕翎“哦!”地一声道:“是么?”
玉霜毅然点头说道:“是的,大伯父!”
郭燕翎道:“我听说你跟玉佩一起在‘辽阳’去见这个人,而且也登堂入室到了人家家里,我认为你的智慧跟眼力都比玉佩高,也毕竟大她几岁,所以我找你来问问!”
玉霜道:“我仍是那句话,玉佩的眼光没有错。”
郭燕翎道:“这么说,你给予那后生很高的评价了?”
玉霜道:“是的,大伯父,事实上他不比郭家的子弟任何一个为差!”
郭燕翎点头说道:“你给他的评价相当的高……”目光一凝,接道:“玉佩说他文武双全。”
玉霜道:“大伯父,那毫不为过。”
郭燕翎道:“我要听听,他的文才如何?”
玉霜道:“我说话也许有些偏,您请派人或亲自到‘辽阳城’里试打听。”
郭燕翎淡然一笑道:“他的武学又如何?”
玉霜道:“只怕不会低。”
郭燕翎道:“你没见过?”
玉霜道:“没有,只是,玉佩带回来的画您看过了?”
郭燕翎回身一指,道:“就在我的书房里。”
玉霜道:“您请试看他的笔力。”
郭燕翎道:“只要是练过几年字的人……”
玉霜道:“您这是考我,那种笔力绝不是寻常人的笔力。”
“我服了,玉霜。”郭燕翎点头微笑,道:“可是你看见的,跟我所知道的,只是他的外表……”
玉霜道:“我听说他的品行绝不会差。”
郭燕翎道:“有说么?”
玉霜道:“有,他有一个不俗的家,也有良好的母教……”
郭燕翎摇头说道;“有不俗的家,有良好的母教,并不一定个个都是佳子弟,也有大不肖的,我只问他本人……”
玉霜道:“他天性至孝。”
郭燕翎道:“如何?”
玉霜道:“百善孝为先,自古忠臣必出孝子之门。”
郭燕翎点头说道;“这句话颇称我心,也能使我信服……”略一沉吟,道:“有关他的所作所为……”
玉霜道:“您请向胖叔垂问,并请派人往后观察。”
郭燕翎笑了,笑得并不太爽朗,道:“看来这后生是位难得的俊彦,听说他姓凌?”
玉霜道:“是的,大伯父,他叫凌慕南。”
郭燕翎道:“他又叫仇天齐?”
玉霜道:“大伯父,那是他的化名,因为他……”
郭燕翎道:“我知道,他有齐天的父仇未报……”顿了顿,接道:“听说他母子也仇视郭家?”
玉霜道:“事实如此,我不敢否认。”
郭燕翎道:“你可知道这恨起自何处?”
玉霜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郭燕翎道:“怎见得他那齐天的父仇跟郭家无关?”
玉霜道:“绝对无关,有人知道……”
郭燕翎道:“李克威?”
玉霜下意识地脸上一热,道:“这您也知道?”
郭燕翎道:“玉佩把她的事告诉了你大伯母,这里面岂能少得了这位古道热肠乐于助人的李克威?”
玉霜道:“您既然知道那就好,话就是他说的。”
郭燕翎点头说道:“这后生我倒想见见……”
玉霜一怔,道,“他现在‘辽阳城’,胖叔的客栈里,只不知道走了没有。”
郭燕翎话锋忽转,道:“听玉佩说,想要成这门亲事,非请你爹来一趟不可。”
玉霜道:“另外还有个法子……”
郭燕翎道:“我知道,可是郭家的人不能随便杀人,一定要先弄清楚谁是谁非,那人的过去如何,现在如何,是否该杀,这恐怕要费一番手脚。”
玉霜一喜道:“这么说,您并不反对……”
郭燕翎道:“先答我问话。”
玉霜忙道:“是的,大伯父,李克威是这么说的。”
郭燕翎沉吟说道:“这件事令人费解,看样子老六认识他的母亲,只是我怎么不知道老六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么一位……”
玉霜道:“您的意思是……”
郭燕翎摇头说道:“先别惊动你爹,等我空时到‘辽阳’去一趟再说。”
玉霜忙道:“您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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