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剑灵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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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剑灵旗-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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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个男子,他出身名门,文才武艺都很受到亲友的夸赞,而且还有美男子之称,因此他也不免有点骄傲,等闲的庸脂俗粉,他都不放在眼内。”

瑶光散人说是“不听”,但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却发出了两声冷笑。

玉虚子继续说道:“不错,他也犯了一般世家弟子的通病,自以为能武能文,就不免有点自命风流自赏。他看不起庸脂俗粉,有时却也和他同一样身份的朋友在风月场中走走。但那也只是逢场作兴而已,并非真的拈花惹草的。当时的风气如此,他的毛病只是不能免俗。其实他的一班朋友并无品格低下的人在内,即使是在风月场中的宴会,也只是饮酒赋诗。”

瑶光忽道:“你替那位自命风流的美男子辩解,也似乎辩解得太多了?”

玉虚子继续说道:“后来那个男子在江猢行侠仗义的时候,结识了一个女子,他才深自仟悔,知道自己过去错了。”

瑶光冷笑道:“他那样骄傲,也会知错么?”

玉虚子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正因为他妄自尊大,一旦发觉他自己原来是井底之蛙的时候。他才知错。过去,他眼中所见都是庸脂俗粉,只道普天下女子都是如此,没一个女子配得上他。待到他结识了那个女子,唉……”

瑶光道:“怎么样?”

玉虚子道:“那女子才貌胜过他,武功胜过他。唉,不是他看不起别人,而是他怕别人看不起他了。”

瑶光道:“你倒很会替别人送高帽。嘿嘿,那我倒要问你了,既然那个女的这样好,何以他们后来又会闹翻?”

玉虚子道:“因为那个女的比他更骄傲,她不能原谅他的过去。”

瑶光道:“就只不能原谅他的过去这样简单?”

玉虚子道:“还加上一点小小的误会。”

瑶光道:“一点小小的误会?你倒说说看,那是什么样的误会?”

玉虚子道:“他的父母替他订了一头婚事。其实他是不知情的。家中给他订婚之时,他正在出门呢。”

瑶光道:“我也曾经听过这个人的故事,和你说的好傍并不一样。他的未婚妻和他本是中表之亲,青梅竹马,自小就给家人当作一对小夫妻的。可是他和表妹的事情,他却从来没有对那个女子说过。”

玉虚子道:“误会就在这里了,他并不是个拘谨的人,他和表妹一起长大,尽管别人拿他们来开玩笑,他自问心里无他,每次回家,还是乐意陪表妹一起玩的。他也并不认为这是严重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想到要提前告诉那个他所喜欢的女子。”

瑶光道:“提前是什么意思?”

玉虚子道:“他喜欢那个女子,却不知道那个女子是否肯接纳他的爱意。他是准备待交情更进一步,才向那女子求婚的。在那女子答应了他的婚事之后,当然是什么都会告诉她的。不料家里给他订婚之事,却是那个女子先知道的、他怎样解释,她却不能原谅他了。”

瑶光道:“他们吵翻之后,第二天晚上,他做什么?”

玉虚子道:“和一个好朋友在蓬莱阁饮花酒。”蓬莱阁是扬州一间最出名的妓院。

瑶光散人连连冷笑。

玉虚子不待她发话便即说道:“他得不到心上人的谅解,胸中郁闷难渲,这才无可无不可的陪朋友去饮花酒,也好借酒浇愁。”

瑶光散人冷笑道:“如此说来,倒是那女子的过错了?”

玉虚子道:“不是谁的过错,只是对一件事情,各有不同的看法罢了。他跑到风月场中借酒浇愁,的确是太过放纵自己,但如果你知道他当时那样苦闷的心情,我想你也不至于认为他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了吧?”

瑶光冷笑道:“我不但应该原谅他,似乎还应该帮他骂那个女子太过古板,不懂得欣赏他的名士风流,对吧?”

玉虚子道:“如果他知道那女子那晚还留在扬州,他一定不会跑去蓬莱阁的。但他虽然是在妓院之中,却的确是眼中有妓,心中无妓。”

瑶光道:“哦,心中无妓?但我听说,那晚他好像还为了一个扬州名妓和别人争风打架?”

玉虚子道:“打架是实,争风是假。蓬莱阁有个卖艺不卖身的清水倌人,陪他朋友喝酒,有个土豪强要‘梳拢’(即要她陪宿之意)她,他一腔闷气,正要找个地方发泄,就发泄在那土豪身上。后来他才知道,他喜欢的那个女子正是因为听到他这件事情,气跑了的。唉,说闲话的人当然都是喜欢加油添酱的……”

瑶光道:“那个女子还不至于去呷一个妓女的醋!”

玉虚子道:“那她为何不肯原谅他呢?”

瑶光道:“第三天他去了什么地方?”

玉虚子道:“第三天一早,他就回家去了。”

说至此处,他偷偷一看瑶光面色,不觉叹道:“我明白了,那个女子一定是误会他赶回家去的原因,以为他是因为和她闹翻了,又要回到未婚妻的身边了。”

瑶光道:“难道不是这样么?”

玉虚子道:“要是他汀算回家娶妻,后来也不至于出家当道士了。”

瑶光道:“那是因为他的未婚妻也不肯原谅他的缘故。”

玉虚子心情激动,说道:“咱们不必绕着圈子说话了,我给你看白纸上的黑字!”眼中含泪。拿出一封信来,抽出发黄的信笺,递给瑶光。

瑶光道:“这、这是……”

玉虚子道:“这是爹爹在我给他的一封信上的批示。这封信是我在自家的门口写的。”

瑶光散人先看“批示”,只见那几行字笔划歪斜,写的是:

“婚姻大事,当有父母之命,媒约之言。抗命拒婚,即属不孝。

父子关系,早已脱离,收回成命,应毋庸议。但你表妹目前尚未许配他人,除非你求得她准你恢复夫妻名分,井为你术情,否则吾家决不能容此不孝之子进门也!”

玉虚子说道:“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回家是为了办退婚的。

但得不到父亲的谅解,他以脱离父子关系来作威胁,逼我遵从父母之命。我不肯屈服,只好到武当山去做道士。”

此时瑶光亦已把玉虚子那封信看完了。是玉虚子求父亲准他回家省亲的一封信。“为什么你这封信是在自家的门口写的?”瑶光问道。

玉虚子道:“这是过了两年之后的事了,我以为过了一段日子,爹爹的气也应该消了一些。哪知我回到家门,爹爹却命家人拦阻,不许我踏进家门。我讨了纸笔,写这封信向他求情,但结果却仍是得到如此这般的批示。唉,后来我才知道,爹爹那时正是在病中的,他有病也不许我进去看他,可知他对我的气恼。他的书法本来是很好的。想必一来是因他在气怒之中,二来是体弱无力,笔划才这样歪。后来,再过一年,爹爹,他、他就死了。”

他用不着“画蛇添足”,瑶光已经知道他也并没遵从父亲的“批示”,去求他的表妹“蓄水重收”了。

瑶光半晌说不出话,过了一会,方始叹道:“都是我,我……

累得你们父子……”

玉虚子道:“我从不怪你。得不到父亲的原谅,当然难过,但若是得不到你的原谅,我更加难过。”

瑶光道:“你的表妹呢?”

玉虚子道:“我爹爹去世之后,她也知道我是决不会改变主意的了。她现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你不至于现在还误会我……”

瑶光道:“过去的事不要提了,但我还有一事未明。”

玉虚子道:“请说。”

瑶光脸泛红晕,低声说道:“我等了你五年,方始上华山出家的。你不知道,那晚在二十四桥边。我虽然和你决裂,但心里、心里,还是、还是……”脸上红晕更甚,不知不觉,现出少女的忸怩了。

玉虚子接下去替他说道:“心里还是盼望我来陪罪的,是吗?”

瑶光道:“我不敢要你陪罪,但等了五年,都见不着你的一面,我又怎能不心灰意冷?不错,我知道你在我之前,已经做了道士,但武当派的道家弟子和在一般道观出家的道士不同,所要遵守的清规戒律是没这么多的。比如就拿我们华山派来说吧,华山派弟子也有道俗之分,但我的徒儿青鸾,她要还俗,已经得到我这个当师父的允许,也还要经过一年时间,方能如愿。武当派是没有这么严格的,你不还俗,也总可以来看一看我吧?谁知一直等到二十年之后,我们的掌门死了,你来吊丧,我们方始见上一面。呀,你也未免太骄傲了!”

她抑制了二十多年的心里话,就好像冲破一个缺口的洪水,突然倾泻出来!

玉虚子当然懂得她活里的话。她不但盼望他来赔罪,甚至是盼望他来求婚的。否则他就下会提到武当派的男性道家弟子还俗要比华山派的女道士容易了。

玉虚子叹道:“可惜当时我不知道你的心事。唉,当时恐怕我们都是误会了对方的骄傲。不过,我并不是不想向你赔罪,后来之所以迟迟不去,也并不是因为骄傲的缘故。”

瑶光道:“那是为了什么?”

玉虚子道:“初时是因为我爹的缘故,我还希望得到他的谅解,和你名正言顺成婚的。后来我对此绝望了,但想纵然得不到他的谅解,似乎也下宜令他太过难堪。我是想等多一点时间,侍事情稍微‘冷’了才说的。”

瑶光道:“但令尊在第三年的年头就仙逝了。”言下之惫,即使是从玉虚子父亲去逝的时候算起,她亦已等了三年。

玉虚子道:“我本来是准备为父亲戴孝一年,孝服满了,就来一就来找你赔罪的,不料正是在那一年,发生了齐勒铭和我们武当五子比剑的事。”

瑶光道:“哦,这两件事又有何关连?”

玉虚子道:“你要知道其中缘故?”

瑶光点了点头,问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玉虚子道:“不是难言,而是难看。”说至此处,顿了一顿,喟然叹道:“自从那次和齐勒铭比剑之后。我就避免和你见面。

即使到了现在,唉,咱们虽然见上了,但、但……”

瑶光道:“不错,咱们现在虽然见上了,也还不能说是已经见了面!”原来玉虚子一直是蒙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的,面具虽薄,却已掩盖了他原来的面貌了。

“为什么你不让我见到你的庐山真面?请相信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的眼中,你还是从前的你!”瑶光声音急促,连珠炮似的说了出来,情绪也似乎受到他的感染,颇为激动。

玉虚子终于一咬牙根,说道:“好,你要知道其中缘故,你自己看吧!”

面具拉下来了!

二十年前,玉虚子是有名的美男子。如今在他的脸上,却好像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车轨一般,有十几道伤痕!

玉虚子那次和齐勒铭比剑必定受伤,这一层瑶光散人是早就想到了的。但却想不到他伤成这个样子!

这刹那间,瑶光散人也不禁呆住了!

玉虚子冷冷说道:“是不是吓怕你了?”

瑶光散人扑上去抓着他的手,叫道:“潘郎!”

玉虚子苦笑道:“你想不到你的潘郎竟然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丑八怪吧?”

瑶光散人充满激情的叫道:“不,不,你还是我眼中的那个潘郎!你比从前更美,我好喜欢!”

玉虚子道:“你别哄我了,丑就是丑,美就美,丑的不能当作美的。从前的潘郎早已一去不复返了。我变得这样丑陋,你还喜欢什么?”

瑶光道:“容貌的美怎比得上内心的美?嗯,现在我才明白,当初你并不是存心抛弃我的,我怎不喜欢?”

这时轮到玉虚子呆住了。半晌说道:“你真是这样想?”

瑶光道:“亏你还是学道的人,难道你还不懂得躯壳只是一具臭皮囊的道理?”

玉虚子大喜过望,说道:“如此说来,我现在向你赔罪,也不嫌迟了?”

瑶光面上一红,轻轻甩开他的手,说道:“用不着赔罪,我早已原谅你了。咱们可以像从前一样做朋友。”

玉虚子道:“就只是做朋友么?”

瑶光道:“你我都已历遍沧桑,但求两心如一,又何必着重形式上的婚姻?何况我们心中的结都已解开了,那就应该可以达到更高一层的境界啦!我想这道理你不是不懂,而是你不愿意接受。”

玉虚子默然不语,心里想道:“其实她和我一样,都是未能忘情。不过,她说的这个感情上更高的境界,也未尝没有道理。”

瑶光道:“过去的不必追悔,但已经过去的恐怕也只能让它过去了。如今,你是武当派的长老,我也是华山派的长老!”

玉虚子道:“你的意思我懂,你是害怕像咱们这把的年纪,又是长老身份,一旦还俗成婚,会惹别人笑话?”

瑶光道:“我不是怕别人的笑话,但却何必执着不化?”

玉虚子道:“你要为我说佛法么?”

瑶光笑道:“儒释道三教同源,道理其实都是一样。儒家说人之相知,贵相知心:释家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勘破色空,方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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