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通。”正想间,小雪站起喊道:“是谁家的孩子?”对面静了一瞬,跟着哭声骤响,一声比一声高。众小孩觉察救命的人来了,反倒哭的更厉害。巧儿细辨哭声,惊问:“二丫头,王狗蛋,你们在里边!”连问数次,屋里抽抽噎噎的道:“巧儿姐姐,巧儿姐姐……”正是二丫头稚嫩的喉音。
袁家村的小孩都与巧儿交好,平日玩耍以她为首,而今群孩失陷,孩子王焉得不急?巧儿振臂高呼:“大家别害怕,我来救你们!”撒腿往前冲,连小雪都没拉住。跑至门前脚底打滑,猛觉耳鸣头昏。小雪及时跟进,挽着她后跃丈余,提醒道:“门上有机关!”巧儿强忍眩晕抬眼望去,门楣中间冷光凄柔,悬着一条银环结成的锁链。小雪道:“是百子魈的迷魂妖器,这妖怪大胆,居然在峨嵋山下害人。”
巧儿骂道:“死妖怪,臭妖怪!胆敢抢我的手下,还霸占麻姑的房子,欺人太甚,真把我惹火了!”挣脱小雪的扶持,手一摆,发狠道:“雪姐你且站着,这是我们卜筹门的耻辱,让我亲自了断!”小雪笑道:“先前怕的要命,现在发威了。”
巧儿伸手入怀,取三张“无咎符”贴于胸腹,抬腿踢门跳入。一刹那,门上银链闪耀,放射邪气。她身上的无咎符也熠熠发亮,但浅薄的法力难抵邪力,符纸“呼”烧着。多亏巧儿动作利落,一跃三尺远。邪力对门外有效,屋内大为减弱。她双手扑灭火星,连珠炮似的嚷道:“行了行了,我进门了。啊,好烫,二丫头,快给我掸灰啊,为救你们弄的我满头是灰。狗蛋坐着莫动,你越帮越乱……”
小雪既好笑又担心,正欲跟入援手,忽感脊背一阵发冷,知道妖怪迫近背后,未转头剑已发出,指端金黄色剑光横扫十丈范围。猛然间怪叫尖锐,好似铁铲刮擦锅底。小雪嘱令巧儿:“留在屋里照顾小孩,别出来。”转身看时,一团白影飘闪,正在竭力躲避剑光,内中有一个朦胧的人形。霍地那人影站定舞臂,浓密的白气从两侧漫出,滚滚向草屋涌近。小雪迎势而上,挥手道:“菊英出战!”金色剑光层叠飞旋,邪气象是遇火烧烫的白纱,翻卷着飞速后缩。但此节早为小雪所料,先发的剑光并未回收,锋芒隐敛于外围,伺敌逃窜立当拦截。只见前后金芒辉映,交织成一片紧密的剑网。白影逃无可逃,仰天怪啸,一霎消隐不见。
小雪跳过去搜索,雪地上了无痕迹,低头寻思“此怪道行很深啊,竟能运用遁天之术。”回望那银链,微微冷笑“你逃我就追,瞧是谁的手段高。”抬手一剑轻斩,银链受击,脱离门框飘入夜空。此物为妖怪精魄所化,突遇剑气刺击,便自动飞去与妖主合体。小雪御剑紧追,顷刻返回黑水村,遥望银链坠落处,果见妖怪白影跳跃,四面村民围拢,舞动火把棍棒吆喝驱赶。
第二回夜阑掩尽旧芳华3
离白影最近处趴着个少年,细看竟是赵三娃,臂中抱着那男婴的襁褓。适逢妖怪收回银链,气焰狂涨,恶狠狠的向赵三娃猛扑。小雪从天而降,叫道:“赵三哥躲开!”挥剑迎击,满指望一剑灭妖,谁知白影略退几尺,蓄势飞扑反攻。小雪微惊“它的妖力增强了!”菊英剑化为屏障,挡退敌势。眼角余光瞥过,发觉赵三娃趴地不起,命他“快走!”赵三娃喘道:“走不了,筋骨酸软站不起来……”
小雪右手凝剑成形,插入白影侧方地面,左手接连弹指,将纯阳真气传入赵三娃的要穴。赵三娃登感精力倍增,挣扎几下屈膝跪起,可两条膀子象压在磨盘下,说什么也动不得。白影趁势朝赵三娃狠抓,小雪再将剑气凝为两根光柱,插进妖怪前方雪地,问道:“你的手怎么啦?”赵三娃道:“不知道啊,好象抬几千斤的铁砣,重的要命!”小雪道:“快把婴儿抱开!”赵三娃道:“抱不动!村里娃娃都进祠堂了,我抱他也往那跑,半道摔了一跤,小娃娃一哭,我就象断了筋,死活抬不起膀子。”
小雪寻思“妖怪害怕祖师的神像,不敢侵入祠堂。全村只剩一名幼儿在外,才将妖怪吸引到此。”手上施法加快,剑柱直插白影左侧,问道:“你受伤了?”赵三娃答道:“没受伤啊,就脑门破了点皮,真他娘的晦气,脑门破皮膀子动不得,撞鬼了么!”他语调惶惑,但中气充裕,手臂显非妖力所缚。小雪再发三剑,封住白影右侧,道:“可能是惊吓过度,你试着吐纳调息。”赵三娃不懂修炼的术语,困惑道:“吐……吐什么纳?调戏,调戏谁?”小雪道:“跟你扯不清,等我收了妖怪再说。”赵三娃惶然道:“小雪师姐你别生气,借我三个胆子,我也不敢调戏你。”
两人一问一答,剑光起落穿梭。小雪身形飞舞,声调平稳如常,姿势灵活又潇洒。众村民站在四周拍掌喝采。刹时剑柱封堵诸方,占据四象八卦十二方位,乾坤降魔剑阵布成。小雪脚踏坎阴之位,喝令道:“菊英破邪!”剑柱从上往下轧压,妖怪困在当中,发出绝望的长嚎。
正在这当口,忽然那男婴一声尖啼,宛若深谷猿啸。剑光登时变弱,妖气大盛,将十二根剑柱全数震飞。小雪骇然失色,疑惑妖力怎地忽然变强了!眼看妖气弥漫,众村民性命堪危。那男婴转悲为乐,“嘿嘿嘿”低笑三声。散乱的剑光似被巨手拨弄,按卦位重新排列,半空中又聚成十二剑阵型。飞升的白影恰与剑锋相撞,但见金芒“唰唰”纵横,邪气极速消减。妖怪散了气要现形,急寻阴冷的方向逃遁。小雪守住坎阴位置,迎势挺剑直刺。那妖物象一个挑穿的皮囊,“噗通”摔落,再也爬不起身。
几番奇变快若电闪,村民们都没看明白,只当小雪施展妙法打败了恶魔,一时间轰天价的欢呼。小雪收回剑光,心头疑思重重。刚才菊英剑竟不听命于己,实是修道以来破天荒头一遭。而剑势强弱转换,皆在男婴哭笑之间,隐然有种联系……小雪猛地转头凝望,只看男婴面容安详,撅起嘴打盹,与寻常婴孩并无差别。赵三娃怀抱襁褓也站直了,兴高采烈的给旁人讲述险遇。小雪摇了摇头,寻思“剑气失控,只因道行不精,我却猜疑一个未满月的婴儿,太也可笑。”
此刻白色妖气已褪,妖怪的原形显露。众村民壮胆走近观看,一时纷纷惊叫“女人,是个女人!”“活的死的?”“是活的,腿还动呢!”“定是女妖,女妖精。”“除掉这祸害,叫她抢小孩!”“打死她,打死她……”
小雪惊觉道:“且慢动手!”众人对她敬若神明,闻言各自退开。小雪道:“抢小孩的另有元凶,她兴许也是受害者。”上前看地下,那女人仰面躺倒,长发披散及胸,辨不清相貌年纪。而身穿宝蓝貂毛长裘,腰系金丝绦,俨为富家女眷的装束。小雪暗想“白气里面的人影,竟象是一位财主太太。”吩咐众人道:“小心把她翻个身,就能看见抢小孩的妖怪。”
村民们依命而为,伸手轻缓翻挪,使女人脸朝下俯卧,背后果真露出一物。猴子般大小,遍体长满白毛,四只细爪牢牢箍抱女人的腰部。小雪道:“这怪物叫做百子洞魈,专喜偷拐幼童幼女。凑成百数关在深谷山洞里养着,教以杂耍歌舞等技能,等天气暖和它再扮成人样,领着小孩走街贩卖,所得银两全用来炼造迷魂妖器。”解释的同时,指点妖怪脖子挂的银链“历年卖小孩攒成此宝,又称为‘银母’,若放进火炉煅烧,可令煤炭变成白银。”百子魈额顶中了小雪一剑,本已气息奄奄,忽觉有人议论它的宝贝,立时凶性复发,龇牙咧嘴的示威,邪气从七窍喷涌,呈雾状飘绕。
众村民满腔怒火,逢当百子魈顽抗,粗豪之人抡起家伙就打,叱骂:“作死畜生,让你拐小孩,让你偷小孩……”小雪急道:“别伤那女人!”斜刺里甩过一锄头,砸中百子魈的脑颅,妖怪直飞出两三丈远。村民们围上乱棒齐下,停手再瞧,已打成一团肉饼了。小雪蹲在女人身旁,摸她并无伤损,悬着的心才放落。众人犹恨道:“那女人身背妖怪,定是妖怪同伙了,一并打死了事!”
小雪道:“不忙,她可能是丢孩儿的苦主,被妖怪当作施行邪术的工具。”右臂托住女人后脖,手指轻撩发丝,一张苍白面孔现出,两只眼半开半合。
赵三娃道:“小雪师姐认识她么?”
小雪摇摇头,讲道:“百子洞魈是巴蜀境内的低等妖畜,行邪法需要借用外势。失掉亲子的父母急火攻心,会产生一种忧怨之气,最容易吸引它缠附。一旦附体成功,百子魈可利用父母的怨气加强己身妖力。妖力加强了,它才能闯入村庄行恶。”众村民聚拢,闻听妖怪来由。赵三娃恍然道:“这女人也失了孩儿?”小雪道:“定是如此。”
恰巧那女人口唇微翕,梦呓似的念叨:“孩子,我的亲生孩子呢……妈找你啊,我的孩子,你在哪里啊……”眼神迷离,处于半昏状态。众人恻然道:“幸亏小雪见识广,险些错伤好人。”有的道“当妈的失掉孩子最惨,别瞧穿戴华丽,倒比不上儿女齐全的穷百姓。”还有人道:“丢失亲子本就够惨了,还被利用来抢别家的小孩,那妖怪太可恶。”
小雪暗想“百子魈找到傀儡附身,妖力仍属末流。它敢藐视峨嵋诫妖令,其中的原因绝不简单。”
赵三娃忽道:“她的孩儿别是这个娃娃罢?”晃了晃怀内男婴。众村民均说认子事大,苦主清醒时方可行,否则胡乱认亲容易铸成大错。计议一番无果,小雪请大家先回家,叫赵三娃抱了婴孩,自己搀扶那女人,前往丁伯阳处暂作安顿。
一夜风波就此平复,须臾天光放亮。传言也似插了翅膀,飞遍三村几百户人家,村民围集丁家门外瞧热闹。小雪梳洗休整已毕,坐在堂前和巧儿,丁先生,村长等人商量善后事宜。其间不断有人传报,说按小雪指示遍寻附近空房荒林,昨夜失踪的小孩相继寻获,看来妖怪确已肃清。众人心绪大宁,草舍内外气氛渐暖。
正当放松时刻,后边耳神婆连声惊呼。小雪等人忙走入里屋,只见那女人躺在木床上,床边放了盆热水。耳神婆手拿洗脸帕“哎呀,哎呀”的乱嚷。问她何故惊慌,耳神婆指向那女人,咋舌道:“老婆子活了几十岁,头回遇到有人长这样的脸皮!”小雪近前伸左掌,轻托女人的肩颈,右手食指轻触她的面部。阳光穿透窗户,映亮一张憔悴的倦容。耳神婆道:“丁先生叫我照料她,我就打水想给她擦脸,结果……她那脸,那是活人脸么?象打了蜡的泥胎,眉眼耳鼻偏能动弹,乍一摸我还当死尸回魂哩!”
小雪手指曲伸,拂过那女人的脸颊,但觉冰冷光滑,不象活人皮肤,触手的质感难以名状。反复摸索几次,小雪道:“是面罩,她戴着极薄的面罩,一种很奇特的皮革。”巧儿道:“什么皮做的?贴合的真紧密。”小雪道:“鉴别奇物要找奇巧门弟子,只不过……”慢慢摸到脑后,紧挨发际的部位“贴再紧也有缝隙,要不哪戴上去呢?开口的接缝就在后颈,从两边扣连。嗯,先瞧瞧她的真面目。”指甲抠挖,便要揭掉面罩。
忽然女人颤身惨叫,腾的坐起,抓紧小雪的手腕道:“不不,不要,鲛奴纱留给我。文姐姐,好姐姐,求你怜惜小妹,没戴它我如何见人呀……”语气凄婉,假面传达表情,与真脸几无差异。众人听她叫小雪“文姐姐”,显是认错了人,话里的“鲛奴纱”想是面罩名称。小雪安慰道:“好的好的,我不拿鲛奴纱,你戴着鲛奴纱好了。若无你准许,任何人都不能碰它。”扶她重新躺好。
第二回夜阑掩尽旧芳华4
那女人渐趋平静,盯着小雪好半天,眼露温柔意味,微笑道:“我认得你,小雪姑娘,你昨晚救了我的命。人家要把我当妖怪打死,多亏你拦着。”
此言一出,众人更迷糊了,才看她疯态十足,管小雪叫姐姐,忽又言出精准,一语道破她的真名,其人的神志到底是昏是清?小雪道:“你怎知我的名字?”女人道:“别人都那么叫你,我自然知晓了。”小雪一凛,寻思“她很机智啊,昨夜打杀妖怪那阵,她分不清我们是好人还是歹人,所以假装昏迷,暗中却记下我们的姓名特征。”
女人微笑道:“小雪姑娘,你生的美貌又善良,多好的女孩儿。看着你我就想起我的孩子,我那……苦命的孩子,你在哪里啊。”双目直勾勾望向屋梁,象是又昏神了,令人望之心酸。小雪心想“她被百子附体太久,所以神志时醒时昏。”怜悯油然而生,道:“我是叫东野小雪,你叫什么能告诉我吗?”
女人道:“我叫琰……嗯,不对,我好象姓桃。不,妇嫁从夫姓,我应该姓龙。但我的丈夫本来是姓桃啊!”
一连串颠三倒四的疯话,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