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三爷哈哈一笑,接着沉下脸,厉声道:“俞庄主,你好生听着。假使今年你们不顾咱
们的警告仍然在这一带田地上播种,对不起,休怪咱们心狠手辣向老少妇孺们下手了。你以
为还可以请到多少高手和咱们一拚,尽避请,反正先后你们已经死了六十六人了,再死千儿
八百又何妨?总之,不管你请人也好,请官兵也好。住下来都没有关系,种庄稼可不行,一
万个不行。言尽于此,你好好地斟酌啦!”
虬须大汉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怪声怪气地道:“老家伙,你好好看清太爷的脸
容,以便日后可以见官报案,我乃山东沂州双煞的老二,叫黑煞符群。一生中不知杀了多少
人,可以说满手血腥的了。平邱集邱大爷是咱们的好朋友,他叫你们滚你们便得滚,不许爬
着走。你如果再不知趣,赖在这儿不走,哼!我宰了你这老山羊,听见没有?”
玉面煞也冷笑一声,阴森森地道:“老猪狗,千万记住,任何人敢出村整田,他将永远
不会活着回村子了。老二,咱们先在附近看看。”
黑煞兜转马头,意气飞扬地叫:“老大,这就走。”
三匹马像狂风般涌入左侧一条小巷中,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人群走避不停,鸡飞狗
跳。
黑煞撒下长鞭,领先驱坐骑冲出,立即引起一阵骚动,风雷声大发,鞭影飞腾,一声暴
吼,接着“叭”一声暴响,巷口突出的檐角应鞭折坠,马儿巳狂风似的急卷而过。
龙王庙前的俞庄主咬牙切齿地瞪大老眼,死死地注视着三个人的背影,却是无可奈何,
村中关门叫嚷之声不绝于耳,蹄声久久不绝,毁坏物品的声音震耳欲聋地频频传来。
大个儿先前已将双方的对话听得宇字入耳,直至三匹马冲入小巷,方重新洗他的汗水。
洗掉脸上的尘土,现出了本来的面目,脸色红润,略带古铜色,剑眉虎目,鼻直口方,
留着潇洒的八字短胡,一口整齐而锐利的牙齿,英姿勃勃。
他敞开青直缀的领口,露出一小段壮实的胸膛。他端了一桶水,走近叫鲈,将水桶放在
叫驴前,一面倚在拴马栏上留心驴儿喝水,一面冷眼注意着村中的动静。
小店前,店伙和村夫不住地切齿咒骂,也摇头长叹。
蓦地,右面蹄声如雷,小巷口飞出十来只鸡,鬼叫连天,黑煞驱马疾冲而出。
“叭!叭叭!”鞭声震耳,三只鸡应鞭裂成六片,羽毛纷飞,血肉四溅。
左面不远奔出一群大小绵羊,大概羊栏被毁,被人赶出来了。
接着玉面煞疾马冲出,铁蹄过处,羊群狂窜,后面,巳有五头羊倒在血泊中哀鸣不已。
黑煞怪叫如雷,狂笑震天,居然驱马追逐飞散了的鸡,每次鞭声一响,必定有一只鸡被
他击成了两片。
合该有的事,两只鸡惊得奋起疾飞,居然飞离地丈余,向小店前飞来。
黑煞哈哈长笑,驱马冲来,“叭”一声鞭响,飞得慢的鸡凌空而落,羽毛飞舞,血肉四
溅。
另一只鸡很幸运,飞过了拴马栏,窜入小巷中去了。
黑煞不甘心,在鸡飞跃栓马栏的霎那间,鞭已抽出,可是鞭梢突然一折,一发之间,鸡
逃掉了分之厄。
马儿在拴马栏前刹住了蹄,右面不足五尺,就是倚栏的大个儿,大个儿左方的叫驴突然
骊出一声怪叫,不安静地扭动着。
黑煞还未看出鞭梢的轻微扭动变化,一鞭落空,勃然大怒,正待抖驱坐骑绕道再追,叫
驴的怪声却吸引了他的注意,首先便接触到大个儿那双若无其事的眼睛。
他的怒火全集中在大个儿身上了,长鞭一抖,鞭梢已收在手中。马儿徐移,移向大个儿
的立身之处。
大个儿双肘架在栏上,背倚着栏,平静地抬着头,若无其事的注视着黑煞。
店门口已经没有人了,人退至店中伸出脑袋向外瞧。不远处,玉面煞不再追逐羊群,小
驰而行,驰向龙王庙。
黑煞感到无名孽火上升,全村的人纷纷走避,没有人敢如此大胆在站在室外正眼相视,
这大个儿居然点尘不惊地不躲不闪,而且还大刺刺地看热闹哩!那还了得?他哼了一声,虎
吼道:“小子,你可是嵩高庄的人?”
大个儿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伸手指着驴背上插着的山藤杖,有气无力死气洋洋地
道:“专治疑难杂症,祖传妙药仙方,在下走江湖行医口,爷台可需在下效劳么?”
“混蛋!”黑煞怒吼。
大个儿徐徐站正身躯,歪着头招手叫:“阁下,为何出口伤人?你下来,咱们谈谈。”
这时,庙前广场的玉面煞已发现这儿有变,策马驰来。庙右角,于三爷的马也刚好冲
出,见状一怔,也策马奔来。
黑煞大怒,将长鞭扣好,飞跃下马,双手叉腰,直迫至大个儿身前。两人同样壮实,只
是大个儿要高上二三寸,黑煞似乎要壮些。
黑煞在三尺外站住了,吼道:“好小子,你吃了老虎胆……”
“老虎没有多大用场,吃了胆可以壮胆,那是欺人之谈,只不过能利尿、通便、明目罢
了。”大个儿抢着答。
“混蛋!他妈的你敢在我黑煞符大爷面前卖狂,你也不竖起你的驴耳朵打听打听便在要
大爷面前讨野火,该死!”
大个儿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你这家伙简直像一条疯狗,岂有此理。”
黑煞忍无可忍,一声怒吼,伸手就是一耳光抽出,捷如电闪。
会者不忙,忙者不会,大个儿左手疾挥,“噗”一声格开了来掌,右拳疾飞,来了一记
“霸王敬酒”。
快!快得令人眼花,“噗”一声闷响,黑煞的下颔挨了一记重掌,踉踉跄跄地急退了四
五步,几乎坐倒。
大个儿将大拳头伸至口前,向拳头吹了一口气,然后向后一靠,又倚在栏上了。
黑煞被打得口角溢血,牙齿松动,眼冒金星,一声怒叫,飞扑而上,双爪齐出,来一招
“猛虎扑羊”,像一头怒虎般疾冲而至。
大个儿等爪堪堪及身,闪电似的疾出“童子拜佛”,“噗噗!”半分不差的架开了抓来
的爪,上抬、下扣,“噗”一声夹住了黑煞的后颈,全力向下一按。他个儿稍高,这一招用
得很恰当。接着右膝上抬,“噗”一声再在黑煞的下巴来上一记狠击。
黑煞上身一挺,向后仰身暴退,“嗯”了一声,鲜血和几颗大牙往外直跳。
大个儿得理不让人,如影附形急进,左手疾伸,劈胸一把抓住黑煞的衣领向后带,右拳
再提起向下挥。
“噗碰!噗……”一连四声暴响,黑煞的头左摇右摆,两颊各挨一拳,两胁也各接一记
重击,拳拳着肉,记记落实。
“滚!”大个儿沉喝,左脚钩住黑煞的右脚跟,右手送出一掌。拍拍双手,然后叉腰站
在地上不动。
黑煞“叭”一声跌了个仰面朝天,再来一个大背翻,“噗”一声转面落地,仆倒在一堆
马粪上,手脚脱力地抽动不已,爬不起来了。
玉面煞的马狂冲而至,马止人下地,像一阵狂风般卷向叉腰而立的大个儿,掌如开山巨
斧,攻出一招“吴刚伐桂”,掌出有风雷之声,声势汹汹。
大个儿左手一拨,揉身直上,右手伸两个指头来一记“二龙争珠”,迳自掏向对方的双
眼,电射而去。
玉面煞很了得,左手上抬,削向大个儿的脉门。右手收招变式,改掌为爪,反扣向大个
儿的曲池穴。
几乎在同一瞬间,两人的右腿已接着攻出。
“噗!”双靴接触,两人齐向右飘退。
接着,双方再次横上,拳风虎虎,掌势如排山倒海,展开了快速绝伦的狂攻,只片刻
间,便换了四次照面,各攻十招以上.太快了,分不出招式,看不清拳掌,但见人影急剧地
进退盘旋,只看到拳头指掌变化奇疾,风雷声隐隐,动魄惊心。
于三爷到了,飞跃下马道:“住手!停一停!”
“噗噗噗!碰!”小臂接触和掌拳接实的怪响接二连三地传出,两人无法收拾,也不敢
收招。
于三爷伸手拔剑,喝道:“且住手!且……”
“噗拍!”暴响乍起,人影分开了。
玉面煞“哎”一声惊叫,斜飞八尺外,再连退两步方稳住身形,额上大污如雨,脸色泛
灰,以手按住左胁,目中似要啧出火来。
四面蹄声如雷,五匹健马溅起滚滚黄尘向这儿狂驰。小后门内有人喜悦地叫:“五爷将
人接到来了,赶这三个恶贼走路。”
五匹马最右侧的一匹就是不久前奔出西庄门的一人一骑。
大个儿只飘退两步,火速向刚站起身满身沾了马粪的黑煞,“噗”一声一脚将黑煞踢
开,夺了黑煞的九合全丝鞭,“呼”一声鞭啸,划出了一道淡淡半弧。
“来吧,使剑的老兄。”他向挺剑欲动的于三爷叫,神定气闲,只不过是额上见汗而
已。
于三爷心中骇然,不敢上,怒声问:“阁下高姓大名?因何伤我于某人的朋友?”
大个儿扫了众人一眼,淡淡一笑道:“在下姓龙,名嘛,不说也罢。”
“阁下可是嵩高庄请来助拳的人?”
“怪事!谁请谁了?龙某行医济事,途径贵地,正在这儿驴,还未进店买酒进食。这位
什么黑煞什么大爷口出不逊,毛手毛脚,开口就骂举手便打,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大甚。龙
某既然在江湖上混,如果没有两手花拳绣腿防身,那还了得?”
于三爷看西面来的五人五骑将到,心中一懔,忍下一口恶气,道:“好吧!绑下有理,
得罪了,于某向阁下道歉,后会有期,以后再算。”
“慢走!口说道歉,话中带刺,说走就走得了么?”大个儿欺上叫。
“你想怎样?要于某给你嗑头不成?”于三爷沉下脸问。
“咱们两人聊手,毙了他。”玉面煞撤剑怒叫。
大个儿冷冷笑道:“龙某出门不想生事,但也不怕事。阁下的朋友无礼在先,少不得赔
偿在下些少损失,如果两位想联手行凶,在下奉陪。”
这时,五匹马到了,五骑士飞身下马,向场中走来。最右那人是先前策马出庄的壮年
人,与最左首那位壮汉同一打扮。两人一个是请人助拳的村中子弟,一个是刚才驰出催驾的
五爷。
中间三个男女一表人才,全都是穿劲装的武林朋友。中间那人长眉入鬓,目似朗星,留
了三鲈短须,年约四十出头,身材修伟,腰悬剑,胁挂囊。
左首那人五短身材,结实矮壮,年约四十左右,精悍之气外露,腰带上挂着一只长革
囊,里面盛了一对双怀杖。
右面的人是个女的,徐娘半老,生得粉脸桃腮,黛眉带煞,是个生有七分人才,但令人
看了心中生寒的女人,看一眼不打紧,看第二眼便会害怕,她的眼神太厉害。腰上也悬了
剑,脚下的小蛮靴锢尖儿雪亮。
于三爷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嵩高村请的人到了,必须赶快摆脱大个儿,急问:“你说
吧,你想怎样?”
大们儿瞥了新到的五男一女一眼,不加理会,向叫驴后面的马包一指,道:“在下这次
从开动府赴徐州,生意差,整个月来没有治过半个病人,妙药仙丹也无人问津。刚踏入徐州
的地头,好运就被阁下的朋友撵走了.出门人和气生财,少计较绝不会吃亏,在下不愿多追
究,阁下请解囊买些药,开个利市以换回被撵走的财运,怎样?”
于三爷强忍恶气,问:“阁下的意思是强卖罗?”
“不!强卖强买,不是生财之道,买与不买,悉听尊便。”
“你说吧!卖什么?”于三爷让步地问。
“在下的止丹十分薹光,只卖三包,每包白银十两,便宜得空前绝后。”
三十两银子买三包止药,见鬼!于三爷不吃这一套,怒叫道:“什么话?你……”
“老实话,在下的药从不二价,童叟无欺,信誉保证。”中海幌着长鞭抢着接口。
“如果于某不买呢?”
“在下决不勉强,那么在下就和尊驾的朋友算账。”
于三爷忍无可忍,同时他身上也没有带银子,想买也力不从心,他向玉面煞举手一挥,
咬牙道:“彭兄,咱们拼了。”
中海举步迫近,长鞭一抖,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在下也不甘受辱,奉
陪。”
剑拔弩张,恶斗将起,旁观的五男女互相打一眼色,中间那人突然沉喝:“不许动
手!”
满嘴是血脸色发青弯腰驼背站在一旁的黑煞用漏了风的含糊口音道:“你凭什么?”
“凭陈州三侠的名号和真才实学,我寒剑李如陵蒙俞庄主敦请前来保护地方,怎么能够
不管了事呢?”
大个儿冷哼一声,接口道:“李大侠,破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阁下最好少管。”
寒剑李如陵呵呵一笑道:“老弟台幸勿误会,在下愿与老弟做这项买卖,请放他们走,
俞庄主不希望庄中动刀动剑,以免妇孺受惊,因此请老弟让他们走。”
大个儿将长鞭丢给黑煞,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没话说,黑煞,咱们买卖谈不成仁义
仍在,下次见面时希望你老兄多多照顾,在下的跌打损伤的药十分灵光,希望下次你老兄能
够用得着,你们可以走了。”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