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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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 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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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楚先生插话:“瑶环设谋欺哄,对公子未尝不是好事。烦苦越深,越易堪破世情,这也是放瑶环上山的用意。唉,本来这种种事端,就是为历练他而安排的。”

宓文妃怅然若失的坐回椅中,絮絮低念:“历练他,对了,是历练他……”桃夭夭暗惊道“楚先生是什么身份!他知书识礼,一个坐馆教书的先生,怎可直呼我娘的名字‘瑶环’。他似乎还能左右龙太太,他究竟是谁!……仁爱道义,保护弱小,全是他教给我的,难道也象我娘一样,统统都是在骗我!”思绪如脱缰野马,再难宁定片刻,疑问,凄苦,愤恨又象鞭子似的抽打内心,万般磨折之下,从头到脚不住的抖战。

一看楚先生颐指气使,龙靖坤也觉吃惊,寻思今儿个人人换脸变身,尊卑贵贱全都弄颠倒了么?转身向龙鼎乾抱拳道:“恭喜大哥,总算认回了令郎。”耳听楚先生称桃夭夭为“公子”,他肚子里鬼火乱撞。龙家长房无嗣,二房生养两个男孩,龙靖坤沾沾自喜,常想任凭大嫂怎样能干,往后龙家大权总会落入我父子手中,万没料想平白冒出个长房长子!且是平常轻蔑的卑微小厮,羞恼失望交集,祝贺之语充满了讥嘲。

这时龙鼎乾还在欣赏瑶环的美貌。他天生骄矜任性,忽睹美人旧颜重现,登时情迷意乱,旁人的死活好歹全没放在心上了。龙靖坤连着喊了几声:“大哥,你有儿子了!”他才转过念来,迷醉换作惊喜,如醉汉发了酒疯,口里乱嚷:“我儿子?对啊,我有儿子啦!啊哈,我,我有儿子啦!以后不用打江山作皇帝,交给儿子去办好啦!啊哈,文妃,瑶卿,我们退隐江南,过快乐安稳的日子,哈哈哈,我有儿子了,可以离开龙家了!”

楚先生道:“想儿子想的发疯,却为推脱责任。纨绔劣性,无可救药。”龙鼎乾道:“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要龙靖坤指给他看,又叫道:“儿子,他是我的儿子,我是你的爹,快来认爹啊!”

狂阿弥蓦地掩泣高唱:“父子离兮果离树,咫尺生死如陌路。如陌路呀如陌路,飘零秋风归何处……”正当群情怅惋时分,插入几句古怪歌词,更觉凄迷万分。龙鼎乾还在喊:“来认我啊,认爹爹啊……”手往前探,身朝前俯,“噗通”摔倒在地。楚先生羽扇一挥,椅子裂成碎片,长叹道:“昆仑派认定的兴文之主,竟是这样一个废物。”宓文妃嘴唇轻轻颤抖,琰瑶环面露恻隐之色,却都没上前扶持。龙家仆从也莫敢稍动。这一天屡经大悲大喜,龙鼎乾心志已近崩溃,就在泥地里打滚嘻笑,伸着手叫唤:“儿啊,认我啊,认我当爹呀!”

桃夭夭两眼冒火,瞪着平素厌恶的龙老爷,又看看自幼仇视的龙夫人。这对念之欲忘,避之不及的人物,忽然来到跟前,四方诸灵乃至天地万象都在证实“他们才是你的亲爹,亲娘!”仿佛当头砸下万钧铁锤,原有的观念全被粉碎了。随后呢,“亲娘”冷淡,“亲爹”乖张,一如往日的可恶可鄙,稍微生出点亲近感,也象火燎的嫩叶卷缩碎灭了。一旁坐着平生最敬重的楚先生,竟也大反常态,渐露出阴险强霸的面目。这些变化来的太快太猛,重荷猝然加身,再豁达的人也没法承受。桃夭夭拼尽全力抗逆着,猛地放声大吼:“我不认!我没爹,我没娘,我……我不该来到这世上!”狂怒没处发泄,只觉人人可恨,世间万物无不可杀。小雪猛地打个激灵,感察他心内杀机汹涌,连忙凝聚心力,调动清风剑平息躁动。刚才小雪还抱屈含愤,因“阻婚挡箭牌”而伤心,但自己再受天大的委屈,也不能让桃夭夭遇到半点困厄,暗忖“我这点小事算什么,师哥父亲发疯亲母抛弃,那才是真的苦。清风剑有调和的作用,一定要帮他安下心来。”一念持运,清凉感流转心田,自觉烦乱渐宁。桃夭夭眼里的怒光跟着变暗。

楚先生忽道:“磨砺心境的时节,岂容外力干扰。这个剑仙女弟子很是碍事,趁早除去方妥。”宓文妃未置可否,只看龙鼎乾滚来滚去,冰冷的眸子下隐有泪光流动。众仆从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龙靖坤做个手势,示意“还不快把大爷搀起来!”众人才把龙鼎乾搀回队伍后方。楚先生又道:“黄总管听了,夫人有命,要你除掉那个东野小雪。”黄锋右手为小雪所断,恨得她牙痒痒,早盼杀之而后快,陡闻主母授意,也不问真假,立刻拔腰刀奔向小雪。

两个相距三丈远,事发并非不可阻止。况且按照楚先生前番展示的法力,杀小雪绰绰有余,为何偏偏让一个凡人动手?李凤歧等人心思甚敏,料想其中有诈,暗运真气聚而不放,只待最后关头才救小雪。但桃夭夭正处狂乱状态,哪能细思慎察,陡见黄锋凶相毕露,杀气腾腾,扑向小雪犹如野兽,满腔凶念也被激起,挥动宇宙锋,一剑把黄锋劈成肉酱。血光四溅迸闪,好似烈油泼火,桃夭夭再也收不住杀心,魔剑微摆,几名扶老爷的仆从脚步稍慢,立时被剑芒砍的不成人形。龙家众人惊恐万状,抱头往后逃窜,只有楚先生和宓文妃仍留在原处。

魔芋大夫大叫:“糟糕!魔气显现了!”桃夭夭杀念失控,隐邪丹再难奏效,左胸黑影乍现,迅速向头颈四肢漫延。昆仑七星使早等着这一幕。午阳撅唇呼哨,邙土放出枯心焦土印,只见炫光一闪,如一把钥匙开启神木甲的漏隙。七星使缩身遁形,倏地从桃夭夭左胸钻入心脉。漫开的魔气急速收拢,桃夭夭象中了定身法,瞠目张口的站着,躯体僵直,眼皮都不再眨动。

第二十八回莫辨亲仇泪满颊5

峨嵋众徒大惊失色,奋不顾身想抢上救助。魔芋大夫叫道:“不要接触他!千万不要动他!炼魔坛场未必能建成,他自救还有希望!”原来枯心焦土种入心脉后,施法者还要在对方心境里建立“炼魔坛场”,以便集合神功炼灭邪魔。假如对方魔气浅淡,炼魔坛场建不成,化魔的危患即可消除。若身体骤遇触动,坛场建立的过程被阻断,则其人定将以魔态堕入万劫不复之境。魔芋大夫絮念:“兴许有转机,焦土枯心术,不是每回都能得手……”峨嵋众徒知他经验甚丰,当即止步静观。

楚先生道:“最后的磨炼即将展开,很快就能成就大功了!”宓文妃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倦色,凝视桃夭夭呆滞的身影。楚先生笑道:“令郎绝不会辜负厚望,一定会成为泽被苍生的万世真主。”话音未落,小雪“噗”的坐倒,秀眸紧闭,脸颊涨红,正凝聚精力感察清风剑的动向。楚先生道:“清风剑把他们心境连通,分也分不开。这样也好,你就陪公子同历磨炼罢。”移目旁视,任由小雪调动清风剑。峨嵋众徒方始省悟,楚先生并非决意要杀小雪,之所以派黄锋行凶,只为激怒桃夭夭,进而挑起他的杀欲。用计奇诡阴损,不象仙宗所为。李凤歧低声道:“主谋终于现形了,天文宿首座都受他摆布。”兰世海道:“此人是魔是仙?”李凤歧道:“是我们无法战胜的敌手,仙魔里的王者。”方灵宝脑子虽呆,偶尔也会闪现灵感,惊道:“魔的王者,莫非他是妖皇的四大魔王!”

正议论未决,天上传来一声叹息:“培养一位大仁无私的真主,诸般冤孽的根源,此时才水落石出。”麻姑长裙轻曳,俯视楚先生道:“灭除私情,无分正邪,可以成就恩泽苍生的大仁主宰,这是东瀛御天龙的恶论,怎会传给武陵龙家的教书先生,可真奇了。”说话时微扬符翼,白光隐闪,要用“拨天易命大法”倒转时空。

“拨天易命大法”若施发充分,则黄锋被杀,七星使入心等情景皆可倒回更改,桃夭夭也能避免入魔的危机。麻姑旁观多时,堪透对方最深的图谋,方才施展神妙仙法。昆仑群仙吃过拨天大法的亏,骤见白光微露,立即全神戒备,却不知该如何防范。四御童子道行较低,先被拨天法逆向收功,险些震破内丹,此刻更惊恐叫嚷:“快躲开!”然而麻姑法效遍及天地万方,整个世界都会转变,仓猝间又往哪里躲。

瞬目交睫的刹那,楚先生羽扇轻抛,化为一层淡红色气圈,从下至上围住麻姑。同时天穹中白晕闪耀,巨型光团凸现,如明镜照临璇玑峰。魔芋大夫惶极大呼:“执念结!”麻姑夹在光团和气圈中间,白色光芒倏尔消散,拨天法无法再使,幽沉的叹息道:“执念结与浩然天罡合用,唉,子虚天师,你果真投靠了妖皇。”

武玄英等昆仑仙客目光齐集,端望坐在小车里的楚先生,暗地里疑窦丛生“他是天文宿子虚天师!除了这浩然天罡气圈,前面所施的法术都不合昆仑法理,他怎会是昆仑先辈!又怎能同妖皇相交?”

麻姑悬坐于空中,缓缓的道:“灭情成仁的邪理,原由妖皇编造,传与东瀛御天龙,说是统驭三界的妙旨。你又向御天龙求索其详,想借此育成一位万世真主。如是如是,昆仑先圣和魔道结为联盟,子虚天师转而谋害正派同道。”推析分说之际,头上升起三丈紫虹。麻姑修为高深,内丹虹化没有固形,因此外力绝难稍加损害。但执念结高悬在上,浩然天罡托浮在下,如巨磨般旋转,竟将紫虹一寸寸的磨短。

楚先生呵呵笑道:“普天羽士仙贤,难逃丹陨魂灭。纵然百里文虎,九幽雪在此,也将被两大功法磨成飞灰。”从小车里站了起来,气势岳镇渊停,峻然道:“当年东海大战逃得残生,据说文虎苦寻复仇之机。现今峨嵋将亡,怎地还不出现,我倒想试一试他的虎搏龙神功。”往前走了两步,身材高大挺拔。龙家众人傻了,双腿瘫痪的教书先生,忽而化身气宇轩昂的老神仙,如此奇变当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兰世海道:“东海大战,子虚天师,子虚先生……哎呀,他是诓骗琰瑶环的那个子虚先生!”一经提醒,众人思忆前情:琰瑶环受子虚先生蛊诱,引桃行健远离营盘,方使峨嵋派一败涂地,因此子虚先生必是东海妖皇的帮凶。结合麻姑揭示的“东瀛御天龙”等环节,内中的关联渐次明晰。李凤歧道:“御天龙是第二魔王,以妖皇名头重创峨嵋,子虚天师竟然是他同伙。”盘腿合目,集全力聚敛真元。

楚先生四面环顾,左手持着那枝花朵,右手伸向脑后一拉,连头发带皮肉都拉下来,软软的是张精致假面具,随手扔到一边。阳光映照下,只见他肤白唇红,鼻修眉长,三缕须髯飘洒,衰老残样没影了,俨然一位仙风道骨的世外高士。众人正自愕然,画仙已抢先跪拜道:“天文宿妙昙参拜子虚天师!”昆仑“琴棋书画”大名久传,子虚天师正是其中的书仙,名声虽为外人所冠,但妙昙实将四仙视作派中紧密协作的伙伴。今逢头领露面,登感兴派有望,内心欢喜溢于言表。琴仙跟着叩首,心里却纳闷“天武宿首座嫁入龙家,子虚天师若隐身于彼处,为何从未通告过我们?”

那边琰瑶环颤声道:“这人……是他,是子虚先生,这个人厉害的很,我们快走,快走!”数年前相晤对谈,子虚先生蓝布蒙脸,但清奇高峻的气度绝无第二人可比。扮作“楚先生”时蜷缩轮椅,老恹恹的毫不惹眼。此刻真身鹤立,琰瑶环一望即知,原本存着许多疑难要向他质询,忽想到那晚相逢后,苦难生涯便开始了,此人正是自己一生的灾星,登时心发虚脚发软,喊叫倚着百灵打晃。龙百灵弱质强支,全仗对桃夭夭的深情,心上人吉凶未卜怎可走开。扶持瑶环稍退两步,又停在那儿顾盼。她就象卷入漩涡的小鱼,昏茫惶惑,暂失弄潮的灵巧,犹在期待转势脱困的时机。

两母女徘徊悱恻,另一方则凶氛弥张。炽厉魅双掌按地,面向子虚天师低啸,一幅猎狗扑咬猎物的架势。红拂女道:“神主命我们对付昆仑仙宗?”狂阿弥道:“没有,只教绝弃峨嵋。”红拂女道:“那为何炽厉魅冲昆仑天师发狠?”

第二十八回莫辨亲仇泪满颊6

狂阿弥嘻嘻笑道:“个人恩怨个人料理,神主没有明令禁止,炽厉魅发狠发傻谁管的着!比如我爱看人伦惨变,也跟神主的令旨无关……”刚说到此处,一条人影横飞掠,李凤歧挺剑刺向子虚天师。东海大战因他而败,现今危局由他设成,这子虚天师实为峨嵋派玄门的劲敌。李凤歧聚敛全部法力,毕其功于一击,直刺对方眉间的上丹田。击败最胜和尚时已有体会:昆仑静字门行功端稳,上丹田更是稳形的中枢,集全力或能破之,即使失手也可使同伴看清敌手虚实。只见剑随人驰,闪电般迫近额前。子虚天师飘退数丈,倏忽移回原地,身周青气乍起乍凝,化作长剑形状,锋芒对锋芒,“当”的碰退鸿冥剑,猛烈震荡全数施加给对方。李凤歧如飓风吹断的树枝,翻滚落地再也无力爬起。

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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