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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又想道:自古以来塞外诸族一直缺乏中土文化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即使出现霸主,以武力征服大片土地,旋又趋于分裂,这是地广人稀和逐水草而居的大草化的必然结果,近千年的草原诸族入侵中原最终都未能得尝夙愿已是最好的例子。就算入侵中原成功,他们也因没有能力去统治那么广大和地理形势复杂的土地,最后只能被同化融和。不过梦想着成就春秋大业的野心家任何时代都有,只有在野心被抹杀的瞬间,他们才会醒悟。
思绪电转,他举杯品了口酒,果然入口清醇香隽,甜不腻口,赞叹道:“好酒,我看贵馆大门两侧空空,就略改曹秉浚先生的一联送给老板吧!客至共欣然,别来河洛烟波,故里关情频问讯;人生如寄耳,话到龙泉风月,他乡聚首亦前缘。”
名人效应,任何年代都有,元越泽当然猜得出老板的意图,所以赠他一联。
虽没听过这曹秉浚是何人,老板依旧大喜,认真记下后,施礼欣然离去。
嚼着稻香浓郁的米饭,元越泽大呼美味,一把冷哼声却在右后方传来,以突厥话道:“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哪知只是个见识短浅的瘦弱汉狗!”
上层立即静了下来,众人注意力全集中到两桌人身上。
元越泽瞥过去一眼。
那桌上围坐四五个面容凶悍,袒臂露胸、身穿革服,腰配马刀,一看就是的契丹人打扮的魁梧大汉。他们脸上带着不屑的神色,眼泛杀机,一眨不眨地盯着元越泽。
见元越泽瞥了过来,一皮肤黝黑的大汉立即站了起来,指着他怒喝道:“草原不欢迎你,滚!”
老板及其他客人都不敢插口,静观元越泽如何应付,也好看看他是否真的名不符实。
元越泽本来就打算在打探消息后闹出点事来,没想到有人率先找茬,怎会放过这等机会。于是不再瞧他,回过头来,冷哼道:“只第一句,就足够你死百次,你没听说过祸从口出吗?”
就在他话说至一半时,那大汉一声暴喝,声震整个酒楼,接着手握马刀,斜冲而起,如猛虎般扑向元越泽。
他同桌的几人不屑神色更浓,仿佛元越泽必死无疑似的。
元越泽依旧未回头,只以食指轻点桌面,杯内的米酒化成酒箭,快如闪电的朝那大汉疾射过去。
那人喝声未止,酒箭准确无误地刺入他的眉心,尚未落到地上,身躯就如断线风筝一样疾射向墙壁,硬生生将墙壁砸出一个大洞,又拋跌了数丈方掉到地上,当场毙命。
众人无不惊骇动容。
元越泽只露一小手,足以说明一切。
让他奇怪的是,另外几人既没有露出大惊失色的模样,也没有狂叫着扑上来为同伴报仇,反是没再望过来一眼,在众人嘲弄的哄笑声中,狼狈下楼,去抬同伴尸体。
老板立即着下人紧急补墙。酒楼内众人似是对这等小场面见惯不惯,气氛不一会儿就回复前状,像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元越泽悠然饮酒,众人依旧不时偷望他,眼中都是畏惧的神色,草原上只重有实力的人之风气尽显。
龙泉始终是个秩序较好的城市,很快,几名手提兵器的士兵杀气腾腾地来到上层元越泽桌前,为首那人表情木然道:“阁下无故杀人,已是违法,请与我们走一趟。”
接着做了个拿人的手势。
他手由最高点落下两寸后,突然一震,软软地向后倒去。
元越泽动都未动,那兵头已被他雄浑浩瀚的气劲绞碎内脏,七孔流血,立毙当场。
其他士兵训练有素,齐齐攻了上来,但实力差距太大,一招未完就已全部归西。
上层一片死寂,外族人终于见到这传闻中无法无天的“邪皇”的冷血一面。
由于惹到了军队,人们再不敢呆下去,纷纷结帐离去。
元越泽若无其事地开怀大嚼。
那老板走过来,担忧地道:“公子本事通天,小人佩服,但惹上龙泉军……”
元越泽心忖要的就是这效果,若能引拜紫亭和伏难陀亲自来才最好,于是微笑道:“老板不要怪我吓走你的客人才好。”
那老板连连摆手。
那老板像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道:“小人听说斩杀了契丹呼延金与高丽韩朝安的任公子与元公子关系不一般……噢!小人多嘴了。”
元越泽请他坐下,道:“老板不必惊慌,任俊是我兄弟,请问你对他被擒一事了解多少?”
那老板有点心虚地扫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此事知晓详情的人极少,我也只知一点而已,听说韩朝安是奉命到湄沱湖边劫持马吉手下的一批箭矢,结果被任公子发现,当场将其诛杀,此事轰动龙泉。然后是几天前,任公子突然闯到皇宫门前,要求与大王想见,结果入宫后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后来传出消息说他与国师公平比武战败,也有人说他失手杀了大王座下的宫奇大将军,惹怒大王被囚禁。”
元越泽奇道:“老板既是本地人,韩朝安该是听命你们的大王,你们为何不痛恨小俊?”
那老板双眼杀机倏现,旋又敛去。面露难色,没有开口。
元越泽看得迷迷糊糊的,也没为难那老板。直觉告诉他,游戏恐怕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有趣了。
蓦地,他面色一沉,道:“老板请到安全的地方,至少有上千人军队正在包围此地。”
那老板不敢怀疑他的本事,面色镇定地离去。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数十个身着亮银铠甲的彪悍武士大步来到上层,接着又迅速散布开来,动作整齐一致,不但可以保护后面上来的人,更将元越泽的去路封死,由此可知他们都是训练有素,武技高强之辈。
又一阵轻微至不可察觉的脚步声传来,两条人影渐渐现出全身。
左侧一人只看装扮就知是“龙王”拜紫亭无疑。他生得方面大耳,悬着两个大耳垂,狮子鼻,中等身材,仪态优雅得像中土高门大族的世家子弟,谦和中隐含高人一等的傲气,并拥有一对使人望而生畏精明而眸神深逢的眼睛,肩色玄董,满脸堆旧固不动的微笑。年纪看上去只在三十许间,只有气势亦给人有点霸道的感觉。最使人难忘的是他的装束打扮,头顶有垂旒的皂冕,身穿的龙袍用萁丝黑缎缝制而成,绣满云龙纹,就像统一战国的秦始皇嬴政从陵苌复活走出来,回到人间。
右侧与他并肩而行的瘦高枯黑、高鼻深目的天竺人自然就是“天竺狂僧”伏难陀,此人身穿橙杏色的特宽白袍,举止气势绝不逊于龙行虎步的拜紫亭。头发结髻以白纱重重包扎,令他的鼻梁显得更为高挺。看上一时间很难确定他是俊是丑,年纪有多大。但自有一股使人生出崇慕的魅力,感到他是非凡之辈。最令人难忘的是他的双眼,乍一看平平无奇,仔细看才发觉其眼神的深邃难测,其中偶闪电光,像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生死,没有任何一点事物能瞒过他,骗过他。
自伏难陀双眼出现在楼梯线的瞬间,元越泽恰好望过去,二人目光一触,有若闪电交击,凌厉的眼神紧锁交击,已开始了精神气势上的角逐。
对于元越泽的无视,拜紫亭双目凶芒一闪即逝,大步朝坐在桌旁的元越泽走去,抱拳呵呵笑道:“未知元兄驾临,本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伏难陀垂下双目,率先收回气势,从容对抗着元越泽继续摧发的气劲。
人质还在人家手上,且对方又是先礼后兵,元越泽当然也不宜立即发作,于是微笑起身道:“几位请座。”
利目一扫,他注意到拜紫亭与伏难陀并肩而行,再远几步,一男一女分列左右护持着二人。
拜紫亭右后方的是一腰佩长剑的年青女武士,个头与元越泽不相上下。最有特色的是她把秀发结成两条发辫,先从左右角垂下,弯成半圆,再绕往后颈拢为一条,绞缠直拖至后脊梁处,姿色虽只能算中上,却另有一股活泼轻盈、充满生命力的气息,颇为诱…人。她的脸庞在比例上是长了点儿,可是高佻匀称的娇躯,灵动俏媚的亮黑美眸,却掩盖了她这缺点。
护在伏难陀左后方的是个比元越泽还要高上一头的魁梧青年,他一身银铠,下穿青色劲装,长相虽与英俊无缘,但轮廓硬朗,一对眼深邃莫测,腰挎长刀,予人威风八面的昂扬铁汉印象。
拜紫亭与伏难陀入席,那一男一女则站在原地,可知伏难陀地位之高。
元越泽无视那一男一女敌视的目光,紧盯拜紫亭的双眼,道:“大王将我兄弟任俊困在何处?”
拜紫亭几人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面色微变。
第132章 老奸巨滑
拜紫亭不愧是枭雄级人物,微变的脸色顺势转为笑脸,予人毫不做作的感觉,拍手赞叹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元兄的直爽,教本王亦心生敬佩。”
元越泽耸了耸肩,淡淡地瞧着他。
伏难陀单掌立在胸前,目光微垂,嘴角微动,似在默念什么咒语,周围的事情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拜紫亭又道:“斟酒!”
那女武士上前为三人倒满酒后,木无表情地回到原位。
拜紫亭举起酒杯,脸上笑容唱消去,冷声道:“大丈夫行走世间,讲的是一个‘理’字,元兄认为拜紫亭所言可有错?”
元越泽脸上现出一抹冷酷至极的笑意,微微颔首。
拜紫亭拍桌赞叹一声,悠然起身,来到几步外的窗边,负手傲立,背对着桌子道:“既然如此,本王何有‘困’住任兄之举?元兄可知任兄冲动下不问缘由就杀掉我派去接货的人?又可知任兄蛮不讲理地冲到皇宫内欲见本王之事?这些本王都可以谅解,还佩服任兄的豪气,但他在皇宫内无故杀掉我手下的宫大将军,元兄可否告诉本王,若你是我,该如何处置任兄?”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说此话时神态睥睨,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其躯体似可长往虚空,与天比高。
元越泽固然吃惊于他话语内容,心中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
一声长笑后,他厉声道:“本人不敢自夸,但我相信小俊绝非大王所讲那般蛮不讲理,且现在只是你的一家之言,如何教我相信?”
拜紫亭转过身来,双目精芒剧盛,灼灼地盯紧元越泽,道:“草原人哪个会睁眼说胡话?本王还没下…贱到胡乱编造谎言的地步!”
这人连消带打,不但把话题转移到品行问题上,更是暗讽元越泽的无法无天作风只是恃强凌弱的幼稚表现。
元越泽怎会轻易就被他激怒,失去冷静,微笑道:“大王说得好,在下佩服。我不习惯说废话,究竟怎样才放小俊?”
略一顿,他望向伏难陀,双目闪闪生辉,道:“是否可与大王赌一局?”
说完望向拜紫亭,拜紫亭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神色,恰被元越泽以精确至分毫不差的时间速度捕个正着。
迎上元越泽电射而来的目光,拜紫亭淡淡道:“赌什么?”
元越泽懒散地靠向椅背,一脚搭了上来,漫不经心地道:“就以小俊的性命为赌本,我与国师来一场生死对决,如何?”
“锵!”
只一下声响,那对男女与围护在周围的那些武士们的兵器同时出鞘,遥遥指向元越泽,人人目泛凶光,不断催发凌厉的杀气向他卷去。
元越泽怎会将他们放在眼中,目光像两道闪电般扫视,那群武士立即被他眼神气势所慑,浑身剧震,胸闷难受,握着兵器的手亦微微颤抖,但依旧可以保持动作,可见他们意志的坚定。
气势一放即收,元越泽迅速恢复淡然的模样,再瞧向伏难陀。
那群武士立即轻松许多,但姿势依旧。
拜紫亭拍手道:“元兄好手段!”
接着目光亦落在伏难陀身上,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元越泽明白对方看穿自己的意图,只要将伏难陀杀死,龙泉立时军心涣散,拜紫亭亦变成孤家寡人,别说抵抗突厥大军,就是如何保住他自己和族人的性命都是个大难题。刚刚元越泽对拜紫亭出言不逊时,那群御前侍卫模样的武士都没什么动作,仅说了一句挑战伏难陀权威的话,他们就有那样激烈的反应,伏难陀在龙泉军民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元越泽心中不明朗的感觉清晰起来:拜紫亭对他当众杀死龙泉士兵这样的大事提都不提,大概只是想挑…拨元越泽对付击败伏难陀,又不顾龙泉即将到来的危机,可见他被伏难陀压得很惨,该是察觉到了就算真的可以立国,伏难陀也定会取而代之的意图,当务之急自是除掉这妖僧,但又不能有失体面,恰好元越泽这么好的棋子出现了,他怎会不利用?
伏难陀低声念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梵语,缓缓抬起头,枯黑瘦瞿的脸容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以柔和沉郁,非常悦耳的低沉声音道:“元公子的状态似乎很差,不如待你功力恢复后再战如何?”
他的说话虽是简单,却将自己的眼力与才智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