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外面纷纷扬扬又飘起鹅毛大雪。北风刮得窗牖呼呼乱响,不断地有冷风自破烂的门窗隙缝中灌进,屋子里气温骤降。
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压熄火苗,取了几块炭块放在火盆里。不一会,红红的炭块发出温暖的热气。他将火盆移近床边,爬上床来,又想了会心事,迷迷糊糊睡了。
朦朦胧胧中,姊姊正和他在天仞山腰的那口暖水潭旁边嬉戏,那里是他俩经常去玩耍的地方。
突然,林中风声四起,一头巨大的雪狼自丛林中窜出,向他猛扑了过来。他吓得目瞪口呆,傻了似地站在那里。姊姊眼疾手快,呼地冲过来,猛地一把将他推开一旁。
眼睁睁地看着那头雪狼将姊姊扑倒在地,他骇的一声大叫,蓦地惊醒过来,原来是做了一个恶梦,不觉已是冷汗涔涔,汗流夹背。
夜正深沉,窗外没有一丝光亮。他此时翻来覆去,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姊姊都去了八天,照往年她变为兽身的日期算来,都过了二天了,怎么还不见回来?莫非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他害怕的不敢再想下去,双眼大睁,直勾勾地望着屋顶,脑中一片空白,再怎么也睡不着觉。
第二章 生离死别
好不容易挨到窗牖微亮,灵儿一骨碌爬起来,打开门迳直向天仞山奔去。 外面飘舞的雪花小了许多。借着雪地上的反光,堪堪看得清道路,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飞奔,寒风扑面,刮得面颊隐隐生痛。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到底摔了几跤,一个多时辰过后,总算还顺利的来到了天仞山脚下。
此时天色已大亮,灰色的天穹,天脚处略呈现乳白色。抬头望了望高耸的天仞山,他咬咬牙,紧了紧衣襟,大踏步向山上走去。
越往上去,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眼睛被雪屑钻入,刺痛难忍,热泪登时涌将出来。想到姊姊,也不知那里来的一股力量,驱使他冒着彻骨严寒,不停地向上攀行。
山腰处,暖水潭象往常一样冒着丝丝热气,繁花似锦,花香依旧。他没有丝毫留恋,见不着姊姊,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继续不停地向上攀行,沿路不停地呼唤着姊姊的名字,声音随着呼啸的寒风传扬开去,激起满山回音,却不闻有人作答。又喊了几声,声音渐转高亢凄厉,到后来成了一片呜咽哭喊声,回答他的除了凛冽的风声还是风声。
渐行渐高,山势越发陡峭,险恶难行。幸好他个子矮小,又是狐族异类,身手灵活,心悬姊姊之下,也不觉得难以行走。
爬了一截路,山势转缓,眼前出现一片平地,高高的雪松林中间间生长着一些杂树,竟然是好大一片树林!
灵儿穿入树林,声嘶力竭地又呼喊了几声,仍不闻姊姊的回音。他又累又冷,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哭了片刻,心下悲痛之意稍敛,正待起身,忽然耳中闻到一声熟悉的兽鸣声,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大喊大叫了几声。很快又是几声熟悉的兽鸣回传了过来。
“姊姊,是姊姊!”灵儿这下终于确认了是兽化后姊姊的声音,他大喜过望,忙不迭朝声音的响起之处奔了过去。
越往林中,树木越发粗壮高大。在密林中一颗最粗的雪松底下,灵儿终于瞧见了一只白色的狐狸。
“姊姊!”他惊喜地叫了一声,就待扑过去。蓦然,他前冲的势子一顿,脸上惊喜的神情霎时凝固,悲声道:“姊姊,你怎样了?”
但见雪松底下积雪已尽数融化成雪水,雪水反过来又凝结成厚厚的冰块,这只雪白小巧的银狐半边身子陷在冰块之中,已是奄奄一息。
银狐看见灵儿过来,微微侧了侧头,红红的眼睛无助地望了望他,扑哧扑哧流下眼泪,低声哀鸣一声,无力地伏在冰雪之上。
灵儿泪水狂涌,跑过去俯倒在姊姊身边,嘶声道:“姊姊,你怎样了?为什么会成这样?”
银狐勉力抬起头,望着灵儿,哀鸣数声,哪里能够说得出话来。
灵儿大急,双手捧着她的头,不住摩挲,哭道:“姊姊,你说话啊,究竟怎样了?”
银狐挣扎数下,又是一声哀鸣,忽然全身发出微微的白光,雪白的身子一阵轻颤,四肢伸展,白毛褪去,皓臂玉足,酥胸雪股,粉光致致,已化作一个千娇百媚的赤裸美丽少女。
灵儿扑到她的怀里,喜道:“姊姊,你没事啦!咱们回家去吧?”
这美丽少女不答,泪水一颗一颗滚落,如断线的珠子不断地滴下,痴痴望着他,眼中爱怜横溢,柔声道:“灵弟,姊姊就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找娘亲去了。你还小,以后千万要记得好好照顾你自已!”
宛如睛天霹雳,灵儿一下子焖了。他年纪虽小,自幼已极懂事,明白姊姊说的去见娘亲,那就是说再也不会回来了。慌得大哭道:“姊姊,不会的,你不会抛下灵儿不管的。你走了,灵儿怎么办?”
姊姊脸色一片苍白,轻轻道:“灵弟,你瞧!”抬起修长莹白的大腿,现出小腿内侧一个深深的伤口,伤口上齿印森然,触目惊心,显是被巨大的野兽咬过,鲜血这时已经凝固,结了薄薄的一层血冰。她道:“灵弟,姊姊不小心让雪狼咬了一口,挨了这几日,再也支持不住了,幸好你这时赶来,咱们秭弟二人还能见上最后一面。”说到这里,一阵气闷,禁不住大声咳嗽了几声,脸上浮起一片奇异的嫣红,又道:“灵儿,听话!姊姊快不行了,你别只顾着哭,好好听姊姊把话说完。你现在还小,暂时还没有兽身的症状,差不到到你满十五岁时,兽身的症状就会显露出来,你千万要记好了!”
灵儿拼命地忍住哭声,哽咽着连连点头。
姊姊又道:“灵儿,你长大后,若是有能力的话不妨去找找咱们族中的人。姊姊听娘亲提过他们居住的地方,从咱们天仞山出发,一直往北走,直到极远极远的北方才是。”顿了顿,急急地喘了几口气,又道:“若是不行,灵儿你别勉强,就不要去那里了,就在咱们天仞山脚下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上一辈子罢!只是你千万要记住,不可以让人发现你兽身的秘密,不然他们会将你当作怪物看待,你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切记,切记!”
灵儿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泪流满面,只知道一个劲地点头不止。
姊姊从口中吐出一颗小手指头大小的珠子,莹莹地发出淡淡的白光,道:“灵弟,这颗本命珠乃是娘传下来的,据说是咱们族中的至宝,说不定异日会有大用,你吞下它吧。”将珠子塞进他的嘴里,瞧着灵儿一口吞下,脸上微微绽出一丝笑容,伸出纤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柔声道:“灵弟,可惜姊姊不能瞧着你长大了,你以后可得要学会自已照顾自已”说到这里,一阵气血翻涌,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道:“灵灵弟,姊姊可实在实在舍不得离你啊!”忽然之间,轻轻地唱起歌来,歌声低柔宛转,说不出的情深意长。灵儿不觉眼泪潸潸而下。这支歌他熟悉异常,记得小时候,他每次淘气地不肯睡觉,姊姊就会唱着这支歌呵哄他入睡。每次他都是安静地拉着姊姊的手,在她甜美温柔的歌声中沉入梦乡。
歌声骤然而歇,抚摸着他的纤手骤然垂下,姊姊睁大双眸望了他最后一眼,凄楚悲苦的目光中,满是哀伤、难过、不舍轻轻瞌上了眼睛。
“姊姊!”
灵儿心中一沉,似乎整个世界忽然间都死了,想要放声大哭,却又哭不声出来,怔怔瞧着姊姊渐渐冰凉的尸体,半响,才意识到姊姊的确是真真切切的离开自已而去了,禁不住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哭了半响,悲恚之意稍减,站起来茫然环顾四周,突地想到:“姊姊都已死了,我可不能让她的尸体给野兽毁坏。”想到这里,自雪松上折下一根粗直的断枝在雪地上挖掘起来。雪粉飞溅,很快就露出了底下坚硬的沙石地面,又挖了半响,树枝“啪”地一声折为两截,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伸出两手拼命地继续挖掘,手指汩汩地流出鲜血,慢慢地又化作冰屑,他浑然无觉,不断地挖着,直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望着姊姊冰凉的身体被泥土一点一点掩没,泪水禁不住滚滚而下,悲从中来,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第三章 山中历险
哭了一阵过后,又冷又累,四肢象散了架似地浑身乏力,他开始意识到必须得一鼓作气赶快翻下山,若不然待风雪交加的时候,大雪封山,就别想着再下去了。 想到这里,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驱使着他向山脚下爬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是这样恶劣的冰天雪地。山上到处都是冰雪,又硬又滑。他爬了几步,一脚踏虚,蓦地向前一个踉跄,四肢顿时腾空,惨叫声中,向山下直坠了下去,耳边风声鼓鼓,眼看着就要粉身碎骨。
忽然下坠的身子一顿,灵儿感到自己好象是坠入了一张柔韧异常的大网里,随即整个人被向上高高弹起,又向下落下,如此几个回合之后,下坠的势头才慢慢止住。
灵儿死里逃生,心中说不出的欢愉喜悦,一时也不及多想,纵声高呼,大喊大叫,回音激荡,袅袅不绝。
过了片刻,他才慢慢打量这里的环境,但见头顶上万仞峭壁,冰山雪崖,摩云参天,自己宛如在井底一般。侧头往下望去,猛吃一惊,身下万丈深渊,自己竟是悬空而卧。一张巨大的银光丝网纵横交错,牢牢地萦系在周围的峭壁山岩上,将他稳稳托住。
山风吹来,遍体生寒,他冻得直打罗嗦,嘴唇青紫,渐渐支持不住。突然闻到一缕甜香,仔细望去,见到正对着银网旁边悬崖壁上生着一株矮树。奇怪的是四周崖壁上都积满了积雪,只有这株矮树上却半点雪迹也没有。
矮树高约尺许,通体呈碧绿颜色,顶上结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朱红颜色果子,红润欲滴,香气扑鼻,先前闻到的香味正是从这枚果子上发出。
他此时又累又饿,目不转睛地盯着,垂馋欲滴,那里还按耐得住,伸出手就去摘。可是他人小胳膊短,堪堪差了寸许距离,连试了几次均是如此,不由得有点泄气。忽然想到一个好的主意,当下用力摇晃那面银色大网,大网开始来回晃荡,幅度越来越大。
灵儿瞅准时机,看准银色大网距那株矮树最近的一刹那时间,倏地伸出手去摘,结果手指是碰着了果子,却还是差了少许。他毫不气馁,试到第三次时,终于抓住了果子,用力一折,果子连带两片叶子一起给他拿在了手中。
他喜不自禁,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一股清凉甜腻的汁水直下腹去,美味无比,生平从未曾吃过如此好吃的水果,更不犹豫,三口两口地吃了个点滴不剩,意犹未尽,不停地扫量四壁,想寻找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果子。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几声嘶嘶的怪叫声,灵儿举目一望,骇得几欲晕了过去,只见头顶崖壁垂下一根手指粗细的亮银线,下头赫然垂挂着一只脸盆大小的蜘蛛。
那蜘蛛形如人面,通体五彩斑斓,粗长有力的足爪宛如铁钩,爪上长毛如针,睁着滴溜滚圆的一双火眼,其红如血,精光四射,那模样要多狞恶有多狰恶。
蜘蛛看到网中的灵儿,惊了一下,一双红眼转向那株碧绿色的矮树,似乎是发现了树上的朱果没有了,顿时暴跳如雷,张大了口,露出里面森森的獠牙,一声怪叫,臭涎如雨当空洒落,腥臭无比。
这巨蛛叫声骤歇,倏地八爪齐划,闪电般地向灵儿扑来。
灵儿大惊失色,欲待挣扎,身子早已被那面银白色的巨网陷住,又哪里能够挣脱开,眼睁睁地看着巨蛛就要噬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空中蓦地响起一声鸟唳,当空一暗,劲风鼓舞,一双巨大的翅膀扑煽俯冲而下,直向巨蛛扑来。
巨蛛一声怪啼,奇快无比的避了开去,红目一翻,怒视了大鸟一声,由肚脐眼内射出一股白气,向它喷去。大鸟双爪虚空一划,打横避开,展开双翼,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圆弧,已飞至巨蛛的头顶,尖喙前伸,一口向它当头啄下。巨蛛扯起爪下的银丝,荡了个秋千,大鸟尖喙顿时啄空。晃眼间,一鸟一蛛已是斗得难解难分。
灵儿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瞧着它们的打斗,惊奇之下,早忘记了害怕。
斗了片刻,大鸟毕竟占了空中飞翔的好处,时而昂首腾空,虹惊电舞;时而两翼紧束,飞星下泻。巨蛛身子悬空,行动早就不方便,若不是多出一根蛛丝的吸附力,早已落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