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就是政治了。
尽管看似不可能,但在形势剧变下,敌对的人亦可因权衡利害而变成合作者。
在吕不韦的立场来说,他与缪毒和朱姬已是势不两立,以小盘和项少龙为首的政治集团更是和他仇深似海。若他不是有蒙骜的实力在支撑着,早连性命都丢了。但假若他与以成乔为中心的利益集团结合,声势自然大是不同。
小盘神色凝重道:“寡人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王陵吁出一口凉气道:“自黑龙出世,吕不韦和杜璧等都慌了手脚,在力图扳回大势下,这样做毫不稀奇。为今问题在我们都对缪毒看不顺眼,是否该乘机放倒他而已?”
众人眼光再吹落在项少龙身上。
项少龙开始又感到宿命的无可改变,缪毒是注定了不会这么快败亡的,所以众人才忽然有个这样的想法冒了出来。
对吕不韦来说,成乔的威望比小盘至少差了几条街,杜壁和蒲鹄亦远比不上王齿、李斯和自己等人,所以假若成乔取代小盘为秦君,就只有被他操控的份儿,而绝无自主之力。
由此亦可见他对小盘这“儿子”已撤底失望了。
微微一笑道:“缪毒算什么东西?眼前我们最大的敌人只是吕不韦,故暂时最聪明的做法,仍是留缪毒以制吕不韦,然后再设法清除成乔等人,那时就毋需愁吕不韦还有什么作为了。”
小盘仍有些不心息,皱眉道:“但我们有什么方法对付成乔呢?”
项少龙笑道:“那还不简单,着他领兵出征赵国,他和赵人的关系就无所遁形了。”
众人同时拍案叫绝。
这就是情报的重要,若非项少龙深悉蒲鹄和赵国大将庞爰的关系,就难以想出这条妙计来了。
小盘呆了一呆,接着哈哈大笑道:“没有比这更简单直接的方法了,但却须等待时机,现在黑龙才出世未久,寡人仍须一段时间去巩固权位。”
李斯当了廷尉后,身分大是不同,一改以前的韬光养晦,发言道:“既是如此,我们就该让缪毒清楚知道吕不韦要毁了他,那他和吕不韦就更势成水火了。”
王陵慎重地道:“但此事有利亦有弊,可以想见太后会由今次事件,更清楚缪毒的力量太过单薄,而会在以后不顾一切为他争取更大的权力。”
王齿哂道:“无论她如何力争,总轮不到他去当大将军,能有多大作为呢?”
小盘长身而起,众人慌忙肃立躬身。
小盘意气飞扬道:“寡人立即去主持春宴,项太傅可带一队禁卫,去把太后和那假阉宦护送来宫,参与春宴。今次就算他气数未尽好了。”
接着冷哼一声,迳自去了。
众人忙追随左右。
项少龙想起要去见朱姬,立感头痛。
谁想得到忽然会节外生枝。希望自己“放大假”的计划,不要因此而被打乱就谢天谢地了。
项少龙领着十八铁卫和小盘最精锐的其中一个五十人组成的禁卫兵团,风驰电掣来到甘泉宫外,一队都卫横里杀出,拦着去路。
项少龙早知管中邪会着手下包围甘泉宫,拔出百战宝刀,大喝道:“谁敢阻我项少龙。”
铁卫禁卫一声呐喊,掣出盾牌、弩弓、长矛,组成阵势,把项少龙护在正中,弓矛前指,疾冲过去。
那些都卫那敢反杭,鸡飞狗走,散往两旁。
甘泉宫的吊桥升了起来,宫门紧闭。
项少龙等来到护着宫城的小河旁,勒马停定。
管中邪领着许商和五、六十名都卫迎了上来,前者冷然道:“项统领不是去了参加春宴吗?”
项少龙想起国兴,恨不得一刀把他杀掉,待他来到近处勒马停下,才微笑道:“假若项某向管大人发出飞针,不知管大人有多少成把握可以避过呢?”
管中邪和许商同时色变,目光落在他故意垂贴马身的右手去,前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项统领说笑了,卑职当然是只有受死的份儿。”
项少龙淡淡道:“两位最好不要妄动,我项少龙更非说笑,你们这样把甘泉宫团团包围,已犯了冒犯太后的大罪,我若要把你们处决,谁敢说我做得不对。”
许商回复冷静,从容道:“项大将军误会了,我们只是奉仲父之命来保护太后吧了!”
项少龙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你们给我立即撤走,这保护之责,就交给本大将军好了。”
管中邪闪过怒容,垂头道:“谨遵大将军之命。”
大喝道:“全部撤走!”
一扭马头,转身驰去。
蹄声骤起。
瞬眼间所有都卫走得一干二净。
项少龙朝甘泉宫门叫道:“缪大人请放下吊桥。”
轧轧声中,吊桥降下。
项少龙嘱众人收起武器,带头昂然驰入宫内。
才进宫门,缪毒和韩竭、令齐、缪肆等迎了过来,人人全副武装。
项少龙跳下马来,伸手与缪毒相握,笑道:“缪大人请恕少龙来迟之罪,太后是否受惊了。”
缪毒现出感激神色,低声道:“这事……”
项少龙着手下在广场等候,搭着缪毒肩头,朝主殿走去,轻松地道:“我知道了邱日升的事后,立即进宫见驾,力陈邱日升勾通外人行刺储君之事,绝对与缪大人无关,储君才知错怪大人,命我立即来接太后和缪大人入宫参与春宴。”
缪毒剧震道:“少龙真够朋友,我缪毒必不会忘记,唉!我真不知邱日升为何竟会做出这种蠢事来,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项少龙低笑道:“对他当然大有好处,对杜壁和蒲鹄更是大大有好处,只是缪兄就半分好处都没有了。”
缪毒恍然大悟道:“这天杀的狗种,被人捉了还想要陷害我。”
两人此时步入殿内,只见朱姬立在殿心,俏脸含霜,凤目生威,狠狠盯着项少龙,似要把怨气全发泄在他身上。
项少龙拜倒地上,行了君臣之礼,朗声道:“项少龙奉储君之命,特来迎接太后到王宫主持春宴。”
朱姬冷笑道:“那忤逆子还记得我吗?”
缪毒吓了一跳,赔笑道:“太后……”
朱姬冷喝道:“不用你插嘴!”
缪毒大感尴尬,同时噤若寒蝉,再不敢搭嘴,垂首立在一旁。
项少龙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太后误会储君了。他是刚知此事,才派出微臣和禁卫到来迎驾。”
朱姬仍下不了这口气,光火道:“项少龙你身为都骑统领,见到有人斗胆包围哀家的甘泉宫,竟不把这些人当场拿着,还有脸来见哀家吗?”
项少龙深深看进她眼内,苦笑道:“太后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吕不韦吧?
太后若定要怪储君和我项少龙,岂非亲者痛仇者快吗?若太后连缪大人和小臣都不信任,还可相信什么人呢?”
缪毒忙道:“是的!少龙确是微臣肝胆相照的朋友。”
朱姬愕然半晌,幽幽地啾了项少龙一眼后,好像在说我总是斗不过你的那模样,才又凄然道:“是的!哀家可以信赖的人愈来愈少了,不过哀家再没有赴宴的心情,你和缪奉常去吧!但我却要你立誓保证奉常的安全。”
项少龙断然道:“少龙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储君已明白邱日升一事与缪大人绝无关系。但少龙仍要恳请太后入宫赴宴,否则只徒教卑鄙小人暗中得意,以为成功损害了太后和储君间的和谐关系。”
朱姬嘲弄地道:“和谐关系,唉!不过哀家也好应和王儿详谈一下。”
项少龙催促道:“请太后起驾!”
朱姬犹豫半晌,再叹了一口气道:“少龙你陪我坐车上,哀家有些话要问你。”
项少龙偷眼往缪毒望去,只见他垂下头去,而妒忌之色,则难以遮掩的一闪即逝。
不由心中叹息。
缪毒你的心胸实在太窄了,怎能办大事呢?
连我这救命恩人你亦这样对待,可知你的本性是多么要不得了。
第二十卷 第08章 歌舞伎团
项少龙无惊无险从地道钻了出来。
那是个养马厩旁的大水井。出口在井壁中间处。离开水面有七、八尺,还有石隙供踏足登上井口。
他由井口探头出来时,雪已停了,天际微现曙光,一列马厩排列左方处,还有几间养马人起居的房舍。
这类养马厩非常普遍,有公营的,也有私管的。马匹多来自城外的牧场,供权贵和付得起钱的人购马租马。
项少龙摸到马厩里,正犹豫该否顺手牵羊偷他一匹,但又怕目标过于明显。忽有人声传来,吓得他忙躲到一角,以喂马的禾草掩盖自己。
来的是两个人。
其中一人道:“张爷放心好了,上头早有关照,要小人拣最好的四匹马给你们。唉!现在我们大梁谁不想看到你们小姐称绝天下的歌舞呢?小人能为她尽点心力,实是莫大荣幸。”
姓张的汉于显然很会摆架子,只是闷哼一声,来到项少龙藏身附近的马栅处,道:“这匹看来不错,牙齿整齐雪白,是什么种的马?”
那管马房的道:“这是来自北方鹿原的纯种马,既好看又耐劳,张爷真有眼光。”
张姓汉子沉吟片晌后,道:“我着你们找的御者找到了吗?这一晌我们真是多事,好好一个人竟会忽然病死了,累得我要四处找人。”
那马房的头儿道:“能为小姐和张爷做事,小人怎会不竭尽全力,我已找得个叫沈良的人,曾为无忌公子驾过车,又精通武技,样子还相当不错,绝对吻合张爷的条件。”
接着低声道:“他是小人的老朋友,张爷该明白,现在大梁没有人敢用无忌公子的旧人,否则凭沈良那种技术,怎会赋闲了整整两年。”
张姓汉于冷哼道:“他在哪里?”
马房头儿赔笑道:“他不知张爷会这么早来,此刻怕仍在睡觉,张爷先到屋内喝口热茶,小人这就去唤他来叩见张爷。”
张姓汉子道:“我哪有时间去喝茶,你先给我拉马出来,我立即给你付钱,然后你再召那家伙来,来迟了休怪我不等他。要知我们并非没有其他御者可用。”
接着是牵马的声音,两人到另一马厩去了。
项少龙暗叫天助我也,连忙取出偷来的衣服换上。
这套衣服在那平丘君的箱子里是最不起眼的,很适合沈良这种落难豪门仆人的身分穿用。
把旧衣藏到密处后,那马房头儿已离开马厩,朝房舍那边走去,显是要把那沈良弄醒。
项少龙闪了出去,见那张爷正审视四匹健马,干咳一声,迎上去一揖到地道:“小人沈良,请张爷恕过迟来之罪。”
那张爷想不到他来得这么快,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闪过满意的神色,目光落到他的血浪剑处,淡淡道:“我叫张泉,是凤小姐的正管事,你当当过魏无忌的御者,当然知道规矩。每月五两银子,若凤小姐满意的话,你还可长期做下去。”张泉年在三十许间,一面精明,但样子却颇为庸俗,唇上留了两撇浓胡,有点酒色过度的神色。
项少龙忙不迭答应。
张泉道:“时间无多,我们走吧,又快下雪了。”
项少龙暗叫谢天谢地,戴上斗篷,牵马随他去了。
离城的过程出奇地顺利。
最讽刺就是来送行的达官贵人多不胜数,而他这大逃犯就正置身在他们中间。
还未抵达城门,大雪又从大而降,戴上斗篷,箍上挡风口罩的他低垂着头,况且这又是御者的正常装束,自然谁都不生怀疑。最妙是因他坐在御者的位置,使人察觉不到他雄伟的身型。
本来他还怕凤菲会把他认出来,却幸好他根本没有和风菲照面的机会。
且这时的他满面胡须,凤菲若非留神看他,也绝不会轻易识破他就是项少龙。
说来好笑,他本不想惊动单美美,但终是赖她的帮助逃离王宫。他也更不欲牵连上无甚交情的凤菲,但最后仍是靠她闯过东城大门这一难关。
今次可谓绝处逢生。
希望自此一帆风顺,安然归秦。
他当然不是想到齐国去,只要觑准机会,便会立即开小差溜掉。
魏人对凤菲非常礼待,派了一队五百人的轻骑兵,沿途护送,由一名叫敖向的偏将领队。
凤菲的歌舞团人多势众,坐满了十多辆马车。舞姬乐师加上婢仆,数达二百人,只是支付每人的薪酬便不得了,可见凤菲的收入是多么丰厚。心中不由想起在他身后车厢内的绝色美女,更记起当日和她在小楼内喁喁私语的动人情景。
她等若二十一世纪歌坛的超级巨星,不过能欣赏到她歌舞却是权贵的专利,一般平民百姓均无此福缘。
车马队离开了大梁后,渡过大沟,朝北直走,到了济水时,早有五艘三桅巨舶在等候。
项少龙这才知道为何要趁早起程,因为此时已时近黄昏。
当他见到魏兵亦陪同登船时,不禁心中叫苦。
倘如若就是如此这般被迫着到齐国去,那真是糟透了。
这么顺流而下,只四、五天就要进入齐境,那时想折返赵境,又要费一番手脚。
不过这时再无其他选择,硬着头皮登上船去。
五艘大船,魏人占了三艘船,凤菲这边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