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人脸上堆着慈祥笑意,忙还一礼,道:“不敢当,二位这是折煞我,快快请坐!”
大姑娘跟美姑娘谢了一声,双双坐在客位上,坐定,美姑娘不安地低着头,大姑娘则打量上了这间摆设雅致,点尘不染的厅堂,打量之间,她看见一件东西,这件东西让她暗暗一怔。
那是神案上的一方牌位,牌位上写着八个字,那八个字写的是:“亡夫凌明远之神位!”
大姑娘诧异了,这,不用说是中年妇人设的,胖叔说的,他只有一位寡母,没错,是她设的。
那么,怎么她的丈夫姓凌,她的儿却姓仇?
大姑娘心中奇怪,难道说这文雅气质的年轻人是从母姓。
不,不可能,这种事少见,这中年妇人她既然有丈夫,而且还为她亡夫设了神位,她的儿子便绝不会从母姓。
这是怎么回事?
大姑娘冰雪聪明,她虽然暗暗诧异,可是她只放在心里,丝毫不动声色,很快地把目光移了开去!
只听中年妇人道:“天齐,给两位姑娘倒茶!”
大姑娘忙一欠身道:“老人家不必客气,愚晚姐妹夜来打扰已感不安,怎好……”
中年妇人含笑说道:“二位姑娘芳驾光临,只为买画,那是看得起小儿,我正以家贫无以待客而羞惭,区区一杯粗茶,姑娘又怎好不赏光?天齐,快去呀!”听这谈吐!
他这才应声转身倒了茶。
大姑娘又一欠身,道:“恭敬不如从命,愚晚姐妹谢谢老人家了。”
中年妇人一边谦逊,一边用一双美目打量了两位姑娘,由头到脚,很仔细。
这时候,那位李克威开了口:“伯母,小侄渡‘辽河’时曾跟这两位姑娘同船……”
中年妇人点了点头,轻“哦!”一声,目光不离她两位,道:“二位姑娘是要买……”
大姑娘道:“明天是家母四十整寿,愚晚姐妹特来求一幅‘麻姑献寿’为家母祝寿!”
中年妇人点头说道:“原来是为令堂的四十寿诞,难得二位这份孝心,天齐!”
他忙欠了身,道:“娘!”
中年妇人道:“为二位姑娘这份孝心你也得破例,快进去给二位姑娘画一幅去,别让她二位久等。”
他迟疑了一下,道:“娘,我没画过……”
那位李克威一笑说道:“齐弟,伯母说了,难得她二位这份孝心,齐弟何忍坚拒?既然能画山水、花卉,便照样能画仕女,只画位美姑娘,手捧蟠桃琼浆,那便是‘麻姑献寿’,齐弟假如再有难以着墨之处,我愿代劳,行了吧,快去吧,别等伯母再说话了。”
他似乎很听李克威的,一欠身道:“是,李大哥。”转身行进了后厢房里。
中年妇人望着大姑娘道:“我还没有请教……”
大姑娘道:“不敢当,有劳老人家动问,我姐妹姓郭。”
中年妇人微微一愕,道:“二位姓郭?”
李克威接口笑道:“伯母,这两位姑娘都是郭家后人,这位妹妹是‘辽东’郭大爷的二姑娘,这位姐姐就不知道是哪位……”
中年妇人“哦!”地一声道:“原来这二位姑娘是‘辽东’郭大爷的二姑娘,那么,这位大姑娘是……”
大姑娘道:“老人家,家父行六!”
此言一出,不只中年妇人脸上变色,便是李克威的脸色也变了一变,中年妇人神情震动,脱口一声:“原来是六……”
刹时间转趋平静,淡然说道:“原来是郭六爷的大姑娘,我母子真是太失敬了……”
大姑娘微欠娇躯,道:“愚晚姐妹不敢当,老人家别客气!”
中年妇人转望李克威,含笑说道:“李大哥,你陪两位姑娘坐坐,我去催催天齐,别让二位姑娘久等。”
说着站了起来,又向两位姑娘一点头,说了声:“失陪!”转身进了仇天齐刚才进去的那间厢房中。
这厅堂里,就剩下了李克威跟两位姑娘,李克威欠身送走了中年妇人后,他立即用他那令大姑娘心神震颤的目光望向了大姑娘。
大姑娘没看他,可是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两道炙热的目光撼动着她的心,她更为不安地把脸别向一旁。
李克威却毫不放松,逼视更紧,他举起了茶杯,含笑说道:“容我暂代主人,二位请用茶!”
他举起了杯,大姑娘不好不理睬,只有也举起了杯。
美姑娘这时候抬头低低说道:“你这是逐客?”
“不!”李克威一摇头,含笑说道:“这儿不是世俗人家,在这儿也没有俗礼,我代主人留客唯恐稍迟,希望二位多坐坐,越久越好。”
美姑娘嗔怪地望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好……”
李克威道:“多谢二姑娘这个好字。”
他不知道是真糊涂,抑或是装糊涂。
美姑娘认为他是装糊涂,气得双眉一扬,道:“我说你好皮厚。”
李克威不在乎,道:“姑娘奈何把人的真心话当作轻薄辞?”
美姑娘还要再说,大姑娘拿眼色拦住了她,大姑娘她没敢看李克威,眼望着一旁,道:“你跟仇家是……”
她等着李克威接口,可是李克威没说话。
美姑娘忍不住说道:“喂,跟你说话哪!”
李克威似乎像大梦初醒,“哦!”地一声忙道:“跟我说话……对不起,恕我失礼,这位霜姑娘眼望着别处,(奇*书*网。整*理*提*供)我还以为她在跟别人说话呢。”
大姑娘脸一热,暗暗骂了一声:“好可恶……”
只听美姑娘诧声说道:“咦,你,你怎么知道我霜姐的名字?”
不错,他刚才是说了句“霜姑娘”,大姑娘心为之一跳。
李克威含笑说道:“是姑娘告诉我的。”
“胡说!”美姑娘一怔,急道:“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了?”
李克威道:“就在咱们同船渡‘辽河’时。”
美姑娘讶然说道,“就在过河的时候,,我什么时候……”
大姑娘低低说道:“二妹,你忘了你是怎么叫我的。”
美姑娘恍然大悟,霍地站了起来,指着李克威道:“你,你……”
李克威忙以指压唇,轻轻说道:“二姑娘,别忘了,你是在别人家做客。”
美姑娘还真没敢再说,忙坐了下去,狠狠地瞪了李克威一眼道:“你这个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才好。”
李克威微微一笑,道:“我是仇家的朋友,天齐的大哥,他最听我的,二姑娘对我还是客气点好。”
这话话里有话,美姑娘心虚,刹时红了娇靥,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克威笑了笑道:“那要问二姑娘自己了,二姑娘的军师虽可上比诸葛卧龙,但要没有我这个凤雏为辅,只怕……”
美姑娘红透耳根,失声说道:“你……你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李克威道:“二姑娘要跟我装糊涂,我也乐得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美姑娘傻了脸,刚才她看见了,那位他还真听眼前这个可恶的他的,那么如今她是承认好还是不承认好?
她那里正感为难,羞急得想掉泪,大姑娘突然说道:“你知道我姐妹的来意?”
李克威转望她微微一笑,道:“霜姑娘好心智,真亏霜姑娘能想得出来。”
大姑娘她也红了娇靥,刚要说话,厢房门口垂帘掀动,中年妇人手捧画卷行了出来,含笑说道:“画好了,只是画得不好,二位千万别见笑!”
大姑娘拉着美姑娘忙站了起来,道:“谢谢老人家,老人家别客气,大家手笔还有不好的么,要不然愚晚姐妹也不会夜来登门求画了……”
双手接过画卷,从袖底取出一颗珠子,道:“字画无价,愚晚不敢言酬,只是略表谢忱,万请……”
中年妇人微一摇头,含笑说道:“姑娘,区区一幅画,值不了许多,我母子卖字画为生,一所得仅能糊口于愿已足,从不敢有非份之奢求,寒家家贫,这贵重物我母子也不敢收,令尊侠名满天下,我母子钦慕已久,这幅画就算我母子为令堂祝寿……”
大姑娘道:“老人家,愚姐妹绝不敢……”
中年妇人道:“那么就请姑娘放下这幅画,收回此贵重物。”
大姑娘大感作难,还想再说。
李克威那里突然开了口,道:“姑娘,仇家一点心意,姑娘还是收下吧!”
大姑娘迟疑了一下,万般无奈,只好敛衽说道:“愚晚姐妹羞煞,愧煞,好生不安,既如此,愚姐妹就代家母谢过了。”
中年妇人浅浅还了一礼,淡然说道:“不敢当,姑娘别客气!”
说完了话,她没再让坐,自己也没坐。
这情形还不够明白么。大姑娘微一敛衽,又道:“天色不早,愚晚姐妹不敢多事打扰,告辞了。”
偕同美姑娘转身行了出去。
只听后院李克威道:“伯母别出去了,小侄代您送客好了。”
旋听中年妇人道:“那么二姑娘请走好,恕我不送了。”
大姑娘回身说道:“老人家别客气,愚晚姐妹怎敢当。”
李克威已到面前,欠身抬起了手。
美姑娘想再看他一眼,可是就没看见他出来,只有怀着一脸失望,还有点气出了堂屋。
望着两位姑娘出了堂屋,中年妇人脸色突然变得很阴沉,也有点失神,缓缓坐了下去。
李克威送客送出大门,临关门的时候,他黑暗中凝望着大姑娘,道:“没有我那一句话,二位绝求不到这幅画,姑娘何以谢我?”
美姑娘一肚子别扭正愁没处发泄,闻言立刻说道:“霜姐,把那颗珠子给他!”
李克威微一摇头,笑道:“姑娘小看人了,珠子,我家里多得是,身边也带有百十颗,在我眼中,珠子是俗物。”
美姑娘道:“知道你阔,神气,那么你要什么?……”
李克威望向大姑娘,道:“霜姑娘知道!”
黑暗中,那双目光益显炙热,更亮得夺人。
大姑娘心神猛地一震,惊声说道:“你……”倏地住口不言。
美姑娘却怒声说道:“李克威,你好大的胆子,要不是在这儿,我就非惩惩你那张轻薄的嘴不可,霜姐,别理他,咱们走。”拉起大姑娘就要出门。
李克威这时说道:“二姑娘,别动不动就发脾气了,霜姑娘已看出来了,你不该看不出,好事多磨,波折无限,这一条姻缘道坎坷不平,前途艰难,往后要我帮忙的地方仍多……”
美姑娘脸色一变,道:“你这话……”
李克威望着大姑娘道:“姑娘住在什么地方?”
美姑娘道:“你要干什么?”
大姑娘却道:“南街有家‘龙记客栈’……”
李克威轻击一掌,道:“巧极,我也住那儿,看来我跟姑娘有缘……”
美姑娘叱道:“李克威,你还敢……”李克威没理她,接着说道:“大姑娘,这样吧,二位请先回去,等我回客栈后再来拜访,并告诉二位详情及对策!”
大姑娘点了点头,没说话,转身行了出去。美姑娘只好跟着行了出去,临出门,她狠狠瞪了李克威一眼,李克威只当未见,道:“天黑,路窄,姑娘走好。”
大姑娘低低说了一句:“谢谢你,我自会小心!”
第六章 献策
门,关上了,大姑娘沉默着,没再说话。
她这不该有的沉默,感染得美姑娘很是不安,走了几步之后她忍不住问道:“霜姐,他说的……他说你看出来了,究竟是……”
大姑娘脸色木然,道:“二妹,他没说错,好事多磨,波折无限,这条姻缘道并不好走,难道你没看出来?”
美姑娘茫然地摇头说道:“霜姐,我没有看出什么,你究竟……”
大姑娘道:“起先,那位老人家表现得很热诚,可是一听咱们是郭家的人后就不同了……”
美姑娘道:“怎么不同了?”
大姑娘道:“她马上就进去催他赶快画,说的好听是不让咱们的人等,说的不好听,是不让咱们多坐……”
美姑娘道:“霜姐,这,这是为什么,怎么会,别是你多疑……”
“还有,二妹!”大姑娘道:“她出来之后,既不让咱们坐,她自己也不落座,这表示什么,不分明是逐客么?”
美姑娘道:“霜姐,人家也说了,为令堂祝寿……”
“二妹!”大姑娘道:“现成的嘴边话谁不会说?要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那有可能是我多疑,而他……李克威也有这种说法,足见并不是我多疑!”
美姑娘脸色一变,心顿时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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