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剑夫人”紧走几步,一手拍拍诸葛兰的香肩,喜孜孜地道:“看不出,看不出,你小小的年纪,竟有这等高深修为功力……咦!”
她的话尝未说完,忽然面露奇讶的惊呼一声。
诸葛兰更莫明其妙,忙道:“前辈!你……”
“竹剑夫人”搭在诸葛兰肩上的手指一错,忽然按上了他的“肩井”大穴,沉声道:“你乔妆改扮,到谷里来,企图何为?”
太近了!又在未防之下。
诸葛兰哪有闪躲的份儿。
她忙道:“这算什么!”
“竹剑夫人”道:“耳有环孔,喉无骨节,你分明是个女子!”
诸葛兰被人看出了本来面目,不由脸上红齐耳根,只好道:“我本来就是女子嘛!”
“竹剑夫人”道:“女扮男装,为的是什么?”
诸葛兰大穴被制,毫无怯意地道:“这是我一贯作风,并无特别的意义,假若勉强的找个理由,当然也有!”
“竹剑夫人”道:“什么理由?”
诸葛兰爽朗地道:“男装比单身女子在江湖上飘荡方便多了!”
“竹剑夫人”喝道:“你不是改扮装束混入本谷?”
诸葛兰理直气壮地道:“我与你从未谋面,想混进谷来,又何分别男女呢?岂不是画蛇添足!”
“竹剑夫人”略一沉思,另一手接过了竹剑,才放开肩井穴上的一只手道:“你怎样混进‘螺蛳甲旋谷’的,我还没有问你!”
诸葛兰笑道:“前辈!说来话长,我们坐下来谈如何?”
“竹剑夫人”瞧了一下天色道:“长话短说,拂晓之时,我还有一个约会!太久了生恐耽误!”
诸葛兰奇怪地道:“约会……”
“竹剑夫人”忙道:“先说说的你的事!”
诸葛兰便把自己的来龙去脉,以及追赶“白花蛇”柳倚人,遇到了“南岳三神”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不过,她把树林之外所听到那段“丑闻”,给省略了去。
“竹剑夫人”不由柳眉一皱道:“难道武林之中,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不成?”
诸葛兰道:“目前‘血光会’野心勃勃,加上‘七绝魔君’助纣为虐,伏五娘母子怙恶不悛,一场杀劫,看来是势所难免!”
“竹剑夫人”仰天片刻,默然无语。
诸葛兰才提出正题道:“晚辈误人本谷,想请前辈指点出谷之道,以后当尽力遏止奸人的猖獗!”
“竹剑夫人”幽幽一叹道:“杀!砍!血劫何时了!唉!老了!”
她不知所以的长叹了一声,用手摸了摸自己那头皤皤白发!
诸葛兰不由道:“前辈!你不老!”
“竹剑夫人”又频频的望着天色,似乎已不耐其烦,焦急地道:“谁说我不老?”
诸葛兰道:“老一辈的武林先进,若能出山,谅那‘血光会’也未必便能成事,甚至于杀劫可免!”
“竹剑夫人”摇头苦笑道:“前浪推后浪,新人换旧人,免除杀劫,扶持正义,是你们这一代的事!”
诸葛兰谦和地道:“尚请前辈指点!”
“竹剑夫人”道:“江湖人材辈出,所谓的一个‘辈’字,你要特别留心他的意义!”
这一句极其平淡的话,激起了诸葛兰的无限豪情,不由挺胸道:“前辈们既需要清修静养,这些跳梁小丑,只有晚辈们去加以铲除,遏止杀劫了!”
“竹剑夫人”似乎感慨万千,正待说话。
忽然——谷底深处,陡然暴起一声厉啸。
那啸声高亢入云,清澈震耳,如同龙吟虎啸,裂帛洪钟。
只震得宿鸟惊飞,四谷响应。
诸葛兰身子一震,霍地站起,四下打量道:“前辈!这是你约会的人?”
“竹剑夫人”点头道:“他到了!”
诸葛兰从“竹剑夫人”的脸上以及话气中,找不出一点端倪来。
因此,她道:“前辈!来人是敌是友?”
不料,“竹剑夫人”并不回答,只是发出一个无声的叹息,摇了摇头。
诸葛兰不知如何是好,又道:“若是敌人,让晚辈为你效劳!”
“竹剑夫人”忙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诸葛兰又道:“为什么?”
“竹剑夫人”道:“我与他一年一度,见一次面,每年都是今天这个时候!”
诸葛兰道:“今天?”
“竹剑夫人”十分平静地道:“呃!七月七日!”
诸葛兰不由一笑道:“七月七,牛郎会织女!有意思!”
“竹剑夫人”并无笑容,反而忧戚地道:“每年见面,都没有第三人在场,这是我们两人的约定,可是……今天……”
她望了望身侧的诸葛兰。
诸葛兰已知道话中之意,忙道:“既然如此,我躲在附近,不让他看见也就是了!”
说时,四下打量,想找一个隐密之处隐身。
然而,“竹剑夫人”早已摇手道:“办不到,他是个鬼精灵,任何隐密之处,也瞒不过他的耳目,甚至他的鼻息也可以嗅到!”
说着之际——远处的啸声又起。
这啸声比先前更加高亢入云。
“竹剑夫人”苦苦一笑道:“他已知道有人在这儿,有点发脾气,不愿意来的意思!”
诸葛兰道:“那便如何是好”
“竹剑夫人”略一沉吟道:“不要紧!我要他来!”
说完,也不等诸葛兰的回话,突然一聚真气,凝神远视,口中叽叽咕咕的动了动嘴唇。
可惜这种“传音人密”的功夫,只有对手才可以听得见,第三者功力如何之高,修为如何之深,也是无法窃听,无从知道。
“竹剑夫人”似乎费了不少唇舌。
那先前的啸声第三次由谷底发出。
这一次是一长一短,声音比先前平和得多,清朗得多。
“竹剑夫人”不由面色霭然道:“他来了!记着,无论什么情形之下,你都不可插手,也不可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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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甫落。
咻——一道紫虹似的硕大人影,由五十丈开外,电射而来。
眨眼到了怪石的上面。
原来是个紫袍老者。
那老者酱紫脸膛,双目炯炯,剑眉人鬓,悬胆鼻垂直高大,四海口,通身紫色劲装,六角紫色鸭尾巾,威风凛凛,神态不凡。
他上得怪石,对着诸葛兰略一打量,口中不自觉地喊了声:“小子好俊!”
说完,对着“竹剑夫人”道:“这人是谁?”
“竹剑夫人”十分镇定地道:“本谷的客人!”
那酱子脸的老者冷冷一笑道:“年年今天,都是你和我,今晚竞意外的热闹起来啦!天下事很难逆料,你说是不是?”
“竹剑夫人”却道:“闲话少说!亮出你的那把破扇子吧!”
那老者淡淡一笑道:“我岳震天这把破扇子,随时随地都可以候教!你急什么?”
诸葛兰耳闻“岳震天”三字,不由心中一跳。
“天马行空”岳震天,二十年前可是黑白两道中的天字第一号人物,首屈一指的好汉。
诸葛兰虽未恭逢其盛的与“天马行空”岳震天生在—个时候。
但是,事隔不久,可常听人谈起过。
由于“天马行空”岳震天,她忽然想起与“岳震天”同时压倒群雄的两个人。
那就是江湖上的??谣!
‘一扇不能会二剑,二剑不能见一扇,若是一扇会二剑,血风腥雨天下乱!“
这四句打油诗似的歌谣,乃是二十年前盛行一时的江湖偈语。
一扇,就是“天马行空”岳震天。
二剑,一个就是‘竹剑夫人’梅芳,另一个是已死的‘桃木剑’尚晓云。
诸葛兰想到这里,不由暗骂自己为何这等不中用,竟连“竹剑夫人”梅芳都想不起来。
在那时,岳震天、梅芳、尚晓云,乃是武林之中三足鼎立的顶尖人物。
他三人二女一男,都负盛名,也可以说是一时的瑜亮。
可是,谁也不相信谁,谁也不服气谁。
但是,三人又都是正派人物,白道中顶尖的高手,谁也没有陷害谁、计算谁的心机。
武家论艺,当然只有较量一途,以真材实学,彼此凭手底下的功夫。
因此,三人便同意,每年定个日子,彼此各展所长,以分高下,而定名份。
于是。
时间,选定了每年的七月七日拂晓开始。
地点,择了这南岳的“螺蛳回旋谷”人迹罕到的地方。
然而,问题又来了。
三人各执一方,谁先比,谁后比呢?
更由于三人都同样的骄傲,谁也不愿意在对手先与另一个高手拼斗之后,再来与自己较量。
因此,才绝定了用拈阄之法,来决定谁与谁动手。
说也奇怪,天下的事,往往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每年的七月七日,拈阄的结果,都是“竹剑夫人”与“天马行空”两人对手。
也就是说,另一“剑”的“桃木剑”尚晓云,都是年年落空。
最玄妙而不可思议的是,“二剑”都在内心里私恋着“一扇”。
而“一扇”呢?也在心底爱恋着“二剑”。
这种不可思议的微妙关系,谁的心中都明白,但谁也不愿吐露出来。
加上,每年的比剑,都没有胜负。
“桃木剑”尚晓云一年一年的等着,等着与“天马行空”
岳震天动手。
这种动手,有亲切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操与感情在隐含着。
可是,一连二十三年,“桃木剑”尚晓云的耐性可算不短。
就在二十三年的那个七夕。
当“桃木剑”尚晓云第二十三次拈阄落空之际,她郁积之气终于不能再忍,当场吐一口瘀血,心力交疲的衔恨而死。
从此,七夕之斗,便只剩下了“竹剑夫人”与“天马行空”两人,拈阄的一层手续也就免去了。
今年,是第二十六年了。
这时——“竹剑夫人”梅芳已将手中剑横胸而立;蓄势待发,娇声道:“时间已到,你还要耽搁什么?”
“天马行空”岳震天却道:“奇怪!自从尚姑娘去世,我们的事,只剩下了四知,为何你又带一个进来,想争取虚名,轰动江湖吗?”
“竹剑夫人”梅芳淡然一笑道:“笑话!发白齿落,还争什么名!”
岳震天闻言也不由咧嘴道:“梅姑娘!你未免有些言不由衷了!”
梅芳的双目一动道:“怎么讲?”
岳震天道:“既不争名,我们一年拼一次命,为的什么?”
“天马行空”的一席话,乃由内心发出,借着梅芳的话音说了出来。
梅芳不由一怔,半晌才道:“这不是争名,是当年一句话,一个生死不渝的约会!你打算不实行?还是二十余年来,你厌倦了?”
岳震天摇摇头道:“都不是!”
“竹剑夫人”不解道:“既然不是,为何语有反悔意?”
岳震天道:“我想一连比了二十五年,既然没有分个谁胜准负出来,今年我们改变一个方法比比看!”
“竹剑夫人”也好奇地道:“先把方法说出来!”
“天马行空”岳震天缓步走向诸葛兰,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诸葛兰被他瞧的有些难以为情。
“天马行空”岳震天微微一笑,并不理会诸葛兰,却向“竹剑夫人”梅芳道:“我们不要打了,老骨头谁的硬,就以这少年小伙子作为试金石!”
“竹剑夫人”梅芳不明白道:“怎样个试法呢?”
岳震天道:“依我看,这年青人神采逼人,气血充沛,不但是武林中上驷之材,而且受过名人指点!”
“竹剑夫人”点头道:“我同意你的看法!”
岳震天又道:“我们每人同他比上一百招,看看究竟你与我谁胜谁负!”
“竹剑夫人”尚未答言。
诸葛兰早已大喜地道:“好!晚辈愿意!”
她所以忙不迭的答应,一则是本身的一股豪气,二来是看出当前的二人,都是前辈高手,他们既把自己视为“试金石”,自己何以不能把他们也看为“试金石”,以试试自己功力进境呢?
不料——岳震天的剑眉一皱道:“由不得你做主,你忙什么?”
诸葛兰闻言,不由也掀起双眉道:“前辈此言差矣!”
岳震天面色微动道:“差矣!何差之有?”
似乎他有点性如烈火!言语之中,微微露出了几分不愉之色!
诸葛兰侃侃言道:“适才二位如动手较量,我乃第三者,局外人当然不便表示意见,如今既牵连到了晚辈,我当然可以表示我的意见,有什么不对!”
她理直气壮,毫无怯意。
岳震天面色一沉道:“牵连到你,也由不得你做主!”
他森颜厉色,语气十分沉重。
诸葛兰也有几分怒意,并不相让地道:“既然如此,我不同意做别人的试金石!”
这句话有三分顶撞之意。
岳震天勃然大怒,反手一抖,亮出,柄钢骨折扇,扇面“唰!”的一声打开,足有三尺半圆,每枝扇骨都外露三分,晶光耀目,闪闪生辉,形如一把半圆形的锯齿钢刀。
他抖开了折扇,厉声道:“还没有人敢对我岳震天这等无礼!”
诸葛兰道:“有话说话,何谓无礼!”
岳震天的双目突然一怔,顿时如同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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