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霜青初次与对方相识,自不便把身世完全托出,她叹道:“姐姐不必多问,总之,我是一个可怜的人……这是我第一次脱离火坑,我准备重新做人,今日姐姐虽救了我,仍难保日后不再落入他们手中!”
铁娥怔了一下,道:“这么说,你以前定是个女贼了?”
唐霜青不禁面有惭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铁娥见了冷冷笑道:“你不必害羞,一个人能够有勇气改过向善,总是令人起敬的!”
唐霜青听了这话,几乎要淌下泪来,她内心这一刹那,真有说不出的兴奋,但反过来却又有说不出的惭愧。
当下她微微呆了呆,遂苦笑说道:“姐姐是我以前最敬服的一个人,如蒙不弃,我希望能跟你作个好朋友,意下如何?”
铁娥点头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唐霜青大是高兴,她走遍天涯,还未曾交过一个好朋友,想不到今天在这梅岭之上,竟交到如此一个盛名遍天下的少年女侠客,私心好不欣悦。
当时她高兴地笑了起来,道:“好极了,姐姐你就住在附近吗?”
铁娥点了点头,道:“暂时是的!”
唐霜青笑道:“今夜我们就睡在一块好了!”
铁娥漠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愿与人睡在一起,我已习惯了一个人独住!”
墨蝴蝶唐霜青碰了个钉子,很是不好意思,可是经过这一阵交谈之后,她也渐渐有些了解了对方的性格,她开始明白对方那种冷漠,并非是有意地做作,实在是生性如此,外表虽是不苟言笑,冷漠固执,内里却有着一腔侠骨真情!
是以闻言之下,唐霜青只后悔自己发言冒昧,并未介意对方。
铁娥又刷了一阵墓石之后,抬起头,道:“你可以休息了。余下的已不多,我一个人很快就可作完!”
说罢她收起了刷子,由身侧取出一把短剑,正抽剑出鞘,却似触动了一件心事,低头望着那口短剑发起呆来。
唐霜青道:“这口剑真好,能否借我一看?”
铁娥这才猛然警觉失态,就忙把剑递了过去,唐霜青接剑在手,玩赏了一阵,连连赞赏不已,道:“这口短剑,莫非就是你随身的兵刃?”
铁娥摇了摇头,道:“这是一位朋友赠送与我的……睹物思人,不觉有些忘形!”
她本想抽出剑来,铲削墓上的青苔,可是想到了赠剑的故人,却不愿以此剑来做这件事,故而接回短剑后,又将之藏于怀内!
唐霜青心中虽微有所动,倒是没有想到,外貌冷冰如此的她,竟然别有情怀,当然,也绝对不会想到,赠剑的乃是一个异性!更不会想到,那人正是自己日夕萦怀的郭飞鸿!
冷剑铁娥收好短剑,禁不住长叹了一声,自语道:“一年了……你又到哪里去了……”
唐霜青正低头察看伤处,闻言秀眉一皱道:“你在跟谁说话?”
铁娥摇了摇头,冷然道:“没有!”
唐霜青眨眨眼,遂道:“姐姐这几天既不走,我明天再来这里找你,我的伤实在……”
说着不禁秀眉紧紧皱了一下,铁娥忽然转过头来道:“我只顾跟你说话,竟忘了看你的伤处,要不要紧?”
唐霜青不大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她觉得初初相识,似乎不便太麻烦人家,故尔说道:“不怎么要紧。”可是这句话方自出口,却忽觉下半身一阵发麻,禁不住踉跄了一下,铁娥在她脸上望了一眼,吃惊道:“原来你是中了毒药暗器……你为什么不早说?”
唐霜青身子复又一晃,坐了下来,一面喘着气道:“我怎好麻烦姐姐……啊!”
铁娥叹了一声道:“你真是……”
当时她就把唐霜青伤处翻开看了看,突然冷冷一笑道:“幸亏这毒药是走骨节而非经脉,否则你此刻只怕没有命了!”
唐霜青咬着牙,娇躯战抖着道:“姐姐莫非还懂得医道?”
铁娥一面把她扶倚在一块大石上,一面点了点头,道:“一个在外行走的人,什么都要懂一些才行!”说罢,就由身上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打开瓶盖,自其中倒出了一些红色粉未,洒在了唐霜青的伤处。
唐霜青立时就觉得伤处清凉一片,疼痛大减,她长吁了一口气道:“姐姐真是我两度救命的大恩人了!”
铁娥收起了瓶子,蛾眉一皱道:“你也不要太宽心,我这药虽能防止毒性漫延,有解毒防溃之效,却也不是一天半日就可见功的……”
看了唐霜青一眼,又道:“看来,今夜你只好与我住在一起了,等你伤愈之后再走吧!”
唐霜青心中暗暗欣喜,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一见到铁娥,就起了极度好感,她实在很想跟对方接近,只是对方那种若即若离,讳莫如深的态度,却令她不易捉摸,这时闻言,正是求之不得!
铁娥又为她伤处四周封住了穴道,用布条紧紧缠住,一面把她扶起来道:“我们这就走吧!”
唐霜青叹了一声道:“如此我更加麻烦姐姐了!”
铁娥看着她,冷冷地道:“一个人在伤病之中,是最需要人帮助的,这算不了什么!”
二人向前行了一段,来到梅林之内,只见先前唐霜青所乘来的那匹马,此刻正在低头嚼食着树旁的枯草。
唐霜青不禁大喜道:“我的马还没有走,我们可以共乘一骑!”
铁娥摇了摇头道:“你一个人骑上就是了,我用不着,走走也就到了!”
说着她把唐霜青抱上马鞍,自己则拉马前行!
穿出了这片梅林,眼前现出崎岖的山路,阳光交炽成一片彩光洒照下来,只是却驱不退阵阵的寒意!
铁娥抬头看了一下天,面上涌现一些伤感之色,唐霜青睹状深为不解,在马上问道:“姐姐莫非有什么心事吗?”
铁娥冷然道:“一年以前,我曾病倒在床,如非是一位好心的朋友悉心服侍我,也许我已经……今尔我救了你,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我那位朋友!”
轻叹了一声,那美丽的面颊上,黯然之色更重了!
唐霜青不禁好奇地问道:“那位姐姐莫非不在这里?”
铁娥微微一笑,摇头道:“不在……”
她笑起来美极了,只是很难得才笑一次,唐霜青接着又道:“那位姐姐莫非就是赠送短剑给你的那个人么?”
铁娥点了点头,道:“我本来以为人世上,没有一个好人,可是自遇见他以后,我才觉得我的想法是错了!”说罢,她回头看着唐霜青,微微皱眉道:“你又在用话套我了!”
唐霜青一笑道:“我只是关心你!”
铁娥冷笑一声,道:“用不着!我不需要谁来关心我,你还是多多关心你自己的好!”
唐霜青摇头一叹道:“唉!你也太倔强了!”
铁娥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忽又转身向唐霜青道:“你脱逃出来,以后预备作何打算?”
唐霜青苦笑道:“暂时还没有打算……我必须先躲避一下金婆婆!”
铁娥一惊道:“金婆婆?”
唐霜青眨了一下眸子道:“方才和你动手的那个老婆婆不就是她么?你难道不知?”
铁娥呆了呆道:“哦……难怪她有如此功力!”
说完这句话,她又好奇的转望唐霜青道:“看来你跟长青岛主段南溪似乎关系不凡?”
唐霜青面色一红,讷讷道:“不瞒姐姐说,段南溪是我师父!”
铁娥冷冷一笑,道:“我明白了。哼,长青岛金衣教这些年在江湖上横行得也太厉害了!”
唐霜青叹了一声,道:“自从九华山上,岛主及金婆婆败在那个怪人铁先生手下之后,长青岛被迫解散,气势已差得多了!”
铁娥闻言蓦地一呆,立时驻足道:“你说什么?九华山?铁先生?”
唐霜青苦笑道:“我本不想把这些告诉姐姐的,既然姐姐问,我只有告诉你了。”
说到此,忽地一哦,注目道:“铁先生莫非就是你……”
铁娥冷然道:“我不认识什么铁先生!”
唐霜青点头道:“我以为是姐姐的什么人呢!这位老前辈武功之高,已入化境,段岛主以及金婆婆在长江及九华山,两次都吃了大亏,因而被迫解散了长青岛!”
铁娥冷冷一笑道:“所以你也就乘机逃了?”
唐霜青面色微红道:“铁姐姐,你误会我了,我脱离长青岛,是早有此心……”
说着,落下两行泪来,铁娥道:“你不要哭,应该高兴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不!”唐霜青叹了一声道:“我是忽然想起金婆婆手狠心辣,很可能因我的逃走,而会去加害一个无辜的人!倘真如此,我就更对不起那位好心的侠士了!”
铁娥秀眉半皱道:“你的话愈说使我愈糊涂,怎么这其中还牵涉到另一个人呢?”
唐霜青苦笑道:“我不说,姐姐自是不懂。”禁不住又长叹了一声,接道:“姐姐是我救命恩人,也是当代奇女子,我如说出以往所为,尚请不要笑我,这件事还要请姐姐为我拿个主意才好!”
这时二人一马已来到山下一片青翠的竹林旁,铁娥就停了脚步,道:“我住的地方已经到了,我们迸屋之后再谈吧!”
在一间简陋的草舍里,二人对坐着,窗外可以看见岭后的梅花,岩隙内几株小草,已经生出了嫩芽,象征着春天已经来到。
这地方不过是铁娥一个暂时栖身的地方,每月当她来母亲墓上扫墓时,都住在这里,这简单的草舍,是她用自己的双手搭起来的。
现在,由于墨蝴蝶唐霜青新伤未愈,她只好把她带来这里暂时住了下来。
唐霜青感慨之余,果然把自己既往情形,向冷剑铁娥诉说了一个大概。
当他说到在苏州城匿身娼门“宝华班”时,禁不住粉面一阵通红,苦笑道:“姐姐,你不要笑我,我……”
铁娥面上也带出了几分惊奇,当然,她是绝对没有想到像唐霜青如此一个身负奇技的少女,竟然会匿身娼门,她冷冰冰地道:“你讲下去,我笑你做什么?”
唐霜青于是又苦笑了一下道:“我所说的那位年轻的侠士,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说至此,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止不住向窗外望了一眼,她兀自记得,第一次见到郭飞鸿时,他那种英姿飒爽的翩翩风度,就在那一刹那,这少年侠士,从此紧紧扣住了她的芳心……
铁娥似乎已能由她的表情中,看出她是如何的在怀念着那个侠士,不禁暗暗一笑,心忖道:“这可真是情令人痴,自己泥菩萨过江,已自身难保,居然还有心情想保人家!”
想到这里,又好奇的问:“这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与你结识的?”
唐霜青眨了一下眸子,现出一些少女的娇羞,道:“我们是在宝华班认识的!”
铁娥哼道:“我知道是宝华班,他叫什么名字?怎么又会牵涉你与长青岛的事呢?”
唐霜青玉面微红道:“他叫郭飞鸿……”
铁娥一震道:“什么?”
唐霜青望着她,秀眉微皱道:“郭飞鸿,郭子仪的郭,飞翔的飞,鸿雁的鸿!”
铁娥霍地面色一青,禁不住身子战抖了一下,唐霜青一惊道:“你有什么不对么?”
唐霜青眸子转了转,又道:“年纪不大,二十三四岁,个子很高,长相儿很是英俊!”
说着,双颊浮起了一片嫣红,怪不好意思地睬着铁娥一笑,道:“你认识这个人么?”
铁娥那双剪水双眸,微微地闭合上,那张清秀的脸,看起来似乎更白了,她摇了摇头,道:“谁认识这个人!”
唐霜青芳心一释,遂道:“这郭飞鸿,是个正直的好少年。”
铁娥冷冷笑道:“出入烟花巷内,会有什么好人?”
唐霜青面色一红,道:“姐姐不要这么说他,他虽是进出妓院,却并非……”
铁娥双目突地一睁,道:“那他又何必到那种地方去?”
唐霜青轻叹了一声,道:“姐姐你误会了,莫非姐姐以为我在宝华班是真的当妓女卖淫不成?”说到此,两弯秀眉微微挑起,现出一些哀怨!
铁娥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有些歉然地道:“你不要见怪,我只是觉得那郭飞鸿……唉!你说下去吧!”
唐霜青一叹道:“我入宝华班,不过是奉金婆婆之命,临时掩蔽身份而已,平日在馆内既不接客,更不卖身,姐姐如果以妓女视我,未免太小看了我!”
铁娥摇了摇头,冷然道:“我不是小看你,而是小看那个姓郭的……”
唐霜青玉手掩口“嗤”地一笑道:“你干嘛气他呀?这个人你又没见过!”
铁娥嘴角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唐霜青笑容一敛,又轻叹一声道:“此人是一个颇有侠风的好少年……他斯文英俊,武技高超……”
说到这里,双目之中,流露出无限娇柔之光,冷眼旁观的铁娥,看在眼内,似乎呆了一呆,接着她冷漠地笑了笑,道:“何必说这些,莫非你……”
唐霜青见铁蛾话到一半又忍住,可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只以为她是有所顾忌,当下,禁不住脸色又红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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