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见山了。各位姑娘莫见怪,找你们来,原是为敲定小儿桃夭夭的婚姻。”话音甫毕,桃夭夭心跳加快,龙百灵双眸星闪。小雪进屋就觉有异:龙百灵和琰瑶环神态欢悦,她们的会面必是两厢满意了。小雪预感不妙,心急之下把红唇咬的发白。
琰瑶环道:“凌姑娘是剑仙首徒,人大面大,请你做个见证,使得么?”凌波微微颔首。琰瑶环站到屋子正中,一手牵住小雪手腕,一手紧握桃夭夭的手掌,郑重的道:“小儿桃夭夭已到婚龄,小雪姑娘正值芳华,他们既两情相悦,我作娘的理应成全这桩姻缘。”话犹未绝,百灵面无血色,小雪如痴如醉,桃夭夭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琰瑶环道:“长辈许婚,证人在场,小雪和我儿的事就这么定了。赶着新年喜庆,不必另择吉日,过两天请大伙儿喝你们的喜酒。”
桃夭夭忽叫:“娘!别说啦!”抢步跨近百灵,搂住她摇摇欲倒身子,急道:“灵儿大病初愈,怎禁的受这打击?她……她离了我哪活的下去?”琰瑶环见龙百灵难受,登现不忍之色,复闻桃夭夭语含深情,又跺脚道:“贪色的小子,恁地得陇望蜀!已经给你找好了媳妇,还缠着灵儿不放手!”
桃夭夭一凛,暗想“母亲选中小雪,只为阻止我跟灵儿成亲!”琰瑶环喝道:“放开她!”意欲扑上拉扯,但恐惊吓百灵。小雪道:“让我扶龙姑娘。”她心事已偿,反觉百灵可怜了,且看不惯桃夭夭搂着她,方欲伸臂托接。龙百灵一甩手,缓口气勉力站稳,暗思“瑶姨并非厌弃我,执意阻挠我和相公成婚,必含绝大隐秘,野丫头不过是她用来阻婚的工具。”她心智何其灵敏,微一运念,立时猜中琰瑶环的意图。小雪仍不解,温言道:“我扶你好不好?”百灵道:“走开,你懂什么好歹。”
小雪也火了,立眉道:“摆什么臭架子!”环顾屋内,道:“你们谁娶谁,谁嫁谁,与我有甚相干?我爹妈早没了,嫁不嫁人谁能替我作主!”心里凄楚,嗓音微微发哽。琰瑶环心慌,情知小雪烈性难劝,转而催凌波:“证人发句话吧!”凌波道:“师尊私务,弟子实难干预。”不料她临时变卦,琰瑶环叫苦不迭,拖住举步欲走的小雪。桃夭夭在一旁干瞪眼,暗暗叫苦“纵有一千把宇宙锋,也斩不开这团乱麻!”
正在不可开交,楼梯“噔噔噔”促响,一名弟子从楼道口跳入,高呼:“不好了,道宗大举入侵,出事了!”桃夭夭识得他是乾坤十二剑中的陆英侯,问道:“何事惊慌?”陆英侯顾不得旁人,面朝桃夭夭道:“禀告师尊,七道宗纠合万人入川,现已抵达渝西,永川一带。”凌波道:“万众之多?道宗恐非善意。”陆英侯道:“卜筹门占卜,连着卜了几个大凶卦象。各门首脑在澄秀亭商讨对策,请师尊快去裁夺。”
桃夭夭巴不得离开,忙道:“先公后私,派中大事要紧,凌波快跟我走!”小雪道:“我也去!”师门临危,她自感任重,儿女之情只有过后再论。四人正欲离屋,琰瑶环拦住道:“别忙!”桃夭夭一脸苦相,心说“我的令堂大人啊,你要闹到几时才罢休?”琰瑶环出奇的镇静,问陆英侯道:“玄门的首脑都聚在一处?”
陆英侯点了点头,说道:“澄秀亭坐了各门的师兄,其余弟子均围坐亭外,以便随时出动!”
第八回爱恨犹怜璧无瑕4
琰瑶环道:“我也想参加玄门的会议,可以么?”尾音拖长,竟是向桃夭夭求允。桃夭夭微感意外,道:“娘亲所愿,孩儿恭从无违。”琰瑶环拉过百灵,道:“这孩子我离不了,一同去瞧瞧热闹。”挽手揽腰,虽然竭力板起面孔,但时不时向百灵顾望,眼里却充满慈爱温柔的神色。众人暗自奇怪:既然这样喜欢龙百灵,为何又不要她当儿媳妇?估计琰瑶环头脑昏乱,一时冲动选小雪为媳,以后必改主意。龙百灵却猜测到了她的预谋“凌师姐不愿作证毁婚,瑶姨想另寻门道,趁玄门集会的时候挑起风波,让整个峨嵋派都反对我和相公的婚约……瑶阿姨在家柔弱拘谨,出门来怎象变了个人?峨嵋众徒关注的是外敌入侵,娶亲这种事情焉得理会?且看瑶姨如何用计。”疑思冲淡了伤感,心里平静了些,由琰瑶环搀携而行。
当下众人移步澄秀亭,进了门只闻吵成一片。各门精英正讨论迎应道宗的策略,侯天机主张布防,何九宫主张进攻,兰世海提议和解,黄幽强调探敌之必要,楚晴重申团结之紧迫,余者各抒己见。亭内聚集六位玄门头领,只有魔芋大夫歪头闭眼,靠着椅背打瞌睡。龙琰两人刚跨过门槛,他忽然一跃而起,尖叫道:“啊呀!奇怪啊!出现两道咒结了!”瞪向龙百灵,又紧盯琰瑶环。众人被他唬的发怔,争论戛然而止。
凌波道:“师尊驾临,诸位安静。”魔芋大夫坐回椅子,目光只在琰瑶环脸部转悠。陆英侯告辞出门,与九门弟子同守亭外。楚晴给众人搬椅子坐下,小雪照例靠边侍立。桃夭夭问:“是何情况?天机兄讲讲。”
侯天机依命发言,说是道宗七派结盟溯江而来,精干门徒约两三千。川湘帮派望风响应,飞砂帮,龙游会,丐帮,排教等群起附从,声势浩盛,对峨嵋派的敌意十分明显。桃夭夭道:“对方的派别调查的很详细嘛,天机兄派了探子么?”何九宫答道:“风雷弟子暗巡入蜀路口,已探得其各派所在位置。”略欠了欠身,道:“有师尊主持大局,卦卜虽凶,玄门必也逢凶化吉。”眼看桃夭夭审事缜密,一改往日荒唐言行,他由衷的感到欣慰。
桃夭夭道:“人家调动千军万马,肯定不是来拜山作贺的。师尊升座大典和竞德道会,依我说延期举办吧。”侯天机道:“师尊英明,多事之秋就重避轻,原该减少枝节。”何九宫道:“然则世俗帮派卷入争端,已成乱流入野之势。战,坏了联合道宗的祖规;守,对方多是骁悍的豪杰,久攻不克盘桓蜀中,势必危害百姓,当前局面竟是战守两难。”
兰世海道:“道宗与我们交谊深厚,未必就此撕破脸面,我看还以和谈为上。”何九宫皱眉道:“他们万众齐进,是来跟你和谈的?”
桃夭夭笑道:“大伙儿别争了,现成的智囊在座,各位想的再多也是白费。”转睛侧望,努嘴道:“灵儿,说条妙计给他们听。”龙百灵浅浅一笑,随口道:“其众虽多,莫相归服。”
此两句出自《三国志。魏书》,昔日马超与曹操潼关交兵,每逢西凉各军增援马超,曹操必露喜色。曹营将领发问,敌人增兵有何可喜?曹操回答“其众虽多,莫相归服,军无适主,一举可灭。”意思说敌军多反是弱点,因其各部互不从属,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寻隙诱发他们的矛盾,战端一起己方必胜。兰世海,楚晴等人也常读史册,稍加提点立时大悟。兰世海道:“绝妙精辟!七道宗地位平等,相互间非是主从关系。飞砂帮,排教等也自有主使。即使青城,五台两派牵头,也很难号令群雄。”
侯天机点头道:“缺了主心骨,人越多越容易生乱。”
楚晴道:“七道宗和我们亲疏有别,九华,三清世代拥护峨嵋,龙虎掌门还是丹药首徒的父亲,三派受了五台派的蛊惑,才跟峨嵋派为难。只须向三派稍示亲密,青城,五台等派见嫌猜忌,同盟从内破裂,一场大争端就可消于无形了。”
经他这一解说,众人如淋醍醐,脑筋转的飞快。黄幽兴奋道:“是了,咱们玩离间计,方灵宝找他爹密谈,教何兆基他们猜疑个够!”楚晴道:“离间计嘛,不如就学曹孟德‘抹书间韩遂’——以师尊名义给九华,三清,龙虎三派掌门写信,只谈旧日交情,不论今日是非。派方师兄送与其父,如此‘私通峨嵋’的物证坐实,道宗想不分裂都难了。”侯天机犹豫道:“方师兄最近闭关炼丹,不便打搅啊。”
龙百灵插话道:“信是要写的,别让方灵宝送。”
侯天机道:“对对,方师兄颠三倒四,去了只会坏事。”桃夭夭道:“那么劳烦楚兄跑一趟。”楚晴叉手道:“书信由弟子代笔。稍后潜入五台派驻地,假装投信遗落,五台弟子拾到交给何兆基,此计即告成功。”他思路周密,担心方衡太忠厚,拒不私接峨嵋派的书函,不如直接让五台派见信起疑。
龙百灵却说:“信交给五台派就没有了,遗失给崂山派更妥。”楚晴一愣,随即拍掌道:“妙极了,龙师妹聪明绝伦!”想那五台掌门何兆基阴险狠决,为保盟约不破,得了信一定会立即撕毁。而崂山派是道宗里的“好好先生”,自古信守中立,委曲求全谁都不得罪。假如重要信件到手,怎敢私自隐匿?一定会向各方传递消息,离间计由崂山派完成,自比投信龙虎,五台稳当百倍。
谋划已毕,楚晴自去写信投书,遁甲高手行动神速,半日内应能办妥。峨嵋众徒均知各派的特点,略加思索都明白了。但觉祸端纷乱临头,给龙百灵两三句化解,轻描淡写浑没当回事。此等神慧令人敬服,为玄门所用更是天大的幸运。黄幽率先喝采,凌波抚掌嘉许,众徒露出欣悦的笑容。
其实道宗大军压境,龙百灵当作一群虫蚁滋扰,只花了微少心力想对策,大半心思仍在揣测琰瑶环。料她来此另有所图,对付道宗非所关心,为了破毁婚约,她定会使计操控会中的议题。果然众人赞语方停,琰瑶环推椅走到亭中,长叹道:“峨嵋弟子今非昔比啊,蠢笨迟钝到如此地步。”
龙百灵心弦紧绷,暗道“她要用计了!”众徒面面相觑。桃夭夭强笑道:“呃,呵呵,忘给大家介绍,这位是家母。她,呵呵,我母亲有点贵恙,神志不清……”魔芋大夫道:“她清醒的很!”双眼紧紧盯着琰瑶环。桃夭夭语塞,一刹气氛僵住。凌波道:“峨嵋弟子何处蠢笨,望桃夫人明示。”
琰瑶环慢条斯理的道:“错认小贼为大敌,真正的强敌却罔顾失察,各位实在愧负峨嵋仙徒的威名。”
何九宫金眼陡闪,沉声道:“愿闻其详!”
琰瑶环道:“区区道宗何足论哉?想当年九门仙徒英气飞扬,摆真武阵傲睨仙魔豪强。孰料后辈不肖,一伙‘精英’搜肠刮肚,只为应付江湖上那些虾兵蟹将。”
何九宫被她激的火起,欲待抗辩。凌波忽道:“桃夫人见过真武阵?”琰瑶环道:“尝濡于目,曾染于耳,凌姑娘若要考校,我就卖弄下学问。”桃夭夭看她侃侃而谈,一扫旧日怯弱,惊异之余暗忖“娘也懂峨嵋道法!是我爹告诉她的么?怎地从没听她提起过!”
凌波探身一躬,表示敬候赐教。琰瑶环讲道:“峨嵋道分九门,由元宗祖师开创,源头却是三家仙宗——天山,蓬莱,昆仑。玄门中的神农,摄魂源自天山,遁甲源自蓬莱,其余风雷,卜筹,驭兽,奇巧等皆是从昆仑仙术演变而来。紫元宗祖师博取众家之长,以九种真气贯通诸法,浑成一统,创成了玄门至高的真武大阵!”一番讲论,满堂讶然,由外人演说道法起源,实乃峨嵋千古奇况。
琰瑶环道:“玄门九阳,倒有六门出自昆仑,破真武阵非昆仑莫属。除了抵挡昆仑仙宗来袭,天塌地陷也不值得你们紧张。”
凌波道:“听桃夫人之语,我们‘真正的强敌’是昆仑仙宗?”
琰瑶环笑道:“凌姑娘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何九宫全然不信,道:“仙宗以避世隐修为宗旨,自五代后音迹杳绝,怎会突然冒出来袭击我们?”琰瑶环背手望墙,似没听见这句话,又象不屑作答。兰世海是实心眼,暗想师尊之母哪能打诳,说道:“桃夫人必是证据在握,方才言出确凿,我等勿要质询。”
琰瑶环看他一眼,道:“不错,我是有证据。”抬手朝自己一指,道:“证据就在我脸上。”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底下的话愈加惊心:“揭开鲛奴纱,就可看到昆仑派下给峨嵋派的战书!”
桃夭夭大叫:“揭不得!不能揭!”象针扎了屁股,腾的跳离座椅。
琰瑶环道:“我的儿,为娘都不怕露丑,你又何必难为情?”
第九回十年一剑何所求1
桃夭夭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欲加劝止,羞耻之事实难出口;想要阻拦,母亲之举安敢强阻?两手只在大腿上乱擦。侯天机暗料事关他母子的隐私,公之于众怕不好看,道:“我们先回避吧。”琰瑶环冷笑道:“强敌临犯,你们闻风而避么?看一看的胆量都没有?”魔芋大夫道:“咒结嵌入她的脸肌,确是昆仑仙宗之法。嘿嘿,望闻问切,我算望出点根苗了。”他一直凝望琰瑶环面部,此刻突发怪论,众人听了大奇“昆仑仙宗的挑战书,当真在她脸上?”悬疑骤生,坐定椅中静待。
琰瑶环反手摸向颈后,缓声道:“二十六年前玄门征讨妖皇,真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