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追兵逼近,脚步越来越响,夹杂着众人急促的喘息。桃夭夭暗想“灵儿自承恢复,我的誓愿实现,咒语解除了么?”
宇宙锋的话音,随即回响耳内:“禁咒已破,主公神通完足,施发随心如意。”一刹那真气贯通全身,桃夭夭目运神光,经脉中充满无穷无尽的精力。西施毫无觉知,看他嘴唇蠕动叽哩咕噜,急道:“好相公别闹啦,放我下来,这回是真的火烧眉毛……”
人群仅距十丈,施老头打个呼哨,骡子收蹄站定。兵丁们挥舞绳索,叫喊着蜂拥上来。宇宙锋道:“主公,要清除这伙凡人么?”
桃夭夭杀意陡盛,但恐失手多伤人命,忙道:“不用!离世便罢!宇宙锋——!”翻转右手抱紧西施,左指点刺长空,雪亮白光卷裹身躯,一闪而逝。众人扑了个空,只摸着骡子屁股,骡背上的人没了踪影。
一阵慌乱推搡,人群分开,走出领头的范蠡大夫。为防盗贼劫走西施,范大夫特意顶盔贯甲,手持长剑,亮闪闪威风凛凛,喝道:“施老头!你女儿呢?”施老头腿都软了,颤声道:“我……我……我不知……”范大夫森然道:“刁民作怪!定是你伙同贼人设谋,故意藏匿西施,以向越王勒索钱财!”施老头扑通跪倒,三魂唬走七魄,有气没力的哀告:“冤……冤枉。”
本村里长素知施老头脾性,有贼心没贼胆,岂敢要挟君主,劝道:“大夫请息怒,方才明明看见人影,转瞬失踪,想是情急跳河……”正说着,兵丁们齐喊:“快看,河里有人”范大夫急呼:“快捞!”
众兵丁抛绳甩套,七手八脚捞上看时,一个湿淋淋昏沉沉的少女,里长证实确为西施夷光,告曰:“投水溺昏,幸得早救。”范大夫欣然道:“很好,眉目端秀如画,气韵清丽若仙,不愧是越国第一美女。”施老头笑逐颜开,近前搂住小女肩膀摇晃,叫道:“我的宝贝哦,宝贝儿乖乖哦,你没事哦,可救了老爹的命!”
西施悠悠醒转,睁眼瞅见老家伙满嘴黄牙,一口唾沫啐道:“我呸!老不死的色鬼,搂着本姑娘干么?”
施老头傻了,道:“小妹,我是你爹啊。”
“西施”破口大骂:“我是你十八辈子的亲姑奶奶!臭甲鱼,死王八,老不正经的,见姑娘我生的美,想揩油占便宜……”污言秽语滚滚而出,骂的施老头狗血淋头。
众人面面相觑,里长道:“这姑娘决意不当秀女,寻死投河时呛了些水,以致神志昏乱,言行疯癫。”
“西施”闻言四顾,发觉四周站满男人,“腾”的从地上跳起,指着里长鼻子叫道:“谁寻死?谁疯癫?你个西村里长老浑蛋,我神志昏乱还能认出你这张丑脸?傻瓜木头脑袋,还有你,你,你们……”挨个指点众乡丁,怒叱:“好啊,西村男人都变骚猪了么?光天化日强抢东村美女,你们定是听说本姑娘美若仙子,猴急驴骚按捺不住……”
眼光触及范蠡,“西施”愣了一愣,回嗔作喜道:“呀,我认得你,都城选秀女的大官……范,大,夫。”粉颊晕红,扭扭捏捏的凑近跟前,正面对着范蠡,双眼发直,恍如被一道雷电震懵了。
此刻天光灿烂,范蠡的盔甲映日生辉,前胸的青铜铠片锃亮如明镜。“西施”死盯铜片映影,抚摸自己的头脸耳鼻,如痴如醉的道:“哦,这是我么?我,我长成西施那样美!啊哈!”原地转圈摆臀,上下摸索“瞧瞧这身段,好细好柔软,皮肤好白嫩,啊哈哈!”使劲掐了两下胳膊,疼痛传来证明不是做梦。她喜极扭腰狂欢,岂料新的身体太娇弱,经不起折腾,大笑两声,捂住胸脯娇喘连连。
虽然貌美如花,但行为粗野,两厢反衬尤显滑稽。里长尴尬道:“乡村小女缺少教养,教范大夫失望了。”
范蠡微笑道:“美人撒泼,竟有许多别样情致。吴王久阅宫廷粉黛,想也厌了,田家小女的活泼风韵,或可令他耳目一新。”,近前两步,和颜悦色的道:“姑娘,可愿随我觐见吴国君王?”
“西施”暂停发痴,大咧咧的道:“啊?我,见君王,嘿嘿嘿,范大夫选我当秀女吗?”
范蠡道:“正是,秀女之冠非你莫属,入宫作王后娘娘,享尽荣华富贵。”
那西施乐疯了,扑上去搂住范蠡脖颈,连珠炮似的叫好称妙。施老头缩头藏脑,凑近旁边谄笑:“女儿作贵人,老爹脸上也有光采。”西施抬腿一脚,踢中老头肚皮,骂道:“呸,臭王八不要脸的,谁是你女儿?”里长道:“咦,他不是你爹么?”西施道:“哼!我要作王后,哪个穷酸老狗敢冒充我爹?”
范大夫正欲掩盖西施身世,免得其亲眷日后纠缠,另生枝节,当即道:“美人说不是,那就不是,将这大胆冒亲的醉鬼扔进河里,护送美人回城!”众兵丁轰然应命,可怜施老头好梦成空,到头作了一条落水老狗。范大夫叮嘱里长:“从此后,西施再无爹娘亲友。她是天赐的佳丽,专为服侍吴王而降世的,尔等务须牢牢记住!”
里长领诺,眼望西施跨上骡背,两腿张开露出裤裆,哪儿象矜持的姑娘家?不禁忧心忡忡,低声道:“美是美,可……此女粗俗不堪,恐怕冲犯吴王。”
范大夫胸有成竹,笑道:“不妨事,待我教她诸般礼仪,好好琢磨一番,定将璞玉化作稀世珍宝!”
第十九回扶弱太阿才试手1
根据正史记载,西施选为秀女后,又经范蠡亲自教养三年,学步态,学谈吐,学舞蹈,待俗气恶习除尽,才献给吴王,成为一代乱世美姬。期间范大夫耗费多少心血?缘何对乡野村女莫大的耐性?是否日久生情爱上西施?千古之下众说纷纭,终是无法定论的悬案。
然而,桃夭夭使出神通那一刻,立时觉察西施起了变化。
白光闪过眼前,幽幻虚空复现,桃夭夭置身纯白境界,喝道:“宇宙锋,你将东施的魂魄转入西施体内,是也不是?”
宇宙锋道:“是的,离世的瞬间,我按照主公的意愿,使东施与西施灵肉合体。”
桃夭夭怒道:“什么我的意愿?你口口声声称主公,处处独断专行,分明拿我当傀儡。”
宇宙锋道:“西施摆脱劫难,东施化身美女,龙百灵魂识重生,如此皆大欢喜的结局,不正是主公希望的吗?”
桃夭夭哑然,反顾心底深处,隐约升起松快的满足感,难道真如所言,自己愿意这样了结一切?
宇宙锋道:“人的心灵比天更宽,比海更深,思维错综繁杂,很多时候本人也无法窥破根底,不知自己真正需要什么。而我顺从主公最深层的欲念,神通方可生效。由此产生的后果,完全符合主公的真实心意。”
桃夭夭颓然坐倒,喃喃道:“夷光……就此永别了么?夷光的身躯被东施占据,她的魂魄流失何处?”
宇宙锋道:“瞧瞧身边吧,那才是你最牵挂的人。”
桃夭夭蓦然回首,一个少女伏在脚旁,扶起一看,正是龙百灵。她仍穿那身傣族衣裙,半昏半醒的,闭着眼嘟囔:“好奇怪的法术,象升天……”
桃夭夭凝神细致检查,发觉她周身并无伤损,方才稍感安心,寻思“灵儿因何在此?”
宇宙锋答道:“早先她跳入幽冥江自尽,魂魄与肉身分离。是我神明感知,将她原身送入虚空安存。”
桃夭夭道:“东施附体西施,原身又作何处置?”
宇宙锋道:“那等骨粗皮糙的臭皮囊,东施本人都不放在心上,随便扔那儿烂掉算了。”
桃夭夭沉吟良久,总是难以释怀“假如东施西施两人掉包,魂魄交换,倒也各有所归。而今东施身体损毁,西施何以寄魂?倘若附在灵儿体中,灵儿又成无身游魂了。况且换来转去,亦非长久之计。唉,大大伤脑筋。”
宇宙锋道:“主公明鉴,西施虽亦国色天香,龙百灵却是神仙中人,两厢比较,你内心已作出了选择,我只顺乎其便罢了。”言下之意,取舍已定,最终留在身边的少女,无论躯体魂魄都是龙百灵。
若单论美貌人才,西施的确不如龙百灵,但四年情意岂可轻易抛却。桃夭夭怅然叹息:“谁长的美就选谁,我真的那么好色?就算是吧,西施丧失原身,魂魄流离无所。我若期盼如此了局,那真是无情无义的混帐了。”
这时候,龙百灵神志渐苏,嘀咕道:“相公才使什么法术啊?象有度人出世的神功。”
桃夭夭反问道:“你几时恢复魂识的?”
百灵揉搓眼眸,想了想,笑道:“满十六那天……施夷光和龙百灵同岁,想是身心产生感应,外加你时常启导,如佛家所言‘外缘内根,具足果成’,以前的事一股脑全记起来了。”
桃夭夭道:“那干嘛不早讲?瞒我好些日子。”
龙百灵指尖轻绕衣带,低声道:“你难得对人家那么好嘛,所以……”
桃夭夭道:“所以你就装傻充愣,扮成夷光骗我亲近!”背转身盘腿而坐,越想越恼火,冷笑道:“瞒的我好苦!万没料到,千辛万苦解救的灵儿,居然这般自私。夺占西施身躯,不念别人丧魂受难,只管弄虚作假欺骗感情。任你诡计多端,这回休教我改变主意!咱们挑明罢,今后不论上天入地,我必找回西施的魂魄,否则……绝不跟你见面!”
龙百灵黛眉轻颦,低着头,紧挨他坐下,道:“相公,我错了,以后再不骗你了,好么?”
毕竟是最疼惜的人儿,桃夭夭嘴里讲的“当当”响,听她软语央求,一下子就心软了,却仍绷紧脸,暗想“稳住,莫上当!她最爱装可怜,耍手段,当日峨嵋山重逢,假意要我抱她,结果悄悄搜我的身,还偷走红袖的戒指,如今又来这一套,哼哼,我桃夭夭何等英明,岂能两次栽进同一个坑……”
想是这么想,手臂却轻轻舒开。百灵趁机依偎入怀,柔声道:“相公原谅灵儿了吗?待我听个明白。”香肩低斜,玉颈俯就,耳朵贴着他的胸膛,仔细聆听他的心跳。
“听心跳”本是西施的习惯动作,她作来竟也自然真挚,绝无半分虚假。桃夭夭大感惊疑,一转念间,托起龙百灵的下巴细细辨认。四目相接,龙百灵颊生绯云,微笑道:“相公嘴里不说,心里已经原谅我了。”
桃夭夭疑惑道:“你,你到底是谁?灵儿,还是……”忽觉她容颜未改,仙姿如昔,只是清澈的眼底却多了些柔光,莹莹闪烁,纯净又温厚,浣纱少女的天真善良,全都蕴含在那熟悉的眼神之中。桃夭夭幡然省悟:“夷光!你是夷光!”
少女悠然道:“叫我灵儿啊,我喜欢你叫我灵儿,你一个人叫的。”
至此真相大白,西施的魂魄并未失却,而是与前世融合,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灵魂。究竟是龙百灵复生,还是西施宿慧萌发,此刻已难分清。眼前的这个少女,既拥有龙百灵的美丽,智慧,学识,也兼具西施的善良,天真与纯朴。追溯前事,桃夭夭总嫌龙百灵机谋过深,缺少真善,只顾一己私情,心眼之多令人无所适从。而今他望着她的眼,一直能望穿心灵,只见内外如一,表里皆美,桃夭夭神为之荡,暗中只叹“完美”二字了。
第十九回扶弱太阿才试手2
轻抚她的脸,柔滑如丝,桃夭夭道:“灵儿,你为何跳入幽冥江?”
龙百灵道:“我和方师兄过桥后找着了师尊,还有那个自行上岸的魔王万仙斩武藏丸。但我使尽解数,无论怎样诱逼利导,都没法让他们救你脱困,最后我断了念头,只盼和你死在一处,就跳进了江里。”
桃夭夭道:“唉,真是个傻瓜,夫妻同穴的那种俗套,岂是咱们英雄儿女所为。”
百灵笑道:“那该怎么办?”
桃夭夭道:“我若死了,你该双倍快活,替我享尽天年。每逢清明腊八扫墓祭洒,给我讲讲外边的趣闻,那多有意思,胜过两具骷髅成年累月的干对着。”
百灵道:“不,你死了我多孤单,才不受那份罪。换我先死,你给我扫墓讲故事。”头脸藏进他怀中,无比的惬意。
此情此景,如春风吹融坚冰,清泉润泽沙漠,再硬的心肠也当软化。桃夭夭忘了屈辱的婚约,忘了自幼郁积的怨憎,甚至连小雪也忘掉,凝望怀内美绝万世的女孩儿,暗道“灵儿原来这样美,怎地现在才发现?我是个大笨蛋啊!得妻若此,夫复何求?”昔日的黄毛丫头眉目依稀,但体态大异幼年,玲珑起伏,又温香又绵软,散发神秘诱人的魅力。桃夭夭脑子晕乎乎的,忆及她幼年擦鼻涕的样儿,也觉粉妆玉砌,引人怜爱。
默默的长久相拥,百灵忽然扬起脸,问道:“相公,怎么才能作真正的夫妻,你知道么?”
桃夭夭附体拔都儿几十年,流落街市娼窑,混迹三教九流,那样淫荡龌龊的勾当没见过?男女之欢更是通达,耳闻莺语带稚问及情事,登觉心痒难搔,顾不得回答,只想脱光灵儿衣裳,抱着她温存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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