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光寒起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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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光寒起书楼-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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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七八尊神像,有的少了手臂,有的断了头颅,歪歪斜斜积满了尘垢。



唯有正中一尊,不但形体完整,状貌如生,一袭黄衫居然还十分鲜艳。



这那里是神像,分明是一个人。不过这人虬髯如戟,面如金纸,眼似铜铃,的确很像一尊神像。



柳二呆怔了怔,猛的一跳而起。



沈小蝶经此一扰,不禁霍然睁目,目光一转,立刻脸色大变。



“我们走吧!”她向柳二呆使了个眼色。



“走?”柳二呆茫然。



他不解沈小蝶为什么说“走”,他相信沈小蝶必然已经发现了这尊假冒的神像。



难道竟被这尊假冒的神像吓倒?



这是不可能的,他深深知道,沈小蝶胆大心细,几乎比自己的胆子还大。



有时甚至还敢险中弄险,怎么会怕了这尊神像?



因此,他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盯着沈小蝶。



“是啊!”沈小蝶脸色仓皇的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换个地方。”



这话好像不伦不类。



不过她的口气很明显,的的确确已经发现了那尊假冒的神像。



想必她已知道,这个假充神像的是谁?



“换个地方?为什么?”柳二呆偏偏不肯信邪,反而笑道:“只要没作亏心事,怕什么神明?”



“你……”沈小蝶怔住了。



“聪明正直者为神。”柳二呆居然发了骡子脾气,大笑说道:“像这般装模作样算那门子神明,只能算妖,妖由人兴……”



他越说越响,沈小蝶却急得抓耳弄腮。



“哼。”神殿上忽然传来个冷森森的声音,声音低沉而雄浑,就像闷雷之声。



不说话,只哼一声。



“哈哈,果然不错,中气充沛,内功深厚。”柳二呆身子一转,面向神殿:“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沈小蝶无法阻止,只有张口结舌。



神像依然不响,但那袭黄衫一抖,无风自动,突然鼓涨起来。



看来不但内功深厚,甚至怀有某种奇功异能。



柳二呆怔了一下,抓住了剑靶。



他当然知道,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接下来的必是雷霆万钧的一击。



但这委实出人意外:居然在这里荒郊古庙之中,碰到了这样一个怪人。



他又是谁?



至少在武林中应该颇有名气。



柳二呆忽然想起一宗事来,他记得沈小蝶曾经说过,“遇黄莫斗,遇红莫闯”。



这八个字有解释,所说的黄,就是一位黄衫怪客。



没想到如今果然遇上了。



沈小蝶不是怕事的人,但她居然如此慎重,而且先期提出警告,足见此人来头不小。



可惜的是当初没有仔细的追问,多多了解一下此人的身份和武功。



此刻当然为时已晚。



但饶是如此,柳二呆仍然不信这位黄衫怪客有什么鬼哭神惊之能,尤其是看了沈小蝶那种惶恐之状,更激发了他一份潜在的傲气。



他不想欺压任何人.也绝不肯慑服在任何人的唬吓和威力之下。



沈小蝶本来落落大方,理事从容,此刻却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怎么忽然变成了弱女子?



柳二呆看她这付副畏缩的神情,几乎有点生气。



他本来也不是一个好勇斗狠的人,但此刻一种男性的骄傲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他要保护这个弱女子。



当下真气猛提,立刻弥漫周身四肢,五指一紧,长剑嗡嗡作响。



破落的殿堂之上,立刻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黄衫怪客的那袭黄衫鼓涨如球,忽然发出了丝丝之声,像是要爆裂开来。



“退,快退。”沈小蝶禁不住叫道:“别傻,你挡不住你的‘霹雳神功’。”



“霹雳神功”?这是那门子功夫?



顾名思义,必然轰然一响,直撞而来。



柳二呆怔一怔,心念电转,暗忖:“他毕竟是个人,又不是一罐火药。”



他不服气,存心要见识见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尊鼓涨的神像宛如一朵黄云,已从神殿之上冉冉升起。



未见他作样作势,居然凭空飘了起来。



飞上殿堂,飞上了横梁,轻功之高,简直到了惊世骇俗的境界。



眼看黄云罩顶,柳二呆蓦地一震,心知不妙。



就在这时,蓬然一声巨响,地撼天摇,满殿尘沙纷纷而落。劈啪劈啪,飞落了十几片檐瓦。



柳二呆突然感到一股千斤重压临头盖落,力道之强,几乎非人力所能抗拒,同时也由于强劲的重压骤然而来,激荡成气,呼吸立刻为之窒息。



幸好,他身形已起,奋力向左侧飘去。



他身法灵活,侧身飘出,也卸去了一部分重压,终于冲破了一堵无形网幕,到了殿堂一角。



但听身后轰隆一声,火星飞迸。



柳二呆扭头一看,只见殿堂正中石土飞扬,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坑。



一击之威,石破天惊,柳二呆不禁悚然色变。



要是一个人,岂不成了肉酱?



黄衫客落下实地,双手空空,他用的显然只是一双肉掌。



但却是一双可怕的肉掌。



他双目炯炯,神光逼射,紧紧的盯着殿堂一角的柳二呆。



像在研究,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一击落空,显然失望中带着几分意外。



“哼哼,好小子。”他怒道:“四空穷酸的那一套,你到底学会了多少?”



“不多。”柳二呆定了定神。



“不多是多少?”



“少得很。”柳二呆虽然震于对方的神威,却不肯输掉了骨气:“少得刚好对付你。”



“你能应付老夫?”



“再多一点就能对付你了。”



“哼,大胆小子,倒是学会了吹牛。”黄衫怪客脸色一寒:“你知道老夫是谁?”



“你……”柳二呆当然不知道。



“我知道。”阶台下的沈小蝶立刻接口道:“前辈乃是当今武林第一耆宿,盛名赫赫,四海同钦,天下豪杰众望所归的天下圣手金……”



“哼,好甜的嘴。”黄衫怪客道:“金什么?”



“小女子不敢说。”



“说!”



“金无晷。”



“你这般奉承老夫,打的什么主意?”



“不,不是奉承。”沈小蝶道:“是家师一再叮咛,说是万一见到了你老人家,要特别尊敬。”



“你师父是谁?”



“小孟。”沈小蝶道。



“小孟?”黄衣怪客睁大了眼睛。



“就是当年‘江东二孟’之一的天骄女孟摇红。”



“是她?”黄衫怪客浑身一抖,沉声道:“她还记得老夫?”



“记得,记得。”沈小蝶道:“家师……”



“小丫头,你在骗人是不是?”黄衫怪客突然叹了口气:“老夫为她刻骨相思了三十年,她,从来就没给老夫一点好颜色。”



“这……”沈小蝶道:“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家师如今……”沈小蝶显然是在想尽方法圆谎:“如今突然想起前辈许多好处……”



“突然想起?”



“不不,是慢慢想起来的。”沈小蝶道:“慢慢想起了许多往事……”



“往事?”黄衫怪客神色怆然:“提起往事,老夫一肚子窝囊气,她姊妹俩个只喜欢那四空穷酸,从来也不瞧老夫一眼。”



情场失意,委实人生一大恨事。



黄衫怪客似觉往事不堪回首,充满了痛苦的表情。



“说的也是。”沈小蝶极力安慰道:“幸好前辈丢得开,放得下,抛下了儿女私情,因此这些年来在武功造诣上日益精进……”



“谁说老夫放得下?”



“难道……”



“这三十年来老夫朝思暮索,茶不思,饭不想,只盼见她一面也是好的,但……”话到此时,他又长长地吁了口气。



爱慕之情,溢于言表,竟是老而弥坚。



“哦。”沈小蝶立刻见风转舵:“这样说来,前辈倒是一位至情至性的人,称得上一代情圣。”



她舌灿莲花,尽量要使对方听得舒服。



人在舒服、满意之后,多半可以化戾气为祥和。



“嘿嘿,小丫头,你真会说话。”黄衫怪容道:“什么一代情圣,一代傻瓜还差不多。”



“这怎么是……”



“怎么不是?”黄衫怪客自嘲自笑的道:“老夫这里恨不得一头撞死,她却跟那个四空穷酸打得火热,这不是傻瓜是什么?”



听来他好像是个聪明人,只可惜慧剑难斩情丝。



他明知这是傻瓜的行径,但三十年来依然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再有智慧的人,一旦陷入情网,也很难以自拔。



“前辈并不是傻瓜。”



“不是?”



“古有名言。”沈小蝶又鼓其如簧之舌:“精减所至,金石为开。”



“这怎么说?”



“也许禁不住前辈一往情深,这些年来家师的心眼儿好像有点活了。”



“真的?”黄衫怪客眼睛一亮。



一个迷惑在情网中的人,要想破网而出,毕竟是件难事,他的心又动了。



“是的。”沈小蝶道:“家师……家师……”扯谎的话只能打打马虎,不能说得太明显,也不能太肯定,最好是模棱两可。



“莫非……”黄衫怪客自言自语的道:“是了,那四空穷酸翘了辫子之后,她太寂寞……”



沈小蝶没有接腔。



她知道言多必失,应该适可而止。



但她虽然信口胡诌,暂时阻遏了黄衫怪客金无晷一鼓作气对付柳二呆,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化解今夜这场危机。



因为她无法说动金无晷离开这座破庙,也无法消除柳二呆的倔强。



“小丫头。”黄衫怪客忽然道:“你等一等。”



“等?”



“等老夫除掉了这个小子。”



“这……”沈小蝶脸色一变:“为什么?”



“老夫虚耗了三十年光阴,原指望跟四空穷酸一决雌雄,想不到他见机得早,逃到了幽冥地府,如今阴阳隔世,让老夫所望成空。”



“前辈之意……”



“这小子是四空穷酸的唯一传人,老夫宰掉了他,虽然难消三十年积恨,至少聊胜于无。”



“前辈。”沈小蝶道:“这聊胜于无的事……”



“怎么?”



“就算了。”



“胡说,这怎么算得了。”黄衫怪客厉声道:“老夫一向睚眦必报!”



沈小蝶一呆,向殿角里的柳二呆望去。



柳二呆却没理会,他紧盯着黄衫怪客金无晷,一袭蓝衫在微微抖动。



显然,他真气已弥布周身,打算接受挑战。



刚才沈小蝶和黄衫客一番对答之言,他已听得清清楚楚,他虽然没见过当年的江东二孟,但他也熟悉这一宗江湖轶闻。



这两株武林名花,当年风靡一时,追求者车载斗量,其中不乏有名侠少、王孙公子,以至雄据一方的杰出之王,而孟氏姊妹都不屑一顾。



如何会看得上这个貌不出众,黑炭似的金无晷?



他不过自我陶醉了三十年,如今却把一口怨气出到自己头上,这岂非无理取闹?



居然还敢口出大言,要找四空先生一决雌雄。



四空先生仙逝不过短短五年,在那漫长的二十五年之中,他怎么不敢吭声?



如今四空先生一死,他就神气了。



柳二呆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身为四空先生的嫡传弟子,纵然不能青出于蓝,也不能任人欺凌。



他知道沈小蝶的用意,无非想用言语绊住金无晷,好让自己逃离现场。



但他已打定主意,绝不逃。



他估计这个金无晷内力雄浑,的确高出自己甚远,但胜败之道,贵在机智灵巧,放眼江湖,称得上一流高手的,不一定有开碑碎石之能。



摔角较力,多半是下驷之乘。



因此,他渐渐定下心来,也想好了回应之道,打算以轻灵缥缈的身法,跟对方周旋一番。



若是机缘巧凑,说不定能一剑得逞。



“臭小子。”黄衫怪客厉声道:“老夫在杀你之前,先得问个明白。”



“问什么?”



“你是不是四空穷酸的门人?”



“先师不穷不酸。”柳二呆昂然道:“还有满腹诗书。”



“老夫只是问是不是。”



“正是。”



“嘿嘿,很好很好。”黄衫怪客冷笑:“这就死得不冤了。”



“哼,可笑得很。”柳二呆眉峰微耸。



“可笑?”黄衫怪客道:“有什么可笑?”



“笑你大言不渐。”



“嘿嘿,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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