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替她拭去泪珠,三少抱着她进了她的闺房,小心翼翼地将到放到床,替她盖好被子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反手带了房门。
走下阁楼,来到阁楼前院子里,三少抬头仰望星空,空中群星闪烁,一弯残月挂在空中,不急不徐地释放着她幽蓝的光辉。
“你真爱清儿?”靳归闲的声音突然在三少身后响起,三少回过头,看着星月下那头发花白,神情憔悴的老者。
“是的。”三少想都没想地回答。
靳归闲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抬头看着远方的夜空,问道:“你爱她什么?她的美貌?才情?还是想得到她之后,入主宋家,继承宋家的产业?”
三少轻笑一声,不答反问:“宋家产业有多大?”
靳归闲道:“难以计数,虽不是富可敌国,但也足够令一个人三辈子也挥霍不尽。”
三少摇头道:“靳公,你太小看我了。实话告诉你,我的真名并不是叫什么秦三,我的名字,实是叫做秦仁来着。我家老头,是江南逍遥山庄的秦逍遥。想来我秦家产业之多,家财之丰,靳公也有所耳闻?以我秦家的财力,我还需贪图宋家的家业?”
靳归闲闻言,面色一寒,道:“你是秦仁?你就是三年前武林通缉的绝世大淫魔秦家三少?”
三少呵呵一笑,道:“正是在下。不过‘绝世大淫魔’这五个字,小侄可是担当不起的。”
靳归闲冷冷道:“江湖传言总不会是空穴来风?老夫不欲管江湖的闲事,但是你若敢对清儿做出什么恶行,休怪老夫无情!你走,宋家不欢迎你!”
三少奇道:“咦,靳公什么时候可以代表宋家说出不欢迎小侄的话来了?清儿早已知道小侄的身份,她都没什么意见,靳公倒是意见一大堆。这是不是有反客为主之嫌?莫非靳公想入主宋家不成?”
靳归闲怒道:“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老夫与老宋是刎颈之交,现在老宋和老夫的几个兄弟故去,老夫当然有责任照顾老宋的遗孀遗孤!你秦仁是江湖有名的恶少,老夫又岂能纵容清儿与你来往?”
三少点了点头,道:“靳公正直,小侄钦佩,请恕小侄先前无礼了。可是靳公可知,小侄是清儿在这世唯一的知己?宋公在世时,尚且允诺清儿有自主择婿的权力,如今宋公仙逝,靳公莫非便可代宋公收回遗命?”
靳归闲气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清儿选谁都可以,就是不能选你这淫魔!”
三少苦笑一声,无奈地道:“想不到我秦仁的名声已经顶风臭十里了!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乎。靳公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宋公的‘龙吟’已经在我手中。我是天命之主,无论是宋家还是天下,都只承认我一个主人。靳公,不知对此事,你作何感想?”
靳归闲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看着三少:“‘龙吟’已落到你手中?是你杀了老宋,夺了‘龙吟’?”说话间,两手握拳,骨节已然发白,发出咯咯爆响。
三少摇头道:“宋公不是我杀的。昨夜刺客大闹禁宫,我与大哥秦风听到动静赶去查看,谁知却遇一身着‘虎啸’的刺客,杀害了宋公与岭南五中四位前辈。我与大哥当即想截住那刺客,但是靳公也知道,虎啸是天下一等一的天兵,我和大哥仅以血肉之躯何以抵挡虎啸?正危急之时,‘龙吟’突然从天而降,噬我心血,认我为主。幸好有龙吟及时出现,我与大哥才能与那刺客交手,并重伤于他,割断了他两脚脚筋。可是那刺客着实厉害,重伤之下竟仍有余力逃跑,我与大哥拼尽全力都未曾将他拦住。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刺客原来竟是魔教教主西门无敌,天下第一高手!而且他还扮成太子太傅华安,潜在京城十数年,而当我与大哥查清此事,想去抓西门无敌时,他却早已跑了!”
三少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入宫与西门无敌联手杀掉秦皇,大杀御林军之事自然不能说与靳归闲听,得龙吟之事也须改头换面一番,一番胡说之下,三少便将自己与此事的关系撇了个干净。
靳归闲道:“我凭什么信你?”
三少道:“靳公不信小侄,也该信吾兄秦风?我大哥是刑部侍郎,又是皇家密探,甚得圣宠信,对大秦是忠心耿耿。大哥昨夜一直与小侄在一起,小侄怎可能当着大哥的面,行杀龙吟公,毁大秦栋梁之恶举?更何况,以龙吟公及岭南四四位前辈的武功,小侄怎可能杀得了他们?若靳公以为小侄是先杀宋公,再夺龙吟,那也太看得起小侄了!试问,宋公有龙吟守护,小侄凭什么杀害他之后夺龙吟?”
靳归闲想了又想,觉得三少所言甚是有理。但是又总觉有些不妥,似乎有什么地方遗漏了。细想之下,靳归闲终于省悟过来,龙吟乃是先自行破印而出,宋无等人则是去追龙吟的。
而依三少所言,龙吟是在宋无被杀之后,在宋无被杀的现场出现,这说明龙吟当时应该离现场不远,甚至就在现场空。那么当宋无行将殒命之时,龙吟为何不来救主?为何偏偏要等秦仁出现之后,龙吟才从天而降,认秦仁为主?
联想到那日三少初次出现在京城宋府门前,提气运功时龙吟的异状,加昨夜龙吟不听宋无的话,自行破印而出,飞往皇宫方向时的异状,靳归闲终于意识到,龙吟不是在宋无死后才认主,而是应该在宋无死前,就已背主,另认新主!
而令龙吟背主,另投新主之人,应该就是眼前这秦家三少!
昨夜龙吟自行破印,应当就是在听从新主的召唤!
而且天兵向来是故主未死,绝不会再认新主,但是天兵号称天神造化,对那冥冥天意自有微妙的感应。它提前另认新主,应该早已知道,宋无死期将近。
既然龙吟早已存心背主,那么杀宋无之人,应该的确不是秦家三少。只是秦仁为何要说谎?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靳归闲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相信老宋不是你杀的。但是,你必须将昨夜的实情告诉老夫!”
三少沉默半晌,方道:“你真想知道?”
靳归闲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道:“一切实情!”
三少道:“那好,我便告诉你。昨夜我跟大哥与西门无敌交手时,他曾说道,已将圣成功刺杀。虽然宫里今天还没有发丧,消息也没传出来。但是我估计,当太后及丞相准备好立太子海为新君之后,才会将圣驾崩的消息诏告天下。”
三少不会说实话的,造反可以,可是若在京城中承认自己参与了刺杀皇帝之事,就算逼宫夺权成功,也无法挟天子以令诸侯。
杀皇帝这种事是个禁忌,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干的,你也不能承认,也要找个替死鬼背黑锅。至少在道理,要能站得住脚。
靳归闲顿时失声惊呼:“什么,圣驾崩了?”
昨夜秦皇殒命,但是宫里却封锁了消息。知道秦皇死了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虽有好几万人,但是宫里下了禁令,谁敢泄露半个字,便九族连诛。所以尽管今天京城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外面知道此事的人除了三少等几个昨夜亲历此事之人外,一个都不知道。
而京城戒严之下,外面的消息也无法传到京中,加魔门已经将北疆至京城的驿站、信道、烽火台全部控制封锁,因此尽管北疆胡虏已入关,却没一个信使前来通报。京城中人,还在为刺客人心惶惶,除了三少与秦风之外,没人知道京城即将被大军压境!
三少缓缓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是啊,圣驾崩了,大秦帝国快完蛋了。”
靳归闲怒道:“你怎能说出此般大逆不道之话?”
三少冷笑一声,道:“若是我再告诉你,西门无敌还曾向我跟大哥透露,北疆公子苏已经勾结胡族,合五十万大军奔袭京城,你还会认为我说的话是大逆不道么?”
靳归闲身子一阵颤抖,无比艰涩地道:“你……你说什么?”
三少摇头道:“无需再重复,我并不是在说笑。一切都是实情,只是你们还不知道罢了。大秦帝国是快完蛋了,可是我却不愿坐以待毙啊!京城里的那些侥幸逃过昨夜之劫的权贵,现在可能还在忙着策立新主,掌控大权之事?谁又会关心外面发生的事情呢?哼,嬴氏的天下已经到头了!”
靳归闲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三少不理靳归闲,自顾自地说道:“大秦完了,世道乱了。呵呵,我曾答应清儿,要用这锦绣河山,来作迎娶她的聘礼……哈哈……这一世英名我不要,只求换来红颜一笑!用万里江山搏美人一笑,倒也是一件相当快意的事!”
靳归闲难以置信地看着三少,喃喃道:“疯了……你疯了!”
三少扭头看着靳归闲,一双瞳孔渐渐涌起血色冰风。透过他的瞳孔,靳归闲看到了冰封平原,染血大地,白骨山峦,红云墨电,以及山颠披发狂笑的血手修罗!
靳归闲大叫一声,飞退十丈,颤抖着手,指着三少,颤声道:“你……你便是……太公望批语里的……修罗魔瞳!”
三少微笑点头,瞳中冰风消失一空,缓缓地道:“靳公,现在你还觉得,我是疯了吗?”
靳归闲嘶哑着嗓子吼了一声,道:“老宋与圣并肩打下来的江山,我绝不许你令江山飘摇!”说罢飞扑三少,一双拳头如暴雨般击向三少,倾刻间打出一百零八拳,一百零八道白茫茫的拳劲隔空击向三少,发出轰隆巨响。
三少呵呵一笑,左手信手划了个大圈,一道水面涟漪般的透明波纹自他掌发出,将那一百零八道拳劲圈住,那些拳劲便像泥牛入海一般,给吸了个干干净净。
三少道:“这是平衡柔和的天道。”说罢,三少猛地一掌劈向靳归闲,劈空掌劲发出一声破空的雷霆,狠狠地击在靳归闲的拳头。
轰然巨响中,靳归闲的拳头猛一阵颤抖,拳凝聚的内力给震得尽数崩溃,散了个干净。而他的身子也像被暴雷打击一般,猛一阵颤抖之后,哇地喷出一股黑血,颓然跪倒在地。
“这,是以力逆天的霸道。”三少淡淡地说着,缓缓地走向靳归闲:“我天道、霸道兼而有之,又身怀修罗魔瞳,现在龙吟又认我为主,这大秦的天下,我已有足够的实力来割下一块肥肉。我要娶清儿,将天下送给她做聘礼,如此远大的志向,岂容你来破坏?更何况……”
三少走到靳归闲的身旁,向他伸出一只手,“你也曾说,大秦的天下是宋公与嬴圣君并肩打下来的,嬴圣君做了几十年皇帝,现在他死了,他的后人又凭什么再做皇帝?现在应该轮到宋家的后人了。我是清儿天定的夫婿,这天下不归我,又能归谁呢?”
靳归闲看着三少满脸的微笑,他知道三少这微笑背后,藏着冰冷的杀机。
三少是天道与霸道兼而有之,天道仁和,霸道暴戾,为明君者,仁和与霸道必须兼备。翻脸不认人是明君必备的素质,个时辰才跟你吃饭喝酒称兄道弟,下个时辰就一刀捅穿你的心脏,靳归闲相信三少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靳归闲看着三少那只伸向他的手。那是一只骨节粗大的手,那是一只有排山倒海之力的手,那是一只只手遮天的手。靳归闲知道,如果他现在向三少伸出手去,那就等于宣布他认同了三少,宣布认可三少入主宋家,宣布愿于三少一起背弃大秦帝国,开创崭新的天地。那样的话,他便可活命。
而如果他拒绝与三少握手,那就等于宣布不愿与三少合谋。但是他已经知道了三少的秘密和野心,如果不与三少握手的话,等待他的,将是尸骨无存的结局。
靳归闲看着三少的手,他反复想着三少的那一句话:大秦的天下是宋公与嬴圣君并肩打下来的,嬴圣君做了几十年皇帝,现在他死了,他的后人又凭什么再做皇帝?现在应该轮到宋家的后人了!
现在该轮到宋家的后人了!现在该轮到宋家的后人了!现在该轮到宋家的后人了!
靳归闲长呼一口气,缓缓地,无比凝重地向三少伸出了手,与三少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
魔门总坛,小山村中的一处地下祭坛中,“风刀霜剑”古长空与“罪大恶极”四魔使站在祭坛大殿当中,大殿两旁分立着三宗五堂的四百菁英弟子。
幽暗的大厅中点着数百支蜡烛,但是这点灯火却还是无法照亮这宽阔大厅的每个角落。整个大厅显得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古长空看着祭坛魔神像下那高高的至尊宝座,撇了撇嘴,向着四魔使中的老大元罪低声说道:“都等了一个时辰了,至尊怎地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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