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虎头唯唯称是,又转向甘凤池恭施一礼说道:“万一我弟弟韦铜锤也来中原,甘大侠不妨施展你各种精妙手段,使他受点教训,使他知道天外有大,人外有人!否则,我弟弟和我不同,生平绝不吃亏,太以刁钻古怪!我怕他若是过分狂傲跋扈,会在险恶江湖之中,碰个大钉子的!”
甘凤池听得颇有兴趣地,点头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便知道韦铜锤除了功力颇高以外,性格行为方面,定和当年的韦小宝,差不许多!你要我设法让他受些教训,这种立意虽佳,但结果可能是后生可畏,反而是我这老江湖受了教训,也说不定……”
韦虎头莞尔一笑,见小船离岸,并不太远,遂飘身追踪四阿哥等人,往北京方面驰去。
舒化龙见韦虎头身形已杳,向甘凤池笑道:“甘大侠,你知道我故意在拈阄之举上弄了花样,把你留在扬州之意么?……”
甘凤池道:“你大概不是想把我留在扬州,只是想令韦虎头走趟北京而已!”
舒化龙颔首正色说道:“一来,我近年潜心风鉴,看出韦虎头喜气腾眉,福泽极厚,决不会有甚重大灾厄差错!这孩子是块美玉,亟待琢磨,乘此机缘,让他走趟北京必然有益无损!再说,四阿哥在这厚结党羽,准备夺嫡期间,决不敢过分得罪云南韦家……”
甘凤池不等舒化龙再向下讲,便接口说道:“我倒不怕胤祯对韦虎头举措不利,只是有点担心这孩子太以忠厚老实,不容易逃得出红绡妖女那种相当厉害的风流擒纵!”
舒化龙失笑道:“男女之情,莫加机锋操纵,越任其自然越好!反正红绡身份如谜,究竟是‘妖女’?是‘魔女’?或是其他有心人埋伏在胤祯身边的‘闲棋侠女’,我们尚不得而知,查起来也相当费事!让韦虎头和她惺惺相惜,缱绻一番,或许便弄得清清楚楚,发生良好作用!”
甘凤池听得不住点头,含笑说道:“舒兄老谋深算,令人可佩!如今我也觉得应该让韦虎头独自历练,走趟北京城了!”
舒化龙笑道:“眼前龙虎暂离,扬州无事,甘大侠带我去开洋荤吧!”
甘凤池一怔问道:“舒兄要开甚洋荤?”
舒化龙笑道:“我想去‘新丽春院’,打个茶围,并以所炼灵药,替库多丝基,疗治恶疾!她和胤祯一夕风流,害了爱新觉罗的子子孙孙,虽是我们预定谋略,但若任其继续流毒,贻害平民,便迥非本意的了!”
甘凤池闻言,自然即陪同舒化龙,前往“新丽春院”,向茅十八介绍,并说明韦虎头已去北京情事。
茅十八因深知四阿哥的精明厉害,倒着实有点替韦虎头暗耽忧虑,但舒化龙、甘凤池一再从各方面加以分析,说明胤祯在这结众夺嫡期间,决不敢对云南韦家,过分开罪,茅十八才放宽胸怀,不为韦虎头空自悬忧,而豪情勃发的对舒化龙热诚招待。
“新丽春院”已成扬州风月圣地,则茅十八用来招待贵宾的,自然是醇洒、美人!
不过,甘凤池只爱酒,舒化龙也春秋高矣,不近美人,故而茅十八只选几名雅擅琴棋,精于弹唱的上选姬人,侑酒添觞,以及偶或尊前助兴而已。
这样的场面,是否有点冷清,不热闹呢?
不,热闹的事儿,马上就要开始,并会是热闹已极!
首先,不知是由谁发的命令,所有“新丽春院”中的妓女、龟奴,都一齐往丽春园门涌出,似是要迎接什么特殊贵客。
最特殊的“贵宾”,四阿哥胤祯已回北京,其次的“贵宾”甘凤池和舒化龙,已被茅十八亲自接待在丽冬院楼上饮酒,怎会又是“贵客”降临,并从所有妓女、龟奴,一齐趋迎的气势看来,这位“贵客”的身份,似乎决不会在四阿哥胤祯之下!
其次,甘凤池正想举杯饮酒,他的酒杯中,突然跳出了一只小小青蛙!
舒化龙正以独炼秘药,欲为库多丝基疗治极为顽固难缠的国际梅毒,他那把业已留得飘拂胸前,相当漂亮的五绺胡须,突然竟冒烟起火!……
众妓女、龟奴,一起恭迎的特殊贵客是谁?……
甘凤池的酒杯小,为何会跳出青蛙?……
舒化龙的胡须,为何会冒烟起火?……
这些很奇怪而很热闹的问题,留待次一步解答,笔者必须先叙述那位单人追踪四阿哥,赶赴北京的韦虎头所遭所遇!
韦虎头因四阿哥等一行,业已先走多时,生恐追赶不上,会错过不少热闹节目,故在离开瘦西湖后,他是展尽轻功,兼程疾赶。
谁知就在当日黄昏,在他经过一处不太繁盛镇集的一家小酒店时,店中突然传出了“韦家虎子”四字!……
韦虎头闻声一怔,立即止步不行,转身走进酒店!
一来,他从半夜一路疾赶,知今时已黄昏,腹中饥渴!
二来,四阿哥一行,分明去远,似无法在途中追上,只有等到了北京,再决定是对他明访,或是暗探。
三来,“韦家虎子”四字,分明是针对自己,但究竟是挑衅?亦或是招呼?如今还弄不清楚。
自己初出江湖,声名未振,这小镇酒肆之中,为何有人能一口直道出自己来历?
有了这种疑问,韦虎头遂止住脚步,转身进店察看。
根本用不着找,因为酒店中,十二三副座头上,只坐着一位身材不甚高大的青衫文士。
韦虎头本来还想另觅座头,要点酒饭充饥,那青衫文士见他走进酒店,便把手一伸,扬眉笑道:“四海之内,皆为兄弟,些许一顿酒饭,所值微薄已极!韦大侠赏点面子,就由小弟萧鸿,作个东吧!”
韦虎头见这自称萧鸿之人,貌相平凡,甚至还略嫌猥琐,但双目之中,却有异芒闪烁,说话语音也有一些难以形容的怪异之处!
因自己进店之故,本是为好奇而来,遂也就不客气的,在萧鸿业已叫了不少酒菜的那一桌上,坐了下来,点头说道:“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叨扰萧兄,但却请萧兄赐告奇Qīsūu。сom书,你怎知小弟姓韦?”
萧鸿一面为韦虎头斟酒,一面笑道:“慢说韦兄令尊是一代怪侠,名满四海、功迈公卿,就是韦兄初试新招,一剑连诛‘藏派’中的极高手‘呼伦三佛’,还不威震六合?正所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了!”
韦虎头想不到自己昨夜剑斩“呼伦三佛”之事,已如此遐尔播传,不禁听得一怔。
萧鸿举杯笑道:“小弟对尊大人钦迟甚久,今日终于有此缘福,结识韦兄,委实无上荣幸,先奉敬韦兄一杯酒吧!”
话完,把自己杯中的酒儿喝干,向韦虎头照了一照!
人家把话儿说得极为谦恭,韦虎头觉得似乎没有理由不接受这番好意,遂也倾杯饮尽!
萧鸿等他喝先酒儿,突然失声一叹!
韦虎头愕然问道:“萧兄叹息则甚?莫非还嫌我这样喝法,不够痛快?”
萧鸿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我不是嫌韦兄喝得不够痛快,而是嫌你喝得太痛快了!”
韦虎头不解道:“喝得痛快,难道不好?……”
萧鸿突然换了一种深沉的神色,看着韦虎头,缓缓说道:“喝得虽颇痛快,但你难道就不怕把条小命喝掉?”
韦虎头道:“我和萧朋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似乎没有理由在酒中下毒害我,我又何必不喝得痛快一点,而要先行试毒,然后才敢入口的,装出一副娘娘腔呢?”
萧鸿笑道:“令尊韦小宝的江湖经验之富,是‘回了锅的老油条’了!他在让你远离云南,闯荡江湖之际,难道没有告诉你,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么?”
韦虎头渐渐听出对方话中有话,不禁愕然问道:“萧朋友为何一再在话中嵌了骨头,莫非你当真别有用心,在酒中对我耍了什么花样?”
萧鸿阴恻恻的答道:“你在云南生长,对于苗瑶等族的一些特殊手段,应该不会陌生,有没有听说过‘降头’二字?……”
这“降头”二字,宛如霹雳当头,把韦虎头听得心神一震,脸上立刻变了颜色!
他是在西南地区成长之人,对于苗、瑶等族的神话传说,以及“降头”、“用蛊”等特殊手段的厉害程度,自然夙所深闻,但脸色虽变,却立即恢复正常,仍大大方方的,向萧鸿举杯笑道:“萧朋友不必危言耸听,我来自云南,自然熟悉苗、瑶、猓、夷等族,‘用蛊’暨‘降头’等的神秘手段,也不致对我施展!”
萧鸿仿佛受宠若惊的,扬眉拱手笑道:“这我到要竭诚请教的了,彼此不过是萍水相逢,韦大侠怎会对我萧鸿,如此相信得过?”
韦虎头笑道:“道理很简单啊,就是在那‘萍水相逢’四字!……”
萧鸿听得方自愕然,韦虎头又复笑道:“由于‘降头’及‘用蛊’等手段,太以毒辣厉害,故而凡习此技之人,必先向神前立誓,非遇不共戴天的生死强仇,或有男女情爱,防范对方变心等重大情事,绝对不轻易使用,否则,神必降罚,反害施术之人!……”
萧鸿听至此处,点头接道:“不错,我也知道凡习这种神秘技术之人,多半必对其所奉神灵,立下不轻易使用的恶毒血誓!”
韦虎头举箸夹了一块卤牛肉,入口咀嚼,含笑说道:“我与萧兄彼此风来水上,云度寒塘,向无一天二地之仇,更扯不上半丝半毫的男女爱情纠缠!你纵是此道高手,也不会甘遭神谴的,平白对我下起什么厉害无比、一经沾染,便如附骨之疽的‘降头’来吧!……”
他方自认为理由十足,说得眉飞色舞,萧鸿却向他摇手笑道:“不然,不然……”
这两声“不然”,顿时使韦虎头听得神色又变!
萧鸿正色说道:“我们先淡仇恨,后谈情爱,仇分‘公仇’‘私仇’,从‘私’的方面来说,我们确无半丝恩怨,但从‘公’的方画来说,却因各位其主,不得不起斗争,谁叫你和四阿哥于丽春园中较技打赌,‘空拳击石马’上,漏了马脚,败露深谋!……”
韦虎头惊叫道:“胡说,我有什么深谋,我漏了什么马脚?”
萧鸿冷笑道:“茅十八把石马碎块,命人运出丽春园,泯没痕迹,我趁机一数共是二十八块,分明每人击碎之数,都是十四,胜负成为平局!但甘凤池和茅十八却偏要评判为十四对十六,使你输给四阿哥,成为他辅佐心腹,岂非蕴有深谋,暗藏难测打算!……”
韦虎头真想不到四阿哥还有萧鸿这样一个秘密手下,会在丽春园外,从石马碎块之上,数出真象端倪,不禁苦笑一声,欲辩不得!
萧鸿微笑说道:“四阿哥对于云南韦家,确思结纳,但既发现甘凤池、茅十八等,用此深谋,却又不能不略加小心,防患未然!经过再三熟思,最好的方法便是佯作不知,接纳你和甘凤池,作他心腹,但须以隐秘方法,在你们身上加一层容易控制,不虞反噬的保险手段!”
韦虎头失声道:“所谓‘保险手段’,就是‘降头’?……”
萧鸿颔首道:“对甘凤池是用‘蛊’,对你则用‘降头’,但韦大侠也不必过分担心,只要你们对四阿哥无甚恶意,则腹中所隐伏的‘蛊’和‘降头’,便永远不会发作!……”
韦虎头已知事属千真万确,不禁废然叹道:“四阿哥心机真深,这样说来,丽冬院楼上的西域陈酒之中,定已下了‘蛊’和‘降头’,你如今不过是奉命向我说明,使我有所知戒,行动上必须收敛而已!”
萧鸿笑道:“不错,我是奉命,但却绝非奉了四阿哥之命……”
韦虎头诧道:“不是奉胤祯之命,还有谁会干预此事?”
萧鸿笑道:“是本了我家郡主之命,故而对你暗下‘降头’之举,除了‘公仇’,还涉‘私爱’,恰好符合了你所了解的两种条件……”
韦虎头蹬起两只虎眼,愕然问道:“我和谁有‘私爱’?你说的‘郡主’是谁?”
萧鸿失笑道:“你是聪明人,怎么一涉利害,便聪明尽失,快变成胡涂蛋了!从我所报的姓名之上,想一想看?……”
韦虎头蓦然从恍然中钻出一个大悟,出手一招“天台指路”,便向萧鸿的胸前点去!
他修为不弱,出手极快,这一招“天台指路”,发得突然,彼此对面同桌,距离甚近,似乎绝非二三流的身手,所能闪避得开。
但萧鸿人虽猥琐,身手居然甚高,象张树叶般,恰到好处的飘了开去,口中并含笑说道:“妾本有情,只要郎亦有心,则桑间濮上,到处都是‘天台’,又何必还要‘指路’?‘问路’?……”
韦虎头目注萧鸿,边自心惊对方的轻妙身法,边自失声问道:“若与‘萧鸿’有关?应该是红绡了!她……
她……她不象满洲人啊,她是什么郡主?”
萧鸿笑道:“红绡不是满洲人,但也不是汉人,她是夷人,属于‘水摆夷’,是如今‘水摆夷’族之中的唯一一位郡主!”
韦虎头深知“水摆夷”的女郎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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