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家麒虽已心中微怯,但仍不肯输口,傲然一笑,摇头答道:“不要,不要……”
话犹未了,青竹涧中,白影一闪,那位“西风醉客”南宫漱石,宛如绝世飞仙般,凌空斜飞八九丈远,飘然降落已将整个烧完的“听秋小筑”之前,面罩寒霜,目光中闪烁着一股慑人杀气!
南宫漱石见自己这“听秋小筑”的火势,已然无法收拾,遂双眉略剔,缓缓回身。
冷电似的目光,略扫谷家麒与水中萍,沉声发话问道:“这把火儿,是谁放的?”
谷家麒委实觉得这位“西风醉客”南宫漱石,目光中含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慑人神威!但在对方逼问之下,却不得不大着胆儿答道:“是我!”
南宫漱石冷冷一笑,目光专注谷家麒,向前走了两步!
谷家麒凭着一腔傲气,强自镇定心神.功力聚到十成,目注对方,巍立不动!
南宫漱石也对他这等超人胆力,略感惊异,在谷家麒身前三尺以外,停步问道:“你以为身上那点功夫,能够与我一搏?”
谷家麒双眼一翻,扬眉答道:“谷家麒既闯江湖,便不畏怯任何人物!”
南宫漱石“哈哈”一笑,谷家麒、水中萍如闻霹雳当头,齐自心神震悸.微退半步,知道对方笑声之中,蕴有内家绝顶神功“先天罡气”!
南宫漱石这种笑声,一发即收,目注谷家麒点头说道:“虎父不生犬子,强将手下.定无弱兵,你果然是位胆力超群,武功拔俗的少年英雄!但可惜性情太骄,手下太狠,心胸太狭,难免把莽莽江湖,搅起天翻地覆的滔滔祸变!”
谷家麒本在凝聚功力,准备接架“西风醉客”南宫漱石见“听秋小筑”被焚,急怒之下的千钧一击!
如今听了对方这番既对自己夸奖,又对自己批评的话儿,不由反倒弄得糊涂起来,瞪着一双俊眼,向南官漱石问道:“我烧了你的‘听秋小筑’,你是不是要与我动手?”
南宫漱石冷笑一声说道:“我若动手,十招以内,你便将名登鬼簿!”
谷家麒听得傲然不服,一阵狂笑说道:“青山何处不埋人?我谷家麒颇愿在你这等绝世名家手下,名登鬼簿!”
南宫漱石冷冷说道:“就因这‘绝世名家’四字,才令你占了莫大便宜!”
谷家麒问道:“我占了什么便宜?”
南宫漱石道:“我以‘绝世名家’身份,怎好意思向你这年轻后辈出手?”
谷家麒讶然问道:“你这样说法,难道就罢了不成?”
南宫漱石双目以内如电神光,奔射而出,观定谷家麒说道:“你烧了我的‘听秋小筑’,以及其中无数珍贵书籍,我怎肯就此算了,不加报复?只是另换一种手段而已!”
说到此处,偏头看着水中萍继续说道:“你们方才与那‘文赌双魔’,曾经大猜谜语,如今不妨猜猜我要对谷家麒怎样报复?”
水中萍微笑说道:“此事极为好猜,你既自矜身份,不肯对年轻后辈出手,还不是去找他的尊长报复?”
南宫漱石点头笑道:“你虽颇总明,但也只猜对一半!”
语音略顿,转向谷家麒沉声说道:“如今我要当面对你透露我的报复计划!”
谷家麒明知以“西风醉客”南宫漱石这等人物所想出来的报复计划,必然严酷得足令自己难堪,但却不能不眉头紧蹙地,静听究竟!
南宫漱石缓缓说道:“我这报复计划,分为两部,一部是报复火焚‘听秋小筑’,一部是报复焚毁‘听秋小筑’之中的无数珍贵书籍!”
水中萍闻言,与谷家麒对换了一瞥眼色,两人均已心中雪亮,知道无限风波,必将由此而起!
南宫漱石手指如今业已几乎全化灰烬的“听秋小筑”,向谷家麒说道:“关于你烧我‘听秋小筑’一节,我决定采取以牙还牙手段,立即跑趟陕西蟠冢山,把你义父‘七剑神君’欧古月的‘七剑宫’,照样烧成一堆瓦砾……”
谷家麒冷笑插口说道;“你想烧我义父的‘七剑宫’,恐怕不会像我烧你‘听秋小筑’这般容易了。”
水中萍听到此处,才知道这位在百日以内,充当自己车夫的谷家麒,竟是名震乾坤绝顶奇人“七剑神君”欧古月的义子!
南宫漱石看了谷家麒几眼,晒然一笑说道:“你认为‘七剑宫’不太好烧,我却还要讨点利息,再加上一座你义母‘绿鬓妖婆’乔赛乔的‘江东别苑’!”
谷家麒听得勃然大怒,两道剑眉方自一剔。
南宫漱石却向他摇手冷笑说道:“你不要发急,我令你哭笑不得的高明报复手段,还未曾说出来呢!”
谷家麒此时业已决意不顾一切地,斗这“西风醉客”南宫漱石一斗。
遂强忍怒气,愤愤说道:“快说,快说!”
南宫漱石目光一闪,得意地笑道:“关于你焚毁我无数珍贵书籍一节,我采取保护你那群杀父仇人的手段报复!今后凡属十五年前,参与终南山‘百丈壁’之事的‘阴风叟’濮阳赫等人,均在我全力保护以下,你想快意亲仇,恐怕不太容易了吧?”
谷家麒闻言,不禁紧咬钢牙,恨恨问道:“你虽自矜身份,不肯与我动手,但我若想打你一顿,又便如何?”
南宫漱石哈哈笑道:“凭你那点能为,连我一丝衣角,也沾不着!”
谷家麒剑眉双剔,出手快如石火电光,照准“西风醉客”南宫漱石,蓄足真力地,疾攻三掌,猛踢一脚!
南宫漱石冷笑一声,儒衫大袖扬处,宛如蝴蝶穿花般,极其美妙轻灵地,在谷家麒拳风掌影之中,从容闪过!
谷家麒哪里肯服?钢牙暗挫,一面攻出一招威力极强的“推山填海”。
一面探手腰间,取出七柄长约七寸的金色小剑!
但他刚刚取剑在手,“西风醉客”南宫漱石的身影,业已到了十来丈外,“青竹涧”旁,纵声狂笑说道:“谷家麒记住,你今天的这一把火儿,不但烧毁了你义父母的‘七剑宫’与‘江东别苑’,也将把你自己烧得焦头烂额!”
话完,人杳,谷家麒欲追不及,只好对着四外秋光,及“听秋小筑”的余烬火光,顿足长叹!
水中萍微笑说道:“你叹息什么?南宫漱石不是已经表示今后要尽力保护你的仇人,难道还怕没有与这位,西风醉客,斗智斗力之日?”
谷家麒剑眉双轩,纵声狂笑说道:“我知道今后在江湖间,必将与南宫漱石处处相逢,只是可惜他方才跑得太快,未能尝尝我的‘七剑齐飞’滋味!”
水中萍盯他一眼,点头说道:“怪不得我总觉你做事有点过份骄横狠辣,原来你竟是‘七剑神君’欧古月,及绿鬓……”
说到此处,因“绿鬓妖婆”的”妖婆”二字,太以难听,有点未便出口。
谷家麒脸上也觉微微一热.略含歉意地,向水中萍蹙眉问道:“我早就说过彼此最好不要询问来历,如今你既知我义父母威名,还敢和我交朋友吗?”
水中萍听得柳眉微扬.妙目一翻答道:“有什么不敢?我师傅的名头,也不在你义父‘七剑神君’之下!”
谷家麒笑道:“我的来历,你既知晓,你的来历,也该让我明白明白!”
水中萍伸手一拢鬓边秀发,傲然笑道:“我的来历,偏偏不对你说.让你慢慢去猜,反正我师傅住得远呢!”
谷家麒微笑说道:“任凭住得再远,总不会跳出八荒,越过四海!你暂时不说,让我慢慢猜测,倒也蛮有意思!”
谷家麒忽然微抱双拳,向水中萍躬身一礼,发话问道:“熊耳山小战‘文赌双魔’一事,业已暂告结束,我这作马夫的,应该请示主人,另外有何驱策?”
水中萍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扬眉说道:“我们当然要赶热闹,总不会去巫狭观云,峨眉赏月!”
谷家麒绝顶聪明,闻言会意,“哦”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要与我同往‘邛崃幽谷’,参加‘三绝大宴’?”
水中萍点头笑道:“这等聚集天下豪雄的热闹场面.你难道不想去吗?”
谷家麒笑道:“这场‘三绝大宴’,哪有不去之理?不过时间是在明年正月初十.似乎超过了我这‘百日马夫’期限?”
水中萍闻言,樱唇微动,“哼”了一声说道:“你尽管放心,只要一满百日,我便不坐你的‘六骏飞车’,自己走路!”
谷家麒想不到自己随口而出的一句戏话,居然逗得水中萍满面娇嗔。
遂赶紧陪笑说道:“我只是一句玩笑之话,你怎么竟认真起来?你若喜爱坐我的‘六骏飞车’.我甘愿为你驾车一世!”
这几句话儿以内,情意绵绵.又把这位水中萍听得满面飞红,娇羞无胜,索性佯嗔说道:“马夫无礼,主人应该加以处罚.我罚你……”
谷家麒接口笑道:“该罚,该罚,你便罚我上天入地,蹈火赴汤,我也概然接受!”
水中萍瞪他一眼说道:“谁要你上天入地,蹈火赴汤?我只罚你将来去往‘苗疆魔谷’之时,仍做我的马夫便了!”
两人一面说笑,一面折返来途。
谷家麒在山民家内,取回六骏飞车以后,又向水中萍请示问道:“邛崃山位于四川西北角上,我这做马夫的,又要请示主人,在途程方面,怎样走法?”
水中萍笑道:“蜀道险巅,不便驰车,正月初十的‘三绝大宴’之期,距今也还尚早,我们不如在‘汉口’换船,溯江西上,走完‘三峡’,过了‘羹门’,再改步行,直赴‘邛崃幽谷’!这样走法,也可把沿路风光,多多领略一些!”
谷家麒如今对水中萍的一身武学,及绝代容光,已极倾倒,自然点头同意,遂赶到汉口,寻家殷实客店,寄好六骏飞车,雇了船只,溯江西上。
一路山水景色,无非豹隐层峦,螺堆列嶂,苍迷远浦,碧接长天。
但船过“西陵”,入峡以后,风光却非寻常可比,逐渐醉人,激湍奔腾,排空若慕,奇峰峭拔,障天如屏。
谷家麒、水中萍久闻“三峡”之名,初次经行,自然越发觉得悦目赏心,襟怀壮阔!
船到“巫山”,水中萍忽然向谷家麒笑道:“江湖传言,这‘巫山十二峰’的‘集仙峰’头,每逢朔望之期,可见冲霄剑气!今天正好是腊月初一,距离‘邛崃三绝大宴’,尚有四十日之久.时间颇为宽裕,我们何不命舟子们停船休息两日,小游‘巫山’……”
水中萍说到此处,忽然发觉“小游巫山”四字,大有语病,不由窘得螓首一低,红潮满面。
谷家麒武功虽好,但却系初涉情场,对于男女间事,鸿蒙未辟,雅嫩异常,竟未听出水中萍语病,反倒接口笑道:“何必‘小游巫山’?我们便在此尽量领略领略‘巫山云雨’,也不碍事!”
水中萍听谷家麒说得更不像话,自然益发羞窘,要想嗔叱几句,又恐越描越黑,遂只得岔开话头,向驾船舟子们含笑说道:“峡中水流太急,有时遇到险滩急湍,还须背纤行舟,你们连日颇为辛苦,可在此休息两日,我们也好游赏名驰天下的‘巫山十二峰’风光景色!”
舟子们欣然应诺,立时设法靠岸停船。
谷家麒、水中萍遂向当地居民,略为探询“集仙峰”路径,相偕走往巫山深处。
谷家麒走了一段以后,见水中萍始终默不作声,并且微含怒意,不禁诧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大高兴?”
水中萍柳眉微扬,反向谷家麒问道:“你为什么言语轻薄,想占我的便宜?”
谷家麒仍未悟出就里,越发诧道:“我何曾言语轻薄……”
话犹未了,突闻前路峰腰,传来“笃笃笃”三记木鱼声响,但入耳便知不仅木鱼是钢铁所铸,击这铁木鱼的僧人,并还是位内家高手!
水中萍见谷家麒那等神色,知道他确非有意轻薄,遂也不再计较,嫣然一笑说道:“前面峰腰敲击铁木鱼的这位僧人,好似腕力极强?可能也是来寻冲霄剑气的武林同道,我们赶去看看!”
谷家麒一面随同水中萍,提气腾身,一面仍自疑怀难释地,蹙眉问道:“你方才生气之故,究竟为了……”
水中萍见他竟要打破砂锅,追问到底,不禁气道:“你要是再问此事,休怪我从今以后,不再理你!”
这几句话的威力极大,谷家麒果然不敢再问,但心头总觉疑云深幕,一时难以参详透彻!
正在此时,铁木鱼又复“笃笃”连响,并系贯足真力施为,敲得远峰近壑,一片回音,极具慑人威势!
铁木鱼响后,又有一个朗脆口音,带笑说道:“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本,方便为怀.在下意欲登峰眺览景色,大和尚为何阻往山道,不肯与人方便?”
谷家麒、水中萍闻言,赶紧双双施展“凌空虚渡”身法,悄无声息地,纵上峰腰。
然后从容缓步,转出一看,只见当地山路极狭,有位披发头陀,当路盘膝而坐,身前放着一具巨大铁铸木鱼,估计起来,重约三四百斤光景!
发话之人,则是一位青衫秀土,仿佛被头陀挡住道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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