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越泽未离开西苑半步,整日吃喝玩乐,闻采婷与白清儿都藏身在手镯中,白天一心练功,晚上一起荒唐。至于尹祖文拿谁来给李渊献舞,元越泽早给忘到脑后,韦怜香重新得到重用,祝玉妍听他说李渊年后明显疏远尹祖文,再没临幸过一次尹德妃。这消息让白清儿欢呼雀跃。
今日正是李唐在终南山脚仁智宫举行一年一度的田猎的日子,元越泽本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怎奈商秀珣和宋玉致吵着要去,于是他没有拒绝李渊的邀请,带上两女出发。
跟随春狩队伍浩浩荡荡的驰出朱雀大门,进入朱雀大街,就见庶民夹道欢送,鞭爆响个不绝,气氛热烈。
自古以来,历代帝王宗室对游猎钟爱者大不乏人,每个王朝都指定某一范围为皇家苑囿,闲人不准在区内狩猎。
终南山就是大唐王朝入主长安后选定的游猎区。
与游猎有关的历史变故不胜枚举,远古夏朝的天子太康,因沉迷狩猎,被东夷族的首领后羿趁他出猎发动叛变,自己登上皇座。不过后羿并没有从中汲取教训,亦迷于游猎而不理国务,落得与太康同一悲惨下场。周朝更专门制定射礼和田猎的制度,把游猎提升为国家大事,至乎以之作为一种选拔人才的方法。
很多有为的君主,都是游猎迷,例如战国时曾荣登霸主的楚庄王,汉朝的汉武帝,三国的曹操,不过最荒谬的是魏明帝,竟在洛场东面的荥阳设禁苑,广达千余里,在其内养虎六百、狼三百、狐狸一万,其他飞禽走兽更是不计其数,又不准当地百姓伤害苑的猛兽,猛兽遂四处伤人,弄得居民饱受其害。非但使人有苛政猛于虎的悲叹,苛政还直接与猛虎恶兽扯上关系。
李阀继承田猎的传统,视此为国家兴旺的象微,田猎和美人,正是李渊两大乐此不疲的嗜好。
元越泽细心观察下,发觉李渊与陪在他左侧的李世民眉宇间都带着阴郁的神色。不过他才懒得管对方是否遇到什么难解决的事情,是以与身边两女高声谈笑,不时引来周围官员和士兵的怪异目光。
瞥了一眼队伍中后方,前后各有八名禁卫护驾的豪华马车,元越泽压低声音道:“李渊带妃子出来打猎吗?”
商秀珣道:“那是秀宁的座驾。”
元越泽暗道自从那晚偷听李世民偷兄弟媳妇后,二人再没见过面,也不知她过得如何。转眼想到二人眼下所处的不同立场,元越泽立刻压下过去问候的冲动。
转头瞬间,李世民正策马回头向他奔来。
太极宫东园,云嫦阁。
这阁楼是李渊在迎接连贵妃入长安时,为讨他欢心而特地异名后而成。
布置得美轮美焕的闺阁中,连贵妃独坐一盛满细沙的方形容器前,独自裁剪插花。
望着插好的那一株孤零零的寒梅,两串泪珠滑落苍白的脸庞。
忆及自身孤苦飘零的凄惨身世与被心爱人当工具利用后不再顾她死活的过程,这野性难驯的女子悲从中来,刹那间泪流满面,无声咽泣。
“禀娘娘,卫夫人来了。”
门外一个婢女的声音响起,连贵妃手忙脚乱地擦干眼泪,声音平静地道:“有请。”
片刻后,一声“卫夫人到!”
后,在两名太监和数名宫女簇拥下,衣着简单的卫贞贞走入门来。
连贵妃着闲杂人等退下,屋内只余二女。
卫贞贞仔细地看着那朵插的位置极好的梅花,点头赞道:“想不到妹子手艺如此高明。”
连贵妃起身请她坐下,道:“姐姐谬赞了。”
二女虽是勾心斗角,实际上一段时间下来,都对对方生出好感,遂以姐妹相称。
数日未见,连贵妃竟清瘦了许多,卫贞贞见她起身后挺着已凸起的小腹,忙上前扶她坐下,埋怨道:“动了胎气怎么办?怎么没有人服侍你?”
连贵妃嘴角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他们都是来监视我的,被我打发走了。”
卫贞贞秀眉轻蹙,既是李渊派来监视她的,那些太监宫女怎会听她的话?
连贵妃似是看出她的疑问,解释道:“皇上外出狩猎,他们虽是监视我,却也不敢违背我的命令。”
卫贞贞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望向她的双眼,试探地道:“妹子是否有急事必须今日办妥,否则就来不及了?”
她已从“监视”一词上听出点不对劲的意思,再看连贵妃那憔悴的模样,脑中逐渐形成一个轮廓。
连贵妃探出苍白玉手,轻按上小腹,温柔地抚摩几下,再抬起头时,表情已转凝重,以极细微的声音道:“过去我与姐姐一直勾心斗角,我承认不是姐姐对手,所以求姐姐救我一次。”
卫贞贞面色古怪地道:“妹子可否说详细一些?”
连贵妃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宽敞的大厅,再小心望了一眼门窗,芳躯前探,以比刚才还要低的声音道:“皇上要杀我!”
卫贞贞娇躯轻颤,愕然地望向她。
第112章 鹿谷中伏
来到近前,李世民微笑着冲元越泽打了个手势,两人离开官道,沿路侧并骑缓行。
李世民神采飞扬的模样被愁眉所取代,露出伤感的神色,低声叹道:“想到他日此情难再,将来就要与元兄在战场上分出胜负,甚至生死,就教人心生无奈。”
元越泽摸不清他此话的意思,点头道:“事事的发展,往往出人意表,以后的事情还得以后再说,世民兄还是先顾眼前吧!”
就如婠婠所说的那样,他脑袋聪明,同时也是个懒散人,极少喜欢动脑子,或许是受原著影响,在面对书中描述的精明人物,诸如沈落雁、李世民、师妃暄等人时,他会下意识地动起脑子来防范对方。因为这时代人分外爱使“心术”愈居于高位的人,愈是如此。
李世民听出元越泽话中有话,双目厉芒一闪,道:“多谢元兄关心,世民已经侦察妥当,任何事都不会发生的。”
李唐几兄弟内斗一事早不是啦什么秘密,李世民为人谨慎,就算缴获了火器,打退太子党的偷袭,他依旧不会在春猎时掉以轻心。
二人沉默片刻,李世民继续道:“希望元兄不要怪玄门前辈们……”
元越泽举手打断他道:“大家各有苦衷与无奈,世民兄不必多说,我都明白。”
心里却在暗笑:佛道两家无疑是偷鸡不成,因为通过四大圣僧的那次围攻,元越泽实力再次突飞猛进;祝玉妍方面更是在与宁道奇一战中突破天人之限,却没有破空而去。这两件事在士气、心理等方面,对佛道两家之人的打击非同小可。
李世民左右一扫,轻声道:“元兄放心好了,再你离开长安前,我保证再不会有人敢打扰你。”
接着又道:“春猎要进行八天,元兄后日就要离开,祝你玩得尽兴。”
一声告罪,拍马去了。
元越泽暗自冷笑,他表现得这样强势,谁还敢来惹他?李世民虽是个只求利益的政客,但也算是政客中较为出色的,他的话不但认清现状,将目光放在更为长远,能决定一切的战场上,同时亦表明想结交元越泽这样的朋友,胸襟器量绝非他那两个兄弟可比。
想想今趟长安之行,他失笑不已,本来双方都在关注“杨公宝藏”凝重的气氛却被巴蜀归降李唐所冲淡,关外势力的疯狂扩张,使得玄门出手,却惨败而回。刘昱、石之轩的出现,都对长安局势产生了影响。看李世民的模样,该是破坏了太子党在还是那句话说得好:计划不如变化快。
快到晌午时,队伍才算到达目的地。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终南山又名太乙山,横亘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至蓝田,相距八百里,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终南。
目的地一到,元越泽立即下马,带二女同立一小丘上,俯览远近形势。
但见远处的平地上营帐连绵,旌旗似海。长风拂来,旗帜猎猎作响,倍添军旅的气氛。
元越泽恍然道:“原来帐篷早都搭好了?”
宋玉致答道:“总不可能来到这里才搭建吧!这里地势平坦,平原广泽,无险可恃,选地设营都很谨慎。”
元越泽暗道怪不得李世民刚才说话信心实足,看来一切安全问题早被提前杜绝了。
凝望连绵数百里大小谷地与山峰的丽肌秀姿,三人同时感到千峰碧屏,深谷幽雅,令人陶醉。
商秀珣檀口轻开,仙音微吐,吟诵道:“出门见南山,引领意无限。秀色难为名,苍翠日在眼。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心中与之然,托兴每不浅。”
元越泽正待开口赞她背诵得好时,掌声在背后响起,李世民与一众手下的赞叹声同时传来。
原来是李世民带着庞玉、尉迟敬德几人走了过来。
见礼客套几句后,李世民指着营帐区道:“那木寨初就是王营,寨内有近九个大营帐,世民就住在父皇帐边,其他营帐住着王族内侍,又或是与王室亲近的人。我亦预留了一帐给元兄与两位夫人,不知三位以为如何?”
元越泽仔细看过去,只见王营建立在一突起的大型平顶丘上,以木寨为中心,平顶丘左右两旁的营帐名为左右虞侯,禁卫密集,显是负责王营的安全。外围营帐也布成方阵,营帐十个一组,每组间均留下可供八马并驰的走道,众星拱月般团团围着中央王营,作其屏卫。
几个营地间,留有大片空地设有马栏和练习骑射的广场,让狩猎者舒展筋骨,又或比拼骑术,射箭练剑,非常热闹,有点像个游艺大会。今趟虽非征战,但行军立营,无不依据军规兵法。可见李唐军威军纪确非空穴来风。
此时已是晌午,准备午饭的人燃起炊火,烟气袅袅升腾,倍添终南山风韵。也有许多人聚集在广场处戏耍。一时马嘶人声,响彻上千个营帐的上方。于是道:“我们住在哪里都可以,有劳世民兄了。”
李世民靠近他,压低声音道:“那里就是著名的鹿谷,也是今次的捕猎场,由于长期有水源从终南山淌下,兼且四面高山挡去寒风,故冬季时牲畜都躲到谷里去,是打猎的好地方。古时始皇嬴政冬猎都到这里来。”
元越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里余外,有一处深谷,点头道:“这亦是着手伏击的最佳处所,若能把谷口封闭,谷内将成困斗之局。”
李世民欣然道:“若在盛夏之际,只要能截断谷内外的联系,再向谷中发躲火箭,惹火烧林,谷内无论千军万马,只能坐以待毙。但像现在般什么都遭大雪覆盖,便只有特制的火器才稍能发挥作用,或藉火油溅上树干紧附燃烧,不过雪遇火即溶时会把火淹熄,所以始终作用不大。元兄与两位夫人尽情玩乐就可以,世民先告辞了。”
只见他那副模样,当知一切确已在他的把握之中。
商秀珣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白了色…眯…眯地饱览她完美身段地元越泽一眼,道:“我俩要去看看秀宁,晚些时候再陪夫君吧!”
目送二女离去,元越泽开始思索关于天下大势的问题。
接下来局势简单了许多,一切只看李唐何时出关,战争结果将决定一切。元越泽并不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他那一方,沈落雁、寇仲、宋师道各个都是兵法大家,且经验丰富,虽然不想看到生灵涂炭的画面,但没人能阻止这场决定中土命运的大战。他更关心的是刘昱与萨满教法后的生死及去向。刘昱自不必说,此人在世上多活一天,就会多害一天人,而那法后自从得了和氏璧后,再未现过身,她若死了,萧琲侄儿的下落也将随之成为一个谜团,这定会教内心一直挂念萧戈的萧琲耿耿于怀,元越泽细心,自然看得出萧琲的心事,他心中当然也有算计,只可惜就算那法后还活着,可天大地大,到哪去找一个绝不会明目张胆走在街上的人?
颓然叹了口气,他就地坐下,一边闭目练气,一边一点一滴地回味着与诸多高手过往的打斗细节,浑然忘我。
长风拂面,元越泽精神一振,清醒过来,这才发觉太阳已往西山落下去,阳光斜照,大地一片金黄。他知自己沉浸在练功中,不知不觉时间就这样过去,而午饭时间早就过了,或许李唐人见他高深莫测的模样,也不敢过来唤醒他。
远处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上万人分成小群体,在各自寻觅猎物。
只有等晚上的野宴了。
自言自语一句后,元越泽起身走向营帐区。
宋玉致端着一盘酒肉走了进来,道:“李世民午后曾想约夫君同去鹿谷狩猎,被人家拒绝了,他也不敢去打扰你入定。”
元越泽抓起一块肉,塞到嘴里,大吃大嚼。
一边为元越泽擦拭嘴角的油腻,宋玉致一边埋怨道:“夫君一旦入定,连马蹄声响和猎犬狂吠都吵不醒。不过当时人家和李元吉还有一众手下也在,我碰巧发觉李元吉眼神有些不对劲,好象懊恼,又带点遗憾似的,会不会他还敢暗算我们呢?”
随后一把推开欲占他便宜的大嘴,嗔道:“快点吃,夜火会要开始了。”
元越泽根本不把李元吉当成一回事,边嚼边道:“要玩阴谋诡计,我甘拜下风,若论实力,我一个指头就能捏死他。”
宋玉致虽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