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飞鸿苦笑道:“我尚有事情待理,实不便久留!”
楚秋阳一怔道:“莫非十天半月也不行么?”
郭飞鸿见他如此诚挚,再者自己浪迹江湖,本无一定去处,目的不过是找寻冷剑铁娥,但这件事也不是急在一时的事情,难得遇此兄妹慷慨热情,不如就在他这里留上些日子,就便和他兄妹探讨一些武功,也无不可。
楚青青见他久不答话,花容微微有些失望,只管用期盼的目光,向他望着。
楚秋阳苦笑道:“郭兄莫非不能考虑么?”
郭飞鸿一笑道:“你误会了,我是在想,萍水相逢,如此打扰是否合适罢了,既然贤兄妹如此礼爱,我在此讨拢半月就是,只是我尚有要事,以半月为限,实不便再多作逗留了。”
楚氏兄妹闻言大喜,俱都笑了,楚秋阳兴奋得在郭飞鸿肩上拍了一下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半个月足够了!”
这时楚青青穿过花径,先行转入内院。她亲自为郭飞鸿准备了一个住处。
因为郭飞鸿喜静,楚青青特别把楚秋阳在东院的书房整理出来,以供郭飞鸿居住。
这是一处幽静美雅兼具的偏院,红纱糊成的纱窗映衬在雕有四书成语的木栏下,显得很是脱俗,檐下的一双画眉鸟,每当清晨黄昏,都会发出婉转的鸣声,闲暇时凭栏小憩,院子里花叶扶疏,窗前的那一架黄花,尤其令人心旷神怡。
郭飞鸿被安置在此,不知不觉已是第五天了。
楚氏兄妹对他可谓是无微不至,每日晨,这兄妹二人,都必亲来问候,然后彼此谈些武功典故,偶然楚青青还会陪他下一盘棋,不觉间,三人建立了极好的感情,便得郭飞鸿就像回到家内一样的安适,如非是他内心深处常常怀念着那个冷剑铁娥,几乎有些乐不思蜀了。
这一天晨起之后,郭飞鸿在静静的院子里,练了一回剑,心情甚是舒畅,却见海裳花深处的一扇侧门开处,楚秋阳含笑走进来。
他今天似乎显得情绪很好,一身紫色的长衣,外罩黑缎小坎肩,越发显得英俊不凡。
郭飞鸿收起了剑,微笑道:“今日你来晚了,我已练完了!”
楚秋阳笑道:“不晚,不晚,我是专程来请你过去一趟。我们走吧?”
说着就要来拉,郭飞鸿皱眉笑道:“又去见你那一群朋友?我可不去!”
楚秋阳摇头笑道:“不是的,你只随我去一趟就知道了!”
郭飞鸿把袖子放下来,点了点头道:“好吧,容我去穿一件衣服。”
楚秋阳一笑道:“用不着,也没有外人,只要你带着这口宝剑就行了!”
言罢又微微一笑,目光在郭飞鸿胸前那口银光闪闪的短剑上转了一转,赞叹道:“这确是我生平所见最奇的一口剑了。好剑!”
郭飞鸿笑道:“怎么,你是技痒了不成?”焚秋阳微笑道:“倒不是我技痒,我们去吧!”
于是,二人走出了这片院落。
郭飞鸿自来楚宅后,因厌恶乱嚣,始终未出这偏院一步,这还是第一次,他心中怀着一些好奇跟着前行,只见楚家地势极大,亭台楼榭,花草树木,无不井然有序,正前方立有五根长竿,飘着五方彩色的旗帜,不觉多看了几眼。
楚秋阳立时洞穿其心意,笑道:“你奇怪这五根旗杆么,这是代表我楚家五代书香好客的标帜,旗杆之后,即是花旗客庄,我的那些好朋友就居住该处!”
郭飞鸿点头道:“莫怪花旗客楚氏兄妹大名天下尽知,原来五代有素!”
楚秋阳朗笑了一声道:“你过奖了,说什么我也不能跟你相比。”
郭飞鸿驻足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楚秋阳点头笑道:“这就到了!”
说时已用手推开了一扇冬青树列中的小门,现出了一条花间小径,二人遂举步入内,眼前是一片绿色草地,假山旁的水池内,正有一双白鹅在水中玩着。
草地正中,立有一个翠色小六角亭子,这时亭子里,正站立着一个绿衣少女。
郭飞鸿远望过去,不由笑道:“那不是令妹么?你兄妹又有什么花样?”
焚秋阳哈哈一笑道:“实在对你说吧,我妹妹今天特别要我请你来,要当面向你请教几手功夫!”
郭飞鸿怔了一下道:“这是什么意思?”
楚秋阳笑道:“谁叫你不肯展露绝技的呢!”
适时,楚青青已含笑走过来,她今天穿着一袭绿色的紧身衣裤,越发显得亭亭玉立,肤如凝脂,见面便娇声笑道:“我还当哥哥请不动你哩!”
郭飞鸿抱拳笑道:“姑娘宠召,焉能不到?”
楚青青秋水似的眸子,向着他掠了一下,面色微红道:“小妹不知自量,要与大哥比试几手剑法,不知大哥可愿赐教么?”
郭飞鸿不知他兄妹弄些什么玄虚,当时又怔了怔,道:“姑娘你……”
楚青青撇嘴笑道:“大哥千万不要误会,我这几手功夫说起来怎敢与大哥比试,不过想抛砖引玉,偷学你几手高招而已!”
郭飞鸿微笑道:“原来如此,姑娘要怎么个比法?”
楚青青笑道:“大哥的掌法,我们都见识过了,今天只想请教大哥几手剑法,如何?”
郭飞鸿一笑道:“使得,只是兵刃无眼,要伤着了姑娘怎么办?”
楚青青面色绯红,低头一笑道:“只要你忍心就是!”
她声音说得很低,说时且杏目微微向着乃兄瞟了一眼,现出一些少女的多情与羞涩。
郭飞鸿并没有听清她说些什么,这时四下无人,他也就不再掩饰,把胸前那口银光闪烁的“聚雪”短剑抽出来,身子微微一闪,已飘出丈许以外。
楚青青也退后了一步,玉手一翻,把背后一口长剑抽出鞘来,含笑道:“大哥手下留情!”
楚秋阳这时已飞身纵入亭内,见状笑道:“青青,你可要留意了呀!”
楚青青点头笑道:“我知道!”
郭飞鸿连日相处,确实对楚氏兄妹,视同自己兄妹一般,如此比试,不过是看作彼此印怔功夫而已。
他一领短剑,朗笑道:“兵刃中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如果姑娘欺侮我兵刃短,可就要吃亏了!”说话之时,身形已飞掠而上,道了声:“看剑!”
掌中剑画出了一道银虹,直向着楚青青面门上点去,楚青青娇笑道:“好厉害!”
就见她娇躯向后一倒,莲足轻踹,翩翩如乳燕出巢,飕一声,已窜到了郭飞鸿身侧左后方,轻叱道:“着!”玉腕翻处,掌中那口青锋,反向郭飞鸿右耳上削了过来。
郭飞鸿心中不由微微一惊,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有如此轻灵的身手,倒也不敢太小瞧了她了!
这时他眼见楚青青剑到,连忙短剑平着一举,只听得“铮”的一声,两口剑贴在了一起。
楚青青只觉右手握剑处一阵颤抖,由对方剑身上所传出的内力,竟是大的出奇,差一点使她把持不住,顿时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对方剑术上功力,已到了意随心传,超一流的地步,自己几乎无法与对方再动手了。
她好不羞惭,同时一颗芳心也不禁更把对方钦佩到了极点,忽见郭飞鸿短剑飕一声弹起来,直取自己眉睫之间。
楚育青吓得“呀”了一声,身子猛地后退了几步,却见剑光闪处,郭飞鸿却已飘出了丈许以外,他掌中那口银光闪烁的短剑,这时已然归入鞘内,微微欠身道:“承让了。”
楚青青玉面一红,羞涩笑道:“郭大哥怎么不比了?我还没有输呢!”
楚秋阳从亭内一跃而下,哈哈笑道:“你还不服输么?若非是郭兄弟手下留情,你早就伤在他剑下了!”
楚青青明知自己不敌,可是少女要强的本性,却使她不肯输口,当时面色大红,冷笑道:“你又知道了!”
飞鸿点头笑道:“姑娘剑术超奇,能有这种身手,已是很难得了!”
楚青青抬头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又转首望着楚秋阳道:“你看怎么样!”
楚秋阳微笑点头道:“你还不服气么?看看你头上可曾少了什么!”
楚青青不由心中一动,惊慌的往头上摸了摸,一时面色更红,现出了无限娇羞,那双剪水瞳子,向着郭飞鸿面上一望,扭腰笑道:“不来啦,郭大哥你坏死了!”
说罢,转过身子就跑了。
楚秋阳在一旁又哈哈大笑了起来,郭飞鸿见状忽地心生悔意,暗忖自己太冒失了。
他显得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一面张开左手,在他左手心里,竟托着一枚珊瑚雕成的石榴花纹的玉钗。
这是他方才无意中,由青青秀发上取下来的,这时见楚青青含羞而去,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太孟浪了,怎可随便在女孩头上动手动脚呢!
想到此,他那张俊脸一时涨得通红,当下忙把手中玉钗递向楚秋阳道:“我一时大意,羞了令妹,实是罪过,这玉钗,就烦你代令妹收下吧!”
楚秋阳微微一笑,目含深意地望着他,道:“我不能代收,还是你亲自交给她好了!”
郭飞鸿怔了一下,也就点头笑道:“也好!”
说罢遂把这枚玉钗收起来,楚秋阳这才抱拳笑道:“郭兄弟,你这一身功夫,确实令我佩服,我本想继妹妹之后,也请教几手高招的,现在一看还是少现丑的为妙!”
郭飞鸿微笑不语,他内心这时却在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好好地,楚青青忽然要找自己比武呢?而且楚秋阳言笑之间,似也有些异常,莫非……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暗暗吃了一惊,当时向楚秋阳道:“如果楚兄别无他事,我先回去了!”
楚秋阳含笑点头道:“请便,我明日再来看你,并有事相商!”
郭飞鸿注目道:“什么事,你现在说出来不好么?”
楚秋阳吟哦了一下,笑道:“不急,不急,你后天走,明天讲还来得及。”
语毕拱了拱手,含笑而去。郭飞鸿暗呼一声:“糟了……”
他已意识到是一件什么事了,当时摇了摇头,独自返回书斋。
进室后,他又苦笑了笑,自语道:“这才是荒唐,我怎会做出如此失察之事!”
说着,禁不住取出了那枚玉钗,细看了看,但见雕制得相当讲究,其上刻着一行小字:“德引良人”。
郭飞鸿“哦”了一声,当时只觉脑中“轰”的一声,急出了一身冷汗!
由这四个字上看来,分明这是老一辈留赠与女儿的一件婚嫁信物,用以赠给待嫁的朗君,自己一时失检,竟然取到了手中,这可怎么是好!
他又想了想方才情形,莫怪楚青青会含羞而避,楚秋阳又是为什么不肯代收,原来道理在此。
郭飞鸿这一急,非同小可,这真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过。
试想,果真楚秋阳为此提婚,自己何以拒绝他呢,如坦白推拒,楚青青今后怎么见人?如果接受下来,自己岂不是愧对了冷剑铁娥?
想到了铁娥,他内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虽说自己与她,充其量不过是相处十数日,彼时她更是伪装男儿之身,真假难辨,自己与她,不过是友情,很难说有爱情存在。
只是,一旦获悉她是女儿身之后,自己内心竟然会起了如此微妙巨大的变化,对她居然刻骨铭心了起来,这是多么怪异难解的事啊!
再细细想下去,自己虽误认铁娥为方和玉,可是铁娥却是明白人,以她一个洁身自负的侠女之身,竟然与自己十日单独厮守,耳厮鬓磨,最后赠砚告别、软语尽温,这诸多情景,能说她是无心之举?
只此一端看来,自己就是为此女粉身碎骨,终身不娶,也是值得的了,何况更有其父亲口托付于后,凡此种种,今生今世,自己是非铁娥不能娶,休想再作第二人之图了。
情势如此,反过来再想这位楚姑娘,虽然同样是倩倩佳人,丽质天生,自己也只能视她如妹,而不能作任何非分之想,更遑论婚嫁之说了。
郭飞鸿细细的想了一遍,也就定下了心来,如果楚秋阳果真以其妹婚事相询,自己也只好据实相告,请求谅解。
第二天,整整的一天,都未曾看见楚氏兄妹的影子。
在往常,这兄妹二人,都会在早餐之后,相继到书房来,嘘寒问暖,说笑逗闹一番,可是今日,却一反往常,两个人都不见了。
这也就很明显了,使得郭飞鸿看出了一些端倪,而意识到,必是有某种事情在酝酿之中。
看看黄昏来临,郭飞鸿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必须要亲自去见楚青青,向对方致歉一番,然后把那枚玉钗交还与对方,以消除错觉。
正当他方欲走出书房的当儿,却见两个小厮自院中走进来,二小厮每人挑着一对木箱,直走到书房前站住,向着郭飞鸿弯腰行了一礼。
郭飞鸿皱眉道:“二位有事么?”
为首那个小子嘻嘻笑道:“我们相公备了酒菜一席,叫我们摆在书房里,郭大爷你老看摆在哪里好?”
郭飞鸿微笑道:“楚兄太客气了,何必如此!”
那小子笑道:“郭大爷明天听说就要走了,大概我们相公是为大爷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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