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茫然的目光,落夜凌影抛出门外的茶碗碎片上,脑海里恍惚浮起了十七只茶碗的幻影———那四明山庄内只有十五具尸骸,为何却有十七只茶碗?那多余的两只……
只听那长髯老人微微吁了口气,缓缓抬起头道:“这位老先生只不过是在急怒攻心之下,经过一场剧烈的拼斗,复受风寒侵体,故而病势看击虽极严重,但只须一服老夫特制灵药,即不难克日痊愈了。”
管宁心头第二块大石,这才为之轻轻放下,转眼却见凌影对这神医之言,似是充耳不闻,目光四顾凝注地面,不由大为奇怪…”.
长髯老人测酋微微瞪了他那弟子“张平”一眼,沉声说道:两位佳宾远道奔波,自必甚为口渴,难道刚才我吩咐的话,你不曾听见么?”
“张平”低应了一声,缓步往屋后而去。
管宁以为凌影又会出声拦阻,谁知她只谦谢了一声,却抬头望着那“张平”的背影,目光中闪耀着一抹奇异的光彩。
管宁自然而然地将目光也朝那“张平”望去,但那个“张平”已一闪进入门后。
长髯老人缓步走至屋角,打开一个搁于几上的药箱,取出一只白玉小瓶,微微一笑,道:“两位想是对病人关心太过,故而心神不属,但大可不必担忧,老夫包在一个时辰之内,使这位老先生醒转。”
管宁漫应,心中却暗自忖道:这位神医高足的背影,我虽仅只——瞥,但是仿佛曾在何处见过……呀!还有他的声音……”
凌影突地一旋身,向厅右那一扇紧闭的门户飘去。
长髯老人正欲俯身将丹药塞入公孙左足的口中,睹状不由一顿,身形疾快如风,挡向凌影身前,但是却慢了半步,凌影已举手推门。”
那里——
一条浅蓝人影—晃,已迅逾闪电,楔入凌影身前,双手还端着两只热气腾腾的茶碗,正是神医的高足“张平”。
凌影只好把手放下,转身对那脸色刚放缓和的长髯老人嫣然一笑,掠了掠鬓发道/晚辈心悬西门前辈伤势是否已完全无恙,倒忘了老前辈适才嘱咐,真是抱歉之至!”
随着,人已缓步踱回泉旁。
长髯老人颇为不悦地“晤”了一声,缓缓道:“老夫从不说谎话,姑娘大可放心!”
言罢,转身回至公孙左足身前。
那“张平”脸上却是一无表情地将两碗条放在桌上,垂手退
下。
管宁此际,已猜出凌影每一举动,都似含有深意,因此这次并未急着去端茶碗,只拿眼光觑着凌影的举动。
但凌影却连望也不望那茶碗一眼,自顾凝神注视着长髯老人的动作。
长髯老人已伸手将公孙左足的牙关捏开,正待将丹药塞入口中....,‘
凌影忽然对那“张平”高声道:“张大哥刚才施展的身法,神速已极,不过……却十分眼熟,请问张大哥平日行侠江湖,侠踪多在何处?”
当凌影说话时,长髯老人已停手倾听。
管宁闻言,脑海里蓦地掠过一幕非常清楚的影像,不自禁脱口低“咦”了一声,凝睁向那“张平”瞧去。
那张平脸上的肌肉似笑非笑地牵动了两下,眼光却接连闪了几闪,哑声道:“姑娘过奖了,在下相随家师习医,尚未出道,怎敢当‘侠踪’两字?”
凌影微微一笑,不再开口。
管宁人本聪明异常,此刻又事事留心之下,竞将方才在脑海中掠过的那一幕影像抓回,与那“张平”说话时的口音连缀在一起,顿时成为一幅非常具体的图像——
他已断定这个“张平”便是在那桐堂中遇见的两个黑衣怪人,那身材矮小的一个,但他仍然以探询的目光,向凌影望去。
凌影回眸,还了他一个会意的微笑。
那“张平”目光一转,缓步走至长髯老人身侧,低低“喂”了一声道:“他们不喝,你看怎么办?”
语言虽低得几乎近耳语,但凌影全神贯注之下,居然听得十分清楚,这两句话看似十分简单,但经过了她迅速的判断之后——
蓦地进出一句:“红袍夫人!”
那“张平”霍地回头,瞪视着凌影,目中射出两道异样的光芒。
长髯老人迅速移到一旁……
凌影跳起来,指着那“张平”叫道:“是你,是你,你就是红袍夫人!”
指尖一偏,指着长髯老人,叫道:“你,哼哼!你便是四明山庄庄主红袍客!”
这情势的突变,使管宁那稍现一丝曙光的头脑,顿时又陷入一片混沌,忖道:四明山庄庄主夫妇,明明是我亲眼看见已双双伏尸庄内,影儿怎能如此肯定指这两人是红袍夫妇,何况……”
思忖未已,突闻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发自那长髯老人,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暗叫道:“这笑声好熟!”忙定神举目望去。
只见长髯老人双目精光炯炯,注视着凌影,沉声道:姑娘真不愧‘黄山翠袖’门下,心思之锐敏,令人佩服,只是…。”
陡地仰面纵声狂笑,举手一抹脸面。
笑声倏止,长髯老人,已变作一个剑眉修目的中年汉子,续道“可惜已人愚夫妇掌中,姑娘只好待来世才可以将这惊人发现公诸武林了!”
语气极尽揶揄嘲弄之意。
那“张平”身体一转,蜡黄的面孔,已换作一张艳若春花的俏脸,笑意盈盈,缓步移近凌影,喜滋滋地说道:“小姑娘,不但武功好,人俊,更是聪明绝顶。”却“唉”了声叹了口气,无限惋惜地说道:“我真舍不得送你回去哩!”
管宁这时已无庸怀疑,眼前一男一女,确是曾在四明山庄内的尸骸中见过的那一双红袍夫妇,但仍自奇怪,天下间,竞有如此相似之人。
此际他夫妇二人,一弹一唱,竞将置人于死之事,看作极为轻松平常,不由勃然变色,怒吨道:“看你夫妇貌像非凡,竟然心同蛇蝎,难怪那公……”
蓦然想起如将公孙庸之名说出,似乎不安,略为一顿,正待改口……
红袍客已一跃上前,大喝道:“住口,上次不是那一场火,你早巳命丧大爷掌下,哼哼,这次。”
管宁恍然大悟之后,却不由暗自吃惊,心道:“原来那两个黑衣怪人,就是这四明红袍夫妇,上次若不是沈三娘及时赶来,我和影儿哪还有命在,但这次……”
想到此处,心情骤紧,不自觉退了两步。
却听凌影娇喝道:“且慢!”
管宁侧目一看,只见凌影也是笑生双愿,若无其事地面向着盈盈让步的红袍夫人。暗忖道:影儿聪明绝顶,大概已想出应付之策。”不禁精神一振,
红袍夫人含笑对凌影道:“姑娘是不是还有遗言,要我代为转达么?”
凌影“嗯”了一声,点头笑道:“是啊!夫人还说我聪明哩,其实比起夫人你呀,就差得太远了啦!”
红袍夫人“哟’’了一声,摇手笑道:算啦!算啦!少给我戴高帽子好不好、你有什么话快说吧,迟了,就来不及啦:”
凌影粉面忽地一红,垂首扭着衣角,低声道:旁的我也没有什么,就是他…。”
头垂得更低,声音也越低,跟角却向管宁瞟击。
红袍夫人凤眼一转,格格—阵娇笑道;“我知道啦,小妹妹真是,这有什么害羞的,嗯,反正你们一对同命鸳鸯,有什么体己话儿,最好是留待黄泉路上再细诉吧!”说时,盈盈移近两步。
凌影螓首微抬,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夫人冰雪聪明,难道竟没有看出那呆子一点也不懂我的心意么?”
管宁一怔,心道:你爱我的心意,我岂有不知之理?”
心念一转,暗自恍然,当下故作憬悟之态,惊喜交集故颤声道:“影儿!是真的么?”
方待抢上前,去和凌影亲热……
红袍容冷喝一声:“站住!”晒晒阴笑道:“你两个才吃了几天的饭,便敢在我面前耍花枪!”举手对红袍夫人打个招呼,道:趁早送他们俩上路,免得夜长梦多!”
言罢,举掌一错,欺身进袭。
管宁大喝道:“且慢!”
身形疾退三步。
红袍客跟着逼进,冷冷道:“你还有何话说?”
管宁沉静地沉声道:“阁下伤毙十五条人命,固然是为了嫌隙,但主因却是为了那串武林奇珍‘如意青钱’,难道阁下不想知道那一串真的‘如意青钱’的下落?”
红袍客愕然停步,两道锐利如剑的目光,逼视着管宁,直欲洞澈肺腑……
红袍夫人笑容倏敛,掉首向管宁望去。
凌影却装作煞有介事的肃容不语。
管宁心中暗自叹道:“这串铜钱的魔力,果然不小,竞能使一个杀心正盛的人,骤然放弃原来目标,可见不祥之说,诚非虚语,但我却……”
红袍客两道剑眉,缓缓往当中一皱,冷笑道:“你死到临头,还敢花言巧语?”呼地一掌,向管宁迎面击去。
管宁早已成竹在胸,眼注红袍客劈来掌势,左掌一抬,右掌闪电般直切对方右掌脉门。
这一招“如意青钱”秘笈所载的怪招,红袍客昨夜曾经领教过,虽然明知仅此一招,再无其他变化,但仍寻不出化解之法,逼得只有撤掌后退了一步。
凌影早已一声娇叱,玉手疾抬,“呛”的一声,一道尺许光华,应手挥出,一招“羿射九日”,振腕洒出九朵耀目剑芒,迅逾闪电,袭向红袍夫人九大要穴……
红袍夫人“哟”了一声,格格娇笑道:“小妹妹真要拼命呀!”
身子微微一飘一闪,便已脱出剑势范围,反臂疲探,骄指向凌影“肩井”穴点去。
凌影沉肩滑步,手中剑划一半弧,斜挑而上,刷地一剑,向对方手腕削去。秋被微瞟,正瞥见管宁一招将红袍客逼退,不由芳心略放,刷刷刷一连三剑,势如狂风骤雨,向红袍夫人攻去。
红袍夫人嘴角含笑,也自展开身形,轻灵几闪,让过头两招,立时手挥指点,化去凌影连环三剑,瞬间攻出数招,招招袭向凌影浑身要害。
凌影自经昨夜祠堂一战,已知管宁虽然甚为怪异,但时候一长,仍非红袍客之敌手,因此眼风仍自频频向管宁飘去。
管宁虽然将“如意青钱”秘笈所载,全部烂熟胸中,但苦于并无实际动手机会,不知如何运用变化,是以将那三招曾经使用过的招数重复施展之后——
红袍客陡地厉声狂笑,道:“黔驴之技,不过如此!”
展开身形,双掌一紧,挥舞出如山掌影,将管宁逼得手忙脚乱。
凌影心中又急,却被红袍夫人圈住,哪有分身之术…。
管宁忽地一声大喝!身形一仰,单足拄地一旋,堪堪躲过劈来的一掌,定一定神,错步凝眸一看。
只见管宁已站稳身影,但却仰首凝思,对眼前处境似是浑如不觉,不由大为奇怪这小于在干什么?
原来管宁这时,正出神地回想着方才蓦然急出来的一招“扭转乾坤”,据“如意青钱”秘笈上注明,乃是全笈中最具威力,妙用无穷伪一招,若能练至纯由心灵运用时,则任敌势如何强猛绵密;—样可以从容脱出,并加以反击。
他方才灵机一动之下,触发这一招,果然恰如篇中所载,欣慰之余,只觉灵感泉涌,一时不可遏止,故而对置身险境之事,浑如不觉。
凌影见状,奋力娇喝一声:“小管!你在干什么?”
刷刷两剑,逼开红袍夫人与管宁会合。红袍夫人娇笑道:“不要白费心思啦,有话,到阴间去说吧!”
避开剑锋,掌劈指戳,倏忽还攻五招,重又将凌影逼退。
管宁陡地一声大喝:大家住手!听我一言!”
人影乍分,红袍夫人与凌影停手绰立,红袍夫人伸手轻掠鬓边,笑道:“小兄弟是不是还想和这位小妹妹说两句体己话儿呀!”
管宁脸色一整,沉声对红袍容道:“方才我那一招,你却无法化解,你可知是何门何派的功夫?”
红袍客一怔,暗道:“这小子懂的招数虽然不多,但无一不是大背武学常规之学,令人无从臆测,莫非……”但口中却淡淡应道:“你所施展的武功,虽然有点邪门道,但也不见得有何奇奥之处,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管宁微微一笑,倏闲地说道:“你梦寐以求的‘如意青钱’秘笈所载之学,难道不值得么……”
红袍夫妇一同“哦”了一声,互相点头会意。
管宁也不理会他俩,自顾续往下说道:“我只不过施展其中的一小部分,其威力已可概见,但我却不想将这武林奇珍,据为己有,只想……”
红袍客逼前一步,瞪目怒声喝道:想什么?”一
管宁见他的眼中,一般贪婪之火,已跃跃欲出,不由更是故作姿态,缓缓说道:“方才她……”
伸手一指凌影,“揭破尊夫人之谜时,在下已悟出四明山庄十五条人命死亡的经过,但其中尚缺一两个环节扣,无法将事实联员起来,为了满足好奇,在下愿将那‘如意青钱’的下落,作为千个交换条件,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红袍客冷冷道:“你既自称已练习秘笈上所载之学,哼哼,岂非不打自招?”
说时,又往前逼进一步。
凌影心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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