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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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劫-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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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锋微顿,接道:“听说你今天两次碰见了弘历?”



朱汉民心头一震,道:“姑娘,这听说二字何解?”



邬飞燕笑道:“那自然是指我的手下告诉我的,事实上,我的消息灵通,对北京城的一动一静都能了若指掌。那一大部分要归功于我的手下,我一个人哪有那分身的通天本领?”



朱汉民毅然点头,道:“不错,今天我是两次碰见了弘历!”



邬飞燕道:“第一次在景山?第二次在天桥?”



朱汉民心头又复一震,道:“姑娘对我的行止动静,委实是了若指掌,而我的一举一动,也委实永远休想瞒过姑娘了!”



邬飞燕嫣然笑道:“那是你夸奖,也是你自己太不小心,其实只要你稍微留意躲着我一点儿,那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朱汉民淡然笑了笑,没说话。



邬飞燕妙目流注,望了他一眼,又道:“很出我意料,我绝没想到你会放过弘历!”



朱汉民道:“姑娘既对我的行止了若指掌,当知我两次碰见弘历的情形,那情形,让我没有办法下手!”



邬飞燕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在景山之上,是因为那位德贝勒与纪提督闻讯赶到,你碍于他二位,不好下手。”



朱汉民点头说道:“是的,正是如此。”



邬飞燕笑了笑,接道:“恕我直言,我要判你个不是,你阁下,既称当今武林第一奇才,就该明辨公私,而不该因私而废公。”



朱汉民有点羞愧,道:“姑娘所责极是,只是……”



“只是什么?”邹飞燕笑道:“便是他两人与你上一代的交情深厚,对你有大恩,但那究竟是私恩,不能为私恩而舍却民族公仇!”



朱汉民默默地听着,没说话。



而暗地里,如今,他对这邬飞蒸有了重新的评价。



邬飞燕笑了笑,又道:“景山的事儿不说了,在那先农坛后可并没有德贝勒与纪提督在扬,为什么你又放过了弘历?”



朱汉民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正如弘历自己所说,圣天子有百灵庇护。”



邬飞燕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知道,这不成理由!”



朱汉民道:“我也知道这不成理由,而事实确是如此!”



显然,他是不愿意深说。



但邬飞燕却紧逼不放,笑道;“事实是怎么样的?”



朱汉民淡谈笑道:“圣天子有百灵庇护!”



这句话答得很够技巧。



邬飞燕笑了笑,道:“有何理由令你放那不再良机?”



朱汉民道:“可是事实上,我不得不放过!”



邬飞燕道:“如今对我这是友非敌的同路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朱汉民淡然说道:“姑娘误会了,那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不知该怎么说才能使姑娘相信!”



邬飞燕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朱汉民道:“有人暗中拦阻我杀弘历。”



邬飞燕道:“谁,福康安并不是你的敌手!”



朱汉民道:“福康安自不是我的敌手,我是说另有其人。”



邬飞燕愕然说道:“另有其人?谁?”



朱汉民摇头说道:“不知道,此人功力极高,来去无踪无影。”



邬飞燕笑道:“我不以为当今武林之中,除了跟令尊同时的几个知名之士之外,还会有人功力比你还高,而他们也不会阻拦你杀弘历的。”



朱汉民道:“我也这么想,也许,那人是满族中人。”



邬飞燕笑道:“那就越发地不可能了,据我所知,满虏之中,没有功力这么高的人,再说,倘若那人是满虏中人,他既有力量阻拦你,便决不会轻易放过你:”



朱汉民苦笑说道:“所以我百思莫解。”



邬飞燕道:“这么说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了?”



朱汉民道:“我没有骗姑娘,也没有这个必要!”



邬飞燕妙目中异采电闪,笑道:“那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事情呢,莫非弘历他真有百灵庇护不成么?”



朱汉民道:“我不知道,不过,事实上的确有人拦我是没有错的,”



邬飞燕皱眉沉吟说道:“那么,这个人可能是谁?”



朱汉民摇了摇头道:“无从猜起!”



邬飞燕道:“由情形看,这个人既不让你杀弘历,又不伤害于你,他该既不是满虏同路人,也不是咱们的同路人。”



朱汉民点头说道:“姑娘高见,该是如此!”



邬飞燕微微笑道:“只是我还没有听说过,武林之中竟有这么一个脚踏两只船,或者是,两只船都不踏的高人!”



朱汉民道:“武林之中,是还没有听说这么一个人……”



邬飞燕截口笑道:“前如今偏偏出现了这么个人,真是怪事!”



朱汉民默然不语,他百思莫解,他能说些什么?



邬飞燕忽地扬眉笑道:“好了,既然想不出,猜不透,咱们何必再去钻那牛角尖,还是谈谈目前的现实问题吧,适才我说,江南派人入京找你,那必然是江南有了急要大事,对么?”



朱汉民毅然点头承认,道:“不错,确是这么回事!”



邬飞燕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以说给我听听么?”



朱汉民迟疑了一下,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让人知道的,是江南有人威胁骚扰诸大门派,要诸大门派加盟他们反清复明!”



邬飞燕微微一楞,道:“诸大门派当年追随令尊,共图义举,进行匡复不遗余力,哪用得胁迫,只消一纸……”



朱汉民截口说道:“我也这么想,但是这般人不此之图,却用暴力逼使请大门派非加盟他们不可,要不然……”



邬飞燕道:“要不然如何?”



朱汉民道:“他们扬言要血洗诸大门派!”



朱汉民道:“不知姑娘听说过没有,一个名叫灭清教的神秘组织!”



邬飞燕一怔,道:“灭清教?武林之中何来这么一个组织?”



朱汉民摇头说道:“那就非我所能知了,武林之中如今确实有这么个组织是不会错的!”



邬飞燕淡然一笑道:“这倒好,我修罗教刚刚兴起,现在又来个什么灭清教,你可知道这灭清教主是什么人?”



朱汉民摇头说道:“不知道,只知道他们那些教徒个个黑衣蒙面,功力诡异!”



邬飞燕柳眉儿双扬,道:“我倒要看看它是怎么样的一个神秘组织,是我修罗教强,还是他灭清教强,诸大门派答应加盟了么?”



听话意,修罗教与灭清教该是两回事。



朱汉民道:“他们动机可疑,做法不当,诸大门派自不会答应。”



邬飞燕道:“那么你的意思如何,诸大门派向来以你这位玉箫神剑闪电手之后,掌握号令天下的珠符令的人马首是瞻的!”



朱汉民道:“我打算先看看真实情形再说,倘能避免干戈,彼此精诚合作,我是乐于为之的!”



邬飞燕笑道:“这样也可免得让满虏坐收渔人之利?”



朱汉民点头说道:“是的,在举义发动之前,自己人先起内哄,那是大不智之事!”



邬飞燕说道:“倘若他答应精诚合作,愿意共同携手,而以要你拱手让出那领导人之地位为主要条件呢?”



朱汉民慨然说道:“成功不必在我,为大汉前途着想,只要他答应精诚合作,互相携手,我不在乎这领导人的地位!”



邬飞燕道:“阁下胸襟超人,令人敬佩,只恐怕他们不是那么好相与的,纵令答应精诚合作,握手并肩,也绝不会那么单纯!”



朱汉民道:“何以见得?”



邬飞燕道:“正如你所说,他们动机可疑,做法不当,所谓‘灭清’,可能不是为的匡复大业,拯生民于水火,报雪国仇家恨,而是妄图满足一己之私欲,乘机割据称雄,过过当皇帝的瘾,要不然,任何一个有志举事者不会以这种威胁手法争取同道!”



分析得是理!



朱汉民轩了轩眉,道:“那么,以姑娘高见……”



邬飞燕淡谈一笑道:“事关重大.我不敢妄陈浅见,不过,既为大汉基业,亿万生民,我又不得不大胆直陈,与那灭清教千万合作不得,倘能消灭之,还是及早消灭了的好,要不然不但影响匡复大计,而且武林之中贻害无穷,千万不可不慎,莫中人口蜜腹剑,包藏祸心之圈套,及早斩草除根,以免夜长梦多。”



朱汉民默然未语,半响始道:“谢谢姑娘明教,我会相机行事的。”



邬飞燕笑道:“献策的是我,决策的是你,不过我为的是大局!”



朱汉民道:“我也不敢草率懵懂,败坏了大局!”



邬飞燕点头笑道:“那就好,北京城中,还有什么事要我效劳的么?”



朱汉民道:“谢谢姑娘,我没有什么事,不敢偏劳,只是……”



顿了顿,接道:“我借问一句,姑娘那修罗教发号司令之所,可是在内城之内?”



邬飞燕神情微震,道:“你怎么知道?”



朱汉民淡淡笑道:“姑娘,我也有一些眼线。”



邬飞燕笑道:“是丐帮北京分舵这么说的?”



朱汉民道:“姑娘,恕我不便奉告。”



邬飞燕笑道:“我只道你一举一动全在我的监视之下,却不料自己也落入你的囊中,看来,你我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朱汉民道:“那是姑娘自谦,其实,我自知逊人多多!”



邬飞燕点头说道:“不错,我那修罗教之中枢,是在内城之内,怎么?你问这个……”



朱汉民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内城中有很多地方可以藏身!”



邬飞燕笑道:“详细所在我也不便奉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选内城作为中枢重地的用意,是因为人们往往注意远方,不会注意近处,满虏决想不到在内城,在身边,有个要他们脑袋的反清复明组织,那既刺入了他们的心腹,时机成熟,稍微一动,更可制住他们的要害,而且平时也最安全,你以为对么?”



朱汉民由衷地点头叹道:“姑娘诚然高明,令我自叹不如!”



邬飞燕笑道:“那是你夸奖,能得第一奇才嘉许高明二字,且有不如之叹,邬飞燕这一辈子没算白活了。其实,我只是记取故门主亡夫的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朱汉民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结果还是忍柱了。



邬飞燕妙目深注,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今夜以前大不同,从今后,你我是友非敌,只要你义旗一举,挥师北上,我必竭尽所能,来个里应外合,如何?”



朱汉民大为感动道:“为大汉基业,为亿万生民,我这里先谢谢了!”



邬飞燕淡淡笑道:“不用谢,你我都不是为了自己,倘若是为自己,我非但不会帮你,还要找你算算当年旧帐昵:”



朱汉民道:“姑娘既是如此明白人,便该……”



邬飞燕道:“我明白,当年事,不能怪令尊,可是我身为故门主的未亡人,不能不替故门主报仇,我说过,冤有头,债有主,报仇索债,我要找令尊,而且那要在公仇之后!”



不知这是什么原因,她竟突然变得这么深明大义!



朱汉民暗暗诧异,在口头上,他不得不有所表示,当即说道:“姑娘令人敬佩,我再谢谢姑娘,”



邬飞燕嫣然一笑,伸手举起玉杯,道:“天时不早,为免令堂悬念,我不敢屈驾过久,请尽饮这最后一杯,然后我送你回去。”



朱汉民爽然举杯,略一碰杯之后,两个人同时一仰而尽,也许因为酒意,邬飞燕越显美艳娇媚,她含笑站了起来。



主人既已站起送客,朱汉民自然跟着站了起来,他郑重地拱起了双手,诚恳发话说道:“姑娘,多谢送行美意。我告辞了!”



邬飞燕娇靥含笑,那笑容之中,竟有点黯然意味。



“这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逢,月色甚佳,难道不要我送你回去,一路之上也好多谈谈!”



这话,更说得情意绵绵。



朱汉民心头震动,笑道:“谢谢姑娘,彼此同为复兴大业,江湖定有再见之日,夜色已深,我不敢劳姑娘相送。”



邬飞燕黯然一笑,黯然中那情意更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过了,对你,我不敢奢求什么,既如此,那么我就不远送了!”



尽管由于彼此出身有别,年龄悬殊,这种爱情不可能发生,朱汉民仍禁不住脸上一热,连忙一咬牙道:“那么我告辞了!”



一拱手,飘然出亭而去。



才走两步,忽听亭中邬飞燕叫道:“你,你认得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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